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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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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哥,我是小希,好久不见。”
电话接通后,说完这一句,她把话筒拿的远了些。果然下一秒话筒里穿出了咆哮声——
“死丫头!还知道联系我!竟然又拉黑我!”
能让华尔街都震一震,以冷静沉着著称的顾家长子顾恒言,此刻宛如一头被惹怒许久,终于爆发的狮子。
顾希言倒是没什么愧疚,她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嘴上没什么诚意地安抚自己大哥:“我不是有给你发邮件么。而且,要不是你总想抓我回去干活,我也不会拉黑你。你看,我和二姐就经常联系。”
“顾瑾言那个死丫头当然不抓你,她巴不得你不回来!”
“大哥,你骂人的称呼是不是只会一句‘死丫头’?能不能换一句?多难听啊,害我总觉得自己姓于,还是个编辑。”
在外看起来不善言辞的顾希言,在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哥面前话也不由多了起来,语气还带着几分皮。
顾恒言却不吃她这套,他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才一年不干活,脑子就坏掉了?”
“没什么。”顾希言早就对自家大哥的人身攻击免疫了。
她打开电脑,从邮箱搜出一封几个月前的邮件,看着上面的内容对电话那头的还在发脾气的顾慎言轻飘飘地说了句:“大哥,你上次邮件里跟我提的事情,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答……”顾恒言骂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早前发给妹妹的重组策划案。他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沉下声问,“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顾希言心头暖了一下,嘴上却说:“没事,就是怕你累着,想回去给你干活了。”
“少贫嘴,有事儿就说。”
“知道了。大哥,我真没事儿。”
顾恒言知道这个妹妹从小就主意大,谁都管不住她。好在她自己极为聪慧,一般人玩儿不过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很少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而且这妹妹吧……她睚眦必报,有仇就算当场不报,也会在心里记着,逮到机会就毫不手软报复回去,反正最终吃亏的都是别人。
第一个感受到顾希言有这个“优点”的就是顾恒言自己。
一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被自己两个小自己不少岁的妹妹折腾的记忆,顾恒言就觉得自己刚才纯属瞎操心,这个小祸害能遇到什么事儿?有事儿的应该是别人才对!
这么一想,他也不废话了,干脆地下结论:“这边已经开始着手了,你要想接手,就马上滚回来开始干活。我让人订明天的机票,相关详细资料我等下让秘书发你邮箱,你在飞机上赶紧给我看完,方案到纽约交给我。”说完这一大串,他连一句反驳的机会都给顾希言,丢下最后一句,“挂了,不许再拉黑我!”
顾希言瞥了一眼被挂断的手机,倒也没说什么。
她大哥“顾扒皮”的名号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为期一年的毕业旅行结束了。
她拿出笔,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上两个名字——蒋婷月,盛辉娱乐,然后轻轻地先在“蒋婷月”三个字上面打了个×。
合上笔记本,顾希言抬头看眼时间,7点10分。
已经错过了宝贝今天出装……
她想了想还是抓起相机,带上棒球帽出了门。
到剧组今天的棚外后,顾希言从微信中翻出了之前加她的《承君一诺》宣发组的工作人员,这是第一次顾希言私下联系剧组内部的人。在送出去几组调色数据,又附赠几个自己用滤镜后,她拿到了剧组的临时工作牌。
她到时剧组已经拍了有一段时间了。在导演睁一只眼闭一只的默许下,顾希言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傅南栖在镜头前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正在拍一场哭戏。
《承君一诺》本就是一个傀儡帝王忍辱负重摆脱权臣的故事。故事基调比较压抑,男主自小朝不保夕,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被宦官带大却被宦权威胁的帝王,不信任任何人。
年轻的帝王生就了有一副好样貌,星目剑眉,可是那双眼里总是含着阴鸷猩红,那双眉一挑便是冷肃狠绝。他指骨如玉的手射出的箭,更是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命。帝王一身红衣缓步噙笑而来的模样,是无数忠臣良将的噩梦。
可是他也会在寒冬腊月拖着被毒药常年折磨的病弱身躯,独自一人登上城墙,看城下百姓艰难求生时会怜民生多艰,会自责有负于天下。
这样一个疯批美人帝王很难演绎,更不用说这样的疯狂下其实跳动着的是一颗的仁爱之心。
傅南栖这场戏拍的是身负国仇家恨的帝王在狠心赶走心爱之人后,终是在无人的角落里无声地崩溃了。
顾希言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男人。
这一刻他就是那个失去生命中唯一光亮的帝王。他紧绷的身躯,颤抖的指尖无一不诉说着他的痛苦绝望,眼泪从他紧闭的严重大颗大颗地落下,却寂静无声。
这是一场极其压抑的哭戏。傅南栖对角色痛苦的演绎太真实了,真实到周围气氛都为之凝结。
现场其他工作人员是什么样的感受顾希言不知道,但是她此刻心头难以言说的闷痛,让她想走过去将那位孤独的帝王轻轻抱在怀里,告诉他自己会做他手里的剑,为他荡平奸佞,会一直保护他,陪伴他。
对他人痛苦的敏感度是演技的核心,傅南栖对这方面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强大共情能力让他在哭戏中表现的游刃有余。他出戏和入戏都很快,上一秒还在傻乐,下一秒就能落泪。而且不止是落泪,他对角色的透彻解析,让他在落泪的同时,眼里的情绪也能给的极其到位。
导演在镜头前都不得不佩服傅南栖真的吃透了剧本,他要求的东西一分不少,他没有解释到位的情绪也能表现的完美。这不仅仅是天赋的问题,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琢磨。这样一位有天赋又肯脚踏实地努力的演员,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不愧是中戏出来的正统学院派学霸。
但是今天傅南栖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出戏。
甚至在导演喊“卡”之后,他依旧沉浸在所饰演的角色正在经受的那种极度悲伤情绪中。晦暗的室内,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脱力似的只能靠墙坐着,垂着头久久没有起身。
此刻傅南栖身上的帝王服饰在经历一场刺杀后,已经粘上了血污,也有些破损,这使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傅南栖完全不在乎。他此时有些分不清楚内心的情绪究竟是属于这个可悲的傀儡帝王,还是属于自己。
他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好自己,一会儿就好。
剧组大都了解最近网上的风波,知道傅南栖正在经历什么,一时倒是没人敢上前。
在导演的示意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去准备下一场戏,将这个角落留给傅南栖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去调整。
幸而今天下着雨,拍摄都转棚内,倒也隔绝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来窥探。
顾希言抱着相机蹲在一旁角落,看向殿外青石板上连绵不绝的大雨落下后砸出一个个小水洼。
以前她最喜欢下雨天,被从天而降的雨幕包裹着的感觉和雨声都能让她平静。
可是现在,细碎吵闹的雨声和潮湿闷热的空气都让她心烦意乱。
顾希言呆呆地想:天是在哭泣吧,因为……她的小太阳难过了。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傅南栖已经调整好状态,利落地站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已经在调整灯光和机位,忙着准备下一个镜头了。他心里感激,还有些自责。
剧组跟妆的助理也都都避开了,傅南栖自己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道具花瓣,转身朝走自己的休息椅走去,准备趁等戏的时间再背一遍台词。
他抬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哥哥,头发上还有一枚。”
傅南栖识得这个声音,有些诧异地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脸。
他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临时工作证,笑了起来:“小西,你怎么在这里?‘贿赂’我们宣发了?”
顾希言见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皱眉,沾着血污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了然的笑意,她就不由低下头跟着也笑了一下,刚才心头的烦闷才算是散了一些。
她抬起头又是一副清冷的样子,指着自己的工作证认真地纠正:“怎么能算是贿赂呢,我给出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南枝可依’的独家滤镜数据,顶多算是互惠互利。”
傅南栖原本也没有生气,现在更是被她难得逗趣的话逗笑了。
其实傅南栖也被自己对她的信任惊讶到了。
虽然知道小西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必定是得到过允许的,但是剧组其实是忌讳粉丝私下进组剧组探班的,因为怕耽误到拍摄进度也担心过度的路透。
对于粉丝这样的行为,傅南栖一向不支持。拍摄是团队工作,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剧组带来任何麻烦。但是,或许是小西和剧组一直保持着良性的互动,剧组宣发的同时也偶尔会邀请她过来讨论一些问题,此时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他居然没有产生任何排斥。
傅南栖觉得好像从小西出现后,他的心绪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现在还有心思想她开玩笑了,他一脸仰慕状地点点头:“是呀,那可是南枝可栖大大呢。”
然后,他看到小姑娘得劲脸上没有露出欣喜骄傲,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己几秒,然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弯起了眉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说:“那是傅南栖的南枝可栖。”
她说的掷地有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可更吸引傅南栖的是她的笑容。
原来真正美丽的桃花眼笑起来是这样的,难怪她很少笑。那笑如林间桃花般柔媚,可又似天边明月般清远,只要见过就很难不被吸引。
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顾希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