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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君旅梦来千里 ...

  •   “你想好了?”洛叶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脸,神色肃穆而凝重,“你可是安家嫡系的独苗了,安魂剑已经认主,你要是出了意外,三姨和姨夫该怎么办?”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憋了笑开口,“表姐……我只是陪她做一个梦,不是去盗秦始皇的坟……还有,我妹妹已经生下来了。”见洛叶挑高了眉毛,又摊开了手哭笑不得地说:“真没事儿,你看她从小到大去异时空了多少次,我去一次怎么了。只是一个魂丝离体罢了,又不是整个灵魂穿越,最大的损失就是做个噩梦罢了。”
      洛叶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手边的安魂剑看了一会儿,才转向少年身边的少女,“阿遥,你跟我来。”女孩揉了揉泛红的双眼,不明所以地被扯到了卧室里。从安翔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个人背对着他说话,什么唇语什么表情都用不上了。
      不由哼了一声,要不是那丫头红着眼睛来求他,他才懒得淌这趟混水好不?虽说一直对异时空很感兴趣,但是……也没到这么急不可耐——对!我就是为了弘扬怜惜弱小和乐于助人的传统美德才要和萧遥一起去龙族世界的!绝对不是像土包子一样去异世界游览!绝对没有!
      这么想着,突然脑袋上一痛,一回头,还红着双眼的少女得意洋洋扬起手指,又弹了他一个爆栗子,“叶子姐同意啦!你怎么谢我?”
      “是你来求我的吧。我为什么要谢你?”安翔揉了揉脑袋,这丫头手劲真大。
      萧遥瞪眼,因为昨晚哭得多了眼睛还没恢复过来,活像一只大兔子,“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地想跟我去看看!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搞不定……不管啊,你不是说你御剑术大成了么,带个人没问题吧,找个晚上你带我飞吧。”
      看着少女兴致勃勃地样子,安翔不由心一虚——当年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
      萧遥把自己脖子上水晶坠子的解下来,缠在了安翔手腕上,“保险起见,你带着我的护身符。安魂剑放下!它煞气太重了……叶子姐,放音乐!”
      安翔躺在“丁”字型的沙发上,萧遥躺在他身后,修长的无名指勾住他手腕上的水晶坠子,两人身体呈垂直状态,头对着头,他闭着眼,隐约嗅到女孩长发上的洗发液残留的味道。
      茉莉花的味道……
      耳边是一首很慢的轻音乐,让人想到午后的日光,一寸一寸地缓慢地移动……他的呼吸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起伏伏,越来越慢,越来越稳……那日光慢慢移到了他眼前,又慢慢地移开了……那是一片静谧的漆黑,有茉莉花的香味流转,很久很久的时间。
      大概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如丝如缕的柔软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女孩带着他漂浮起来,不知不觉离开了身体的束缚,飘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去了……
      轻音乐接近尾声,洛叶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眼里的温柔一点一点化开。
      他们在做一个梦,只是此刻谁也不知道,这个梦足以改变他们本就不平凡的一生。

      【龙族世界日本】
      今天,高天原少见的在零点之前打烊,最后的服务生Sakura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凯撒拎着一瓶威士忌在露台上一个人嘟嘟囔囔,楚子航坐在他旁边发呆。
      白王事件结束已有一周了,蛇岐八家百废待兴,卡塞尔一行人都继续留在日本处理后续事务,养伤的接着养,牛郎继续当。只是凯撒和楚子航情绪一直不太对,虽然工作时依旧不断地挑战下限,但路明非能感觉到他们的颓然。
      他们大概还要在日本留三个月,当然副校长这个骚包已经带着装备部的神经病回到北美去了,不然他们一定会跑到神社盗墓,据说被昂热赶上飞机的时候还模仿着中国某部动漫的全能男主喊:“白王血脉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葬礼时下着小雨,上杉越只有一个陈旧的十字架①代替他下葬,绘梨衣带着她的那些小玩具们一起睡在那里,源稚生和源稚女躺在在一个棺材里,芬格尔说他们抱得太紧根本分不开,只能保持这个基情满满的样子下葬了,希望多年以后不要有盗墓贼发现这段被史书背后的禁忌之恋……
      而源稚生的墓碑后是三个小一点的——矢吹樱,加藤牧一,还有一块空白的,听说乌鸦想留给自己一—家臣竟然能和前任大家长葬得这么近,也不知道乌鸦在背地里使了多大劲。
      上三家的陵园本就靠的近,昂热就直接下死令把上杉越、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的墓排在了一起②。老暴君不解释,但只有路明非明白那是补偿,哪怕其实他们都没有任何立场去补偿——因为欠了墓中人的不是卡塞尔学院,不是蛇岐八家,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不是赫尔佐格,而是命运。
      这么大的东京市,1300万人来来往往,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从一出生就不互相知晓的一家人在同一座城市不同的街道间穿梭,但人流将他们分隔开来,他们也许曾擦肩而过,也许曾在茫茫人海中对视过,最小的妹妹被锁在那个没有窗子的屋子里,靠动画片来想象外面的世界。
      终其一生,不曾相见。
      那么化为尘土的时候,就靠得近一点吧。

      而千里之外,原本的红井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废墟中还依稀有干涸的鲜血留存。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几个游魂凝聚成型,懵懵懂懂地苏醒,浑浑噩噩地顺着自己的潜意识去往最挂牵之地。
      过了一会儿,微亮得像是星星的银光亮起来,在银光照射下,红井中央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形,仿佛水墨画中的墨线勾勒出形态,再画上点睛之笔——银光渐弱,一个少女从无到有凭空而生,,雨水穿过无质的白衣黑裙,她小幅度地拉抻身体,青涩的线条舒展开来,像是犹带晨露的细嫩柳条,有稚嫩的美感。
      清晰的世界倒映在她眼底,纤毫毕现,她知道这里便是《龙族》里所描述的世界。
        她伸手在虚空中一抓,连带出一片银白星光,竟直直地从虚空中扯出了一个少年来——白衣白裤,活像是中国古代戴孝的装束,却显出一派淡然自若的风骨。
      不过少年的样子却没有少女那么自在,很秀气的眉毛皱成两条蚯蚓,他握着拳头抵在唇边,狠狠咬着牙,像是……晕车或是晕船的。
        “淡定,淡定,深呼吸——”萧遥稳稳地扶住安翔的肩膀,安翔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
        “你们都反应这么大啊?以梦为媒介,魂丝离体而已,我四岁就会了。”她一边帮他顺气自已一边叹气,“你自己再缓缓,等我一下。”
        她转过身去,安翔脸上才露出了真正能称之为痛苦的表情,他闭着眼艰难地平复穿越时空的眩晕感。好半天,再一睁眼,只见萧遥双手托着一个银白色的罗盘,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真没事儿么?”看着安翔摇头,萧遥又说,“我们现在都是灵魂状态,突破□□的束缚,转念身至千里外……但是物质世界里的东西现在就不能用了——你的魂盘和安魂剑在这里都不能用。”
        萧遥把手中巴掌大小的罗盘递过去,“怕你不适应,我用念力给你做了一个魂盘,和你的那个用法一样……安魂剑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不过这次来也不是去斩妖除魔的,你就别用剑了。”
        “知道了,”安翔接过魂盘颠了颠,重量手感都熟悉,“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们分头走——我去高天原等绘梨衣,你先安抚好风间琉璃再去鹿取镇找源稚女。”萧遥闭着眼睛遥感了一下指了指西南,“风间琉璃大概是在那个方向,你跟着魂盘走。”
      “那源稚生呢?”安翔挑眉问,刚刚还要死要活的,如今立马笑得促狭,“你不就是为了少主来的么?怎么不找他?”
      萧遥没理他的打趣,黯然道,“我确定少主现在还在这个世界,但我确定不了他的位置,飘飘忽忽的,我一会儿再慢慢找好了,倒是你……”
        “风间琉璃那个人……你小心点。我的琉璃坠子你带好了,关键时刻还能保你一命。”
        安翔淡淡地应付,下意识去摸腰间,却没有摸到熟悉的剑柄,脸色变了一变,却还是说:“你放心,不就是和他讲道理么……大不了就跑呗。”
      萧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少年信心满满地开始体验“孤魂野鬼”的感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余一句犹犹豫豫的,“好吧——”

      离零点还有十几分钟,作为晚上打游戏白天犯困的标准款,路明非还真的不困。他放下手中的抹布,从酒柜里贼兮兮地撬了几瓶果酒出来,对着瓶子大口大口地喝,没有什么伤怀的理由,只是觉得渴。
      仿佛心里缺了一块儿,不痛不痒,却是空虚的渴,只有酒能填得满,这种难受没有那日躲在酒窖里的恐惧来得强烈,却有隐隐的熟悉感。他已经记不得了,昔日看见凯撒的结婚申请书,他在宿舍里咽下苦涩的餐酒,也不过就是因为这种渴。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女孩最后的声音,温温软软的“Sakura”念了一声又一声,含了太多的恐惧和不舍。如今再想起,心里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他记起今日是她的头七,那只蠢萌蠢萌的小怪兽已经离开了七天。
      原本醇香的果酒咽下去,竟是满嘴苦涩。
      忽的听见清脆的一声人语,路明非从酒香中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灯下看他,她暗红色的长发散在白色的露肩裙上,有些男孩气的眉毛和暗红色的瞳孔……“绘……”一个字出口他便清醒过来了,面前是空空荡荡的吧台,半个人影子都没有,他唤的女孩躺在郊外的墓园里。
      路明非用力闭上了眼睛,把脑袋埋在双臂间,沉在酒香里,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敢想。意识渐渐混沌,鼻尖萦绕着隐隐约约的樱花的香。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见那个幻影,他下意识说出的的名字,竟然是绘梨衣。
      ——有些东西早已改变,不论你是否承认,都真实地存在着

      如果你有某些通灵的本领,你也许能在空无一人的吧台前看见别的东西。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身段玲珑纤美,穿着塔夫绸露肩白裙,暗红色的长发清汤挂面地直垂下来,白皙秀雅的脸蛋上有小孩子一般的疑惑表情,她的眼里有波光流转,映照浮生万象。
      绘梨衣看着路明非俯下身去不再抬头,便又叫了一声“Sakura”。见他没反应,就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戳他的脸——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路明非偶尔睡过去,绘梨衣总是戳他两下就能成功唤醒死猪,路明非嘴上说是因为她的手太凉,只有自己知道他对她这双手怀有多大的恐惧,仿佛她一用力就能戳死他。
      她的手指直直地戳过去,没有任何阻碍——纤细修长的食指穿过他的脸颊,落在空处,触及一片虚无。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白皙得已近透明,光线穿过她的身体落下去——她隔着自己的胳膊,看见了漆黑的吧台。
      绘梨衣向前走,像看不见路的孩子去摸身边的一切,她的身体穿过吧台,穿过路明非,穿过虚无的风。她回身到原地,雪白的裙摆旋开一个圈,宛如温柔的海浪,却什么都触不到。
      她并没有多惊恐,连神色都还是平静的茫然,只是清澈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几分哀凉。
      她死了,她记得清清楚楚,然而她并不十分明白死亡的意义——她能看,能听,走的比以前更快,还一点也不疼……和活着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这一刻,她才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而且永不回转。
      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世界的寂静,寂静到连她这个孤独惯了的人,都觉得恐慌。
      真安静啊,原来死亡是那么可怕的事。她想喊哥哥,喊Sakura,却没有出声。
      ——不会有人听到,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早就已经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入君旅梦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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