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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终需一别辞【下】 ...

  •   御书房这院里,翠竹掩映,曲径通幽,极是安静。不经令人回想起当日的自己,莽莽撞撞推开了蒋敬的屋门,看到付夜同二哥的那番模样,蒋延心里缓缓呼出口气,竟忽然想为付夜求一话,皇上与其一辈子看守着他这个兄长,不如将人放了,让其隐姓埋名。这两年,皇上也应清楚,他付夜并不能威胁什么。

      人生最难的,怕就是一份成全。既然自己和薛御已经不能够了,那么为何一定要让活着的人生生受着这样的分离!

      蒋延走的很轻亦很慢,直是将手贴在了门上,竟也不自知,却忽然听到里头有人大喊大叫的悲恸声,一下子重重击在了蒋延的胸口,让人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付天玄!这天下怕是再难找出你这样狂妄狷邪,无情心狠之人!老夫甘拜下风!”那声音带着抖音,却让人熟悉不已。

      “薛梁茂,朕让你苟活到今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你这逆臣当日所做的事,又是何结果?可算满意?”那声音低沉,却是慵懒而邪肆。

      “当日,老夫不过是将蒋延引入了上廊阁?付天玄,这难道不是你所想要的慰藉吗?”

      “住口!薛梁茂!你听着,没人敢拿朕的晋渝来做文章,别以为蒋延长了一张和晋渝一样的脸,朕就会被你们左右,被你要挟!薛梁茂,你设的计终不过是逼死了薛御,什么西凉王的遗孤,朕从来就没想过会和西凉余孽来谈和!”

      “哈哈哈,付天玄,看来老夫没猜错!薛御的死也一定是你的计!这几年,你虽未让老夫死,就是为了告诉老夫真相!付天玄,你比你那爹更狠!”

      “怪只怪他薛御太善良,也太无心机。你养的皇嗣同朕的父皇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没错,朕心里很清楚,他对蒋延的情义和当年朕对晋渝的是一样的,若非如此,朕怎么笃定他能为蒋延不顾生死呢?薛梁茂!你如今也只能是后悔了!”

      “付天玄,老夫今日自缢未死,被你押至这里,只想问一句,避暑山庄那夜,蒋延中的忆人香,明明是有解药的,你又如何不用呢?哈哈,付天玄,老夫猜过不了几年,你必是笃定蒋延他或许会移情于你,对不对!你这个魔鬼!”

      随后传来冷冷的笑声,“说起来,朕可真是贪心,天下!朕要!人心!朕也要!蒋延他,朕势必要得真心!你又能如何?薛梁茂,你不也是一直在利用蒋延吗?什么伦常道德,情仇恩怨,究竟又有谁能指责朕?蒋延对薛御的感情,不过也是刹那,统统都不值一提!薛梁茂,朕来告诉你,你错就错在,普通人当作金科玉律,不朽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来衡量朕!也不会让朕来循规蹈矩!”

      “付天玄,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疯一般的笑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蒋延慢慢退离了那扇恐怖的雕花门,如同那里面是另一场未醒的噩梦。

      直到院门口那宫人拉住了蒋延,蒋延才呆愣的道,“皇,皇上正忙,让我先回去!”说完,又颤抖的一把拽住了那宫人,道,“你,你且记住,今日你领我来御书房的事切勿对任何人说起,若皇上问起,你亦说从未有过!听到没?”

      那宫人被蒋延此时的面色吓住了,只点了点头,心里也想着,御书房这院中一人都没,怕是皇上同他人说的什么秘事,才遣散了院中诸人。再说,御书房可是他人能随便进出的,怕也只有面前这公子才被允许的吧!

      那宫人想到这里,心里已是释然,却见前面的蒋延踉跄的扶着墙沿,微微弯下了身子,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衣上瞬时就是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

      “蒋,蒋公子,你这是怎么,怎么了?”那宫人终于惊恐,手足无措了叫起来。

      蒋延抬头,日光有些晕眩,却忽然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内心根本不敢再去琢磨什么,唇边是惨笑,帝王家业,恩怨情仇,根本都是假的。

      ……

      入夜后,蒋延昏睡于床,床前跪了一地的人,均不知这白衣灰发的公子又是怎么了。

      “禀皇上,怕是蒋大人一时悲喜忧虑过甚所至!”王御医解释着,心里也不是很清楚,明明好好的,怎会这样?

      付天玄正要问话,却被一只细白干净的手握住,蒋延躺着回答,“臣,臣今日午睡时,做了场噩梦。”

      付天玄看着床榻上的蒋延好一会儿,才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付天玄开口,温柔道,“你可答应过朕,要好好的,不是?”

      蒋延微微含笑点了点头,付天玄摸了摸蒋延的非黑即灰的发,叹了口气,“这药,你若不想喝了,也就算了。”

      “皇,皇上,臣有一事所求,但凡这两年,便也总想说的。”蒋延半撑起身,道。

      “你且说,朕应你就是。”付天玄答。

      蒋延从床柜里摸出了那枚剑穗,道,“若不是今日午时梦到我哥,说他去投胎了,我便因这事,才是伤心,这,这剑穗是我哥唯一的遗物,皇,皇上能递给付,付夜吗?”蒋延认真的看着面前这袭身影,“活人总要有个念想,皇上,您说是不是?”蒋延说的自然诚恳。的确,这两年,也因了这么个东西,他一直没有机会能亲手交给付夜,好在那夜和殿,蒋延心知,皇上待这兄长已无戒心了吧!

      付天玄接过剑穗,点了头,这才让蒋延心中安心。虽然他已经不可能亲自将二哥的话带给付夜,但他们必定能彼此明白会意的吧!

      “蒋延,你会怪朕对他付夜所做的事吗?”付天玄把玩着剑穗,问道。

      蒋延摇头,只道,“该是当年,我哥也不应私瞒的。”

      “蒋延,有你这话,朕今年入秋后,便将付夜秘密送出宜琅,他既喜欢沧云,朕就将人送往沧云,你可喜欢?”付天玄温柔着看着蒋延,道。

      “皇,皇上,君……”

      “君无戏言,朕答应你。”付天玄含笑,便要起身。

      不想,蒋延的手忽然拽住了付天玄,虽是低头,却道,“皇,皇上能留下吗?”

      这一话,终于让付天玄回身看向蒋延,细细的看着。

      看的太安静,时间过了很久,蒋延拉着付天玄,好似邀人同卧一般,蒋延道,“外头都说臣是皇上的,皇上的……只皇上从未宿过夜,岂不是让人笑话?”

      “你愿意?”付天玄微微蹙眉。

      “皇上,您对臣的好,臣,臣也明白,难道,难道皇上原不是因喜欢?”说时,蒋延心中只觉酸苦,如同剜心之痛,亦是万念俱灰了。

      付天玄细细摸上蒋延的脸,亦有些激动。

      灯烛暗淡无光,初夏时节,人影交叠,宜琅的宫中,万籁俱静。

      ……

      丈高的朱漆雕花殿门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徐徐推开。入夏的清晨,凉爽的风顿时从蒋延的身后涌了进去,外面淡薄的光线铺满了这个寂静的地方。

      殿内高悬三字“上廊阁”。蒋延从未这么认真仔细的欣赏过这个地方,殿中摆设,皆为奇珍异宝,其中有不少是价值连城的,甚至连皇上自己的寝宫里也未必有见过。

      蒋延此时的目光中,仿佛多了些什么,看起来似与往日一般平静,但却依稀像是蕴藏着更为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抚过桌椅,又在当年打翻了的那盏茶的位置上坐下,亦能听到当时殿上的话语,此刻也算后悔,那日他若没有来,一切或许会不同吧?往事就此一件一件地掠过脑海,走马观花般的浮现。

      蒋延叹息,其实什么都会淡忘,只要再经过许多年,很多事情就会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模糊,不会再记得那么清晰了,对不对?甚至不少往事都将会被一桩桩一件件地遗忘。但却毕竟是不可阻挡的,那些最初的,彼此的温馨,那些最后的,彼此的难舍,都会将人磨的千锤百炼,刻入心肺间。

      蒋延兀自想像着当年这里,有个同他一样面容的生命,那个人会想什么?又会心念着什么?

      上廊阁本就是禁地,四下里此时空旷幽寂,虽此处不曾再有人来过,但蒋延看着那些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物件,以及墙壁上挂的花鸟虫鱼的水墨画,便知付天玄一定常常让人来打扫。微风过处,梁上的铜铃,登时一阵晃动,清凌冷寂的响声不绝于耳。

      蒋延缓慢的解了腰带,他特意换了这跟素白如白绫一样的精致腰带,人已站到了桌案上,这距离还真是刚刚好。

      还要思什么,还要说什么?想必这样的结果,对他付天玄来说,才是最好的报应吧!!

      “哐当”一声,桌案倒地,就此一切,静无声息。

      【剧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终需一别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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