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长留》渊澄取映

14、质问

　　“掌门师兄？”不得不说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笙箫默的感觉还是挺微妙的，毕竟它之前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而且只有他叫，现在笙箫默自力更生，不仅当上了长留掌门，还自己代师收徒，收了个辈分比他还要小的师妹，算是占足了当师兄的便宜。
　　“小骨师妹，你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要请我子画师兄去吃吗？”笙箫默笑眯眯地看着小骨，“你要是只做了师兄一个人的，我可会不开心的。我一不开心，就不做这个长留掌门了，让子画师兄做去，看他还怎么娶你。”
　　“娶？嫁娶？子画，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紫薰不可置信地几近质问道。
　　“师弟，不要胡言！”白子画蹙眉看了他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弟一眼。
　　“难道师兄你并没有娶小骨师妹之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总是闭门不出，常常琴琴合奏双手联弹，师弟我在销魂殿可是饱了许多耳福！”
　　“子画师兄？”小骨听完了笙箫默的话，马上轻轻皱眉看向白子画。
　　“一切顺其自然。”白子画身处修罗场，半点不心惊地回答。

　　紫薰身上的一身香气尽数骤散，绝情殿的桃花也突然都谢掉了。
　　“子画，我明白了。”紫薰狠狠地盯着小骨说，“也不知道你这个普通的丫头何德何能，子画他偏偏就看上了你！我是最了解子画的，他要是不喜欢你，就算你是他的生死劫也没有用。”
　　笙箫默也在一边很给面子拼命点头捧场。
　　紫薰上仙临走之前还要做这个好人，他也就大大方方地不拦着了。
　　“子画，”紫薰再度地看向白子画，“你若是要成亲了，不要忘记给我发张请帖，我们毕竟结拜过一场。不过，”紫薰又补充，“无论如何，我还是会把花千骨是白子画的生死劫的消息告诉摩严的。”
　　“反正我也没有想着要瞒着摩严师兄。”笙箫默无所畏惧道。

　　四人一时无话，还是笙箫默打破这一室的寂静，“既然如此，师兄，我就不多待了，这就下绝情殿，回我的销魂殿去。紫薰仙子要是想去我的销魂殿里做客，不妨和我一同前去。”
　　“去就去。”紫薰似乎因为白子画的表态而大彻大悟了。

　　此时正值清夏，销魂殿里的树木极其繁茂，几近遮天蔽日，只有檐角翘起的一处飞檐，才能让人察觉，这是一处宫殿所在。
　　“紫薰上仙，你看，”笙箫默并没有跳下飞剑，而是停悬在了销魂殿的上空，随意地四处指点，“从东面看，销魂殿的开轩广阔，视野毫无遮蔽，这是销魂殿的最高处，既可听雨，又可观日出，还可欣赏桃花从高处盘旋掉落的款款姿态。然而到了西面，却会让人以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宫殿廊宇，而是彻彻底底的一座树林。生命也是如此，它的姿态何其千万，为何要将这千般姿态，都囿于一人身上，不肯去看其他的可能？”
　　笙箫默挺了挺胸膛，“比如说我，好歹也是长留一代尊上，可是一旦站在了子画师兄的身边，在你眼里，就好比萤光之于皓月，完完全全的黯淡无光了。”
　　紫薰因为笙箫默的玩笑勉强提起来一些精神，她问:“笙箫默，子画真的会和那个花千骨成亲？”
　　笙箫默略微无奈道:“我说过，你们五上仙，是一个赛一个的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放手！你就不用说了，檀凡也这样，无垢也这样，现在就连子画师兄，还有我最近才联系上的东华师兄，都是这样。”

　　摩严因为收到了紫薰的传信，没有去质问白子画，而是率先杀到了笙箫默的销魂殿。
　　他御剑冲来，携雷霆万钧之怒，真气外泄一路，碾碎了贯日轩的桃花无数。
　　“你说，你老实交代，子画和那个花千骨，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戒急戒怒戒嗔戒躁，这都是你和竹染保证过的！”笙箫默作为弱势掌门，拿出了手上的底牌一。
　　摩严赶紧就放低了声音，“掌门师弟，你和我说清楚些。”
　　“子画师兄先是遇到了小骨师妹，然后知道了她是自己的生死劫，他问过我应该怎么办，我就说把小骨师妹接回长留，不然师妹势弱，留在外面肯定会被别人欺负。后来代师收徒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摩严师兄。”笙箫默说得累了就一把歪在美人塌上。
　　“你要真是这么坦诚，就不会瞒着我最重要的事情了！”摩严怒道。

　　“我说过，生死劫之事，多在人祸，而非天灾。如果我们全力扫清子画师兄与小骨师妹身边的一切障碍，他们又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死劫一生一死或者双双毙命？生死劫是能致人疯魔，那也只是心魔，生活顺遂平安喜乐，心境平顺，就不会有心魔。届时生死劫是否还是生死劫或是情劫、情缘，不过唯心而已。”
　　笙箫默一看摩严把眉头皱成川字就要开口，他赶紧继续快速地念叨，完全不给摩严说话的机会，直接力图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都堵死他，“生死劫这种东西，你当它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一旦你强调它的存在它就会无时不刻地跳出来折磨你。摩严师兄，紫薰上仙，想必你们一知道小骨是师兄的生死劫，马上就下定决心要想出千百个法子，不管如何都要把小骨赶出长留，把她从子画师兄的身边赶走。可是，你们赶得走她的人，你们赶得走她的心，赶得走子画对她的恋慕和记忆吗？不能吧。”
　　笙箫默就是有这个能力，可以把一个沉重的话题用轻松无比的语调和方式给说清楚讲明白。
　　“或者是，你们不打算做得这么复杂，决定直接杀了小骨了事。”笙箫默点了点头笑了笑，“到时候，你们看看，子画他可还会肯留在长留，还愿意留在我们大家的身边？只怕依照他的性子，那时定然让谁都找不到他，一个人苦修到天荒地老，如此不是太上忘情，而是无心无情了。”
　　说完此番话语，笙箫默就举手支颌，默然看向轩外。
　　白云几度悠悠，红尘辗转不休，仙人妄说仙界，不过也是红尘。

　　“打不得杀不得，还赶不得，生死劫之玄妙，竟然会让子画喜欢上一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摩严怒道他一向佩服师弟笙箫默的看事通透，可他虽然被暂时说服了，还是对小骨怀有诸多的不满。
　　“师兄摩严，紫薰上仙，”笙箫默站起身来郑重道，“好心未必办的就是好事。说到底，生死劫，也不过是白子画和花千骨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们现在与人无尤，子画师兄也不必一肩担负天下苍生。生死劫既是炼心之劫，自然也要从己从心，我们又何必搅进去，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尤其是紫薰上仙，你对子画并非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夹缠其间，也未必能保持得了灵台清明，只要稍微一心生嫉妒，冲动之下就会做出不可估量的错事，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届时你又将如何面对，因为你而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子画师兄？总不能胡搅蛮缠，说什么一命抵一命。”

　　“哼，笙箫默，你说来说去话头七转八拐，也不过是命我不要接近子画！”紫薰因为被尊上挑破了旧事而恼羞成怒。
　　“是，我是你不希望你接近子画师兄。”笙箫默痛快承认了，然后轻轻一弹指，就将本该掉进茶盏里的旋落桃花温柔送出窗外，再淡淡地说，“毕竟桃花多了，就成桃花劫了！”
　　“你！”紫薰愈发恼怒了。
　　“情之一事，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先来后到。更子画师兄从一开始就不曾喜欢过你。”
　　摩严听到了这里，越来越觉得不自在，可他却还不能走，难为师弟他还说得头头是道。
　　笙箫默看了看他，便倒了杯茶，伸手递了过去，而后继续道:“情之一字，没有先来后到之说，没有情分之说，也没有亏欠之说。师兄他是个人，他的心，他的情，都只属于他自己，他遇到了对的人，愿意给出去，就是这么简单。”

　　紫薰仙子终究还是含怒而走，长留山的所有人，甚至连子画自己，都明确表示了，不需要她来插手白子画的生死劫这件事。
　　散了一身香，换来满身伤，想不开的人，都是用情字来作茧自缚，越陷越深，却也怨不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