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长留》渊澄取映

13、噩梦

　　香薰阁内，紫薰本来安然合目地睡在穹顶之下。
　　圆柱穹顶的香薰阁淡紫轻红，精致梦幻，极称紫薰仙子的名头，却也空荡荡地寂寥，没有植株活物，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紫薰仙子本来梦见，昔年的五上仙于结义峰顶结拜之后，纵览山河风光，御剑千里，扶摇九天，言笑晏晏好不欢畅。便是走走停停的累了，也可以来她这香薰阁喝喝茶下下棋，或者回结义峰顶，子画抚琴，东华舞剑，她翩翩起舞，无垢或应和着子画的琴声，或低眉信口吹奏，檀凡最是无赖，也能和着拍子喝酒。
　　千年世事变迁，她以为她们五上仙之间的情谊永远不变。
　　不料他们四人围炉，子画独自一人来寻他们，却忽然变成了一道白光远遁，她御剑拼命追去，一直追到了长留大殿前，眼睁睁地看着子画被一个拿着断念剑的女人一剑穿胸而过，子画死于非命，而她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
　　她清楚地看见那个女人，就是笙箫默代师收徒，收下的小师妹，现在正和子画一起双宿双飞，在绝情殿里郎情妾意。

　　早在笙箫默接任长留掌门，子画下山之前，檀凡便为了她和子画大打出手。
　　檀凡苦恋于她，而她也并非不感动，只是感动并不等同于喜欢，等同于爱，她既不能接受檀凡的好，又不知如何才能彻底地拒绝檀凡，让他死心，也只好常常避而不见，只是避而不见之后，又会生出更深的愧疚。
　　她于子画，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不困扰子画，她最终决定退守香薰阁，隐居度日。
　　怎料于几日心神不宁之后，竟会梦到如斯可怖的景象。
　　“子画，你不要死，我宁可你不和我在一起，也不许你死！”紫薰匆匆御剑赶往绝情殿，却在绝情殿的门口被笙箫默给阻拦了下来。
　　“笙箫默，你让开，不然，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位列仙界五上仙之一的紫薰，原本是有这个底气喝退笙箫默的。
　　可惜这个笙箫默，已经不是前世的笙箫默了。

　　“唉，紫薰上仙，这不管是凡人谈恋爱还是仙人谈恋爱，讲究的都是一个你情我愿，子画师兄他既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笙箫默努力地劝说，不管怎么说，紫薰上仙她是真的爱着师兄，甚至不惜为了师兄而耗尽仙力，魂飞魄散。他虽不欣赏，但也敬重。
　　“笙箫默，你不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情！你让开，我要亲自和子画说！”紫薰现在是恨不得一掌就把笙箫默给拍飞了。
　　笙箫默了然地点头，“紫薰仙子，我知道，你是不是做梦梦见是师兄他升天了？”
　　“难道你也和我做了同样的梦？”紫薰心下更焦急了，“笙箫默，既然如此，你就让开一下，让我打开门看看子画是否安然无恙？！他若安好，我必定转身就走，绝不纠缠！”
　　“师兄自然安好，不然我也不会只是守在门口不进去。”笙箫默笃定道。
　　“那就好，那就好，”紫薰喃喃自语，她刚要转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花千骨，她是不是也在绝情殿里面？”
　　“那是自然，毕竟三尊殿只有三座，长留大殿自师尊仙逝之后就一直空着，只是作为日常处理事务的大殿使用。”
　　“让她马上搬出去，哪怕是搬到我那里去都可以，我给她腾地方，我一点都不介意。”紫薰语无伦次道。
　　笙箫默大声喝道:“致虚极，守静笃，抱元归一，凝神静气！”并且迅速地凭空画了几道符咒，拍进了紫薰体内。

　　“没用的，我是说真的。如果她不稀罕我的香薰阁，也可以搬到你的销魂殿去，”紫薰哆嗦着嘴唇道，“或者摩严的贪婪殿，她要离子画越远越好，我要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摩严！”
　　“不用了。”白子画推门而出，淡声拒绝。
　　“子画，白子画，你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紫薰几乎是哭着强调，“花千骨，她是你的生死劫！”
　　“我知道，自从我遇到她开始，我就知道她是我的生死劫。”
　　“遇生死劫者，非死既疯，子画，我看你现在就有点不理智了。”紫薰定定地看着白子画，“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你而去，让你的生死劫有机可趁。”

　　“紫薰上仙，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些。”笙箫默终结了自己的背景板使命，开腔道。“以我这个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长留掌门的陋见，生死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越是要避开生死劫，反而越是避之不及，只要师兄不一直想着，小骨是他的生死劫，是他突破天地人和十重天之关键，我看小骨就和别的女人一样，对师兄来说，并没有更大的危险性。”
　　“原来你是故意的。”紫薰偏头仰脸地瞪视着笙箫默，“你早就知道花千骨就是子画的生死劫，你还主动将她收入长留门下，你为什么要做？！”
　　“的确是我劝师兄凡事顺其自然的。”笙箫默坦然地承认，“师兄难得遇见了自己的有缘人，作为师弟，我自然会尽可能地扫开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一切障碍。”
　　“可是，以子画的心性，若是天下动荡，苍生受难，他又岂会不去思考如何通过破除生死劫，突破天地人和十重天？”紫薰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就更加得怒视笙箫默。
　　“的确，有魔君杀阡陌在侧威胁，作为正道第一人的师兄，的确本应该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尽快地突破十重天。”笙箫默先是点头确认，然后惬意地摇了摇手中展开的折扇，话锋一转，“紫薰上仙，请认真观察一下区区不才在下。”
　　“你——？！”笙箫默的气势，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比子画的还要强？

　　气氛凝滞了那么一下。
　　紫薰和白子画相顾，却无语。

　　笙箫默抬头看看天，看看白云，再看看小鸟，就是不看这两个人的眼色。这些都看完了，再看看绝情殿外的那整片小草。
　　唔，小骨师妹不仅把师兄喂得更加有人气了，而且把绝情殿内外的花花草草都打理得很好。还是子画师兄会调理人，不然以花千骨那么毒的血，随便一个口子，就能会毁掉一大片的花花草草，或者一整棵的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