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归时与君同

36、第35章

　　“想喝什么？”黎绍航翻看着菜单问，见对方冷厉而不发一言，只能随便点了两杯美式咖啡。
　　周昱冷冷地看着远处，全然不是从前那个看见自己便会露出敬仰目光的毛头小伙。他侧着头佯装从容的神情，实则内心局促，不知所措的双手只好勉强地插在裤兜里。
　　“来找黎叔有什么事？”黎绍航微笑道，虽然已经明知对方所来何故，还是做出不谙此事的样子。
　　“黎，”周昱欲出口的称呼却收住，眼神闪烁一下，而后僵直着上身道：“你和施老师是不是一对？”
　　“施老师？哪个是老师？”黎绍航笑着道，身子懒懒地靠向椅背。
　　他这幅懒散的模样却激起了周昱的怒火。
　　周昱的拳手骤然握起放在桌上，厉声道：“就是施又恩。你不用装，我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哈，他啊。”黎绍航勾着眼睛看对方那故作声势的模样，带着一种笃定又淡然的笑道：“是，他是我的男朋友。”黎绍航素来不避讳自己的性向，但也没有如此直白地向一个晚辈坦诚自己情感状态的经历，更何况是坦诚自己和施又恩这样之前一直保持隐秘的关系。话一出口，他倒有些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快。然而这懊恼的情绪极为轻微，更是迅速被自己此刻看到对方失落神情的得意盖过。
　　“好！”周昱紧攥的拳头仍不放松，似乎以此来艰难维系自己话语的坚定：“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喜欢施老师，不是你那种百花丛中过的喜欢，是这辈子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哦？”黎绍航眯着眼度量年轻男孩那如炬的目光和额头暴起的细细青筋，显得相当恬淡。
　　“所以，”周昱清清嗓子，然后双手抱拳作出前倾的姿态，用无比镇静的语气道：“我想说的是，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主动和施又恩结束关系，二是等着我从你手里抢走他。如果你选择前一种，我会很乐意继续尊称你一声‘黎叔’，如果你非要跟我正面迎战的话，那咱们以后见面再不是叔侄的关系。”
　　周昱的话并不多，但思路清晰、力道恰好，再加上健硕的体格和严峻的神情，足以震慑到任何一个没有底气的情敌。遗憾的是，黎绍航还真不是那种会被毛头小伙一通言论击垮的人，无论是在工作还是情感中，他都有种遇强则强的韧性，都有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狂劲儿。
　　“哈，”他又冷冷地笑了一声，而后挑着眉毛道：“小昱啊，你这一片痴心，施又恩答应了吗？”黎绍航不知道周昱和施又恩之间到底有什么曲折故事，却还是一针见血地找到对方的痛脚。
　　周昱的双手倏尔撤离桌面，却还是逞强，扬着下巴道：“这个，不用你关心。”
　　黎绍航看对方气势大弱，也在心里有了答案，更为得意道：“那你觉得自己赢得了我吗？”
　　这问题渗透着一个成熟冷静的男人对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孩的轻蔑，不像是一个等待答案的问题，像是一个不言而喻的诘难。
　　周昱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他昨天思虑半宿的示威宣言，却被黎绍航这么两个简单不过的问题击溃了。这两个问题，各个直戳他的心窝，一个让他回忆起来施又恩冷酷的拒绝，一个让他正视起了对面情敌的强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找到黎绍航发表这么一通言论的，他不安地看着周围来往的人，心里后悔起自己的头脑发热。
　　“我比你年轻。”周昱舔舔自己干涩的唇，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答案。
　　年轻？黎绍航怔了怔，发现这真是个不容置喙的优势，尤其是在圈里，年轻蓬勃的□□就是胜于一切的资本。他认真地打量着对方那坚毅又难脱年少稚气的脸孔，然后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年轻，倒是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周昱真是经不住对方的步步逼问了，站起身冷声道：“我的意思都说清楚了，你的意思我也基本明白。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周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不等黎绍航的回应，也不顾身边端着餐盘的服务员，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
　　黎绍航没来得及挽留周昱，只能对将咖啡小心翼翼端上桌的服务员尴尬地说着谢谢。他看着两杯咖啡被并排放置在自己的面前，其中的波澜尚未停歇，而窗外的夜色已然浸染了这座城市。
　　他抿了一小口苦涩无比的褐色液体，细细回想着周昱刚刚的一席话。他当然不怕周昱那些强装声势的话语。他见的人多了，强势或弱势，委婉或直接，只要他用心用时间，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真正惧怕的是施又恩的心意，施又恩对自己到底是怎么的心意，是半推半就，是勉为其难，还是日久生情？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施又恩心目中，到底有几斤几两。他那样小心经营而稍稍步入正轨的关系能够经得起一个外人来势汹汹的侵入吗？
　　他不知道答案，端着杯子将那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后，便结了账，在夜色中驱车踏上了去施又恩家的路。

　　冬日的夜真冷，施又恩裹上了驼色的大围巾还是觉得冷。他下了车，向双手呵着气
　　取暖，抬头看见家里的灯火亮着，原本空落落的心也变得踏实而安稳。
　　他不由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想着给进门一定要给黎绍航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是一进门却没有想象中爱人等待的温馨画面，只有屋里的灯落寞地等着归人。
　　黎绍航不在。他带着残存的希冀搜寻了每一个房间，却只能失落地将每一盏灯熄灭。
　　黎绍航来过。施又恩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发现房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里还添置了简洁的香薰灯，那淡淡的柑橘香味好像能让人稍稍忘却些白天的心事。
　　施又恩没精打采地解去围巾、脱去外衣，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不知是白天开了太多的会，还是那香薰有些安神的功效，施又恩半躺在蓝色的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他感受到身体里一阵阵的寒气侵袭，却还是懒得起来，翻了个身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继续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糊间听见门开的声音，却在混沌中疑心是梦境，怎么也不愿意起身。
　　“怎么睡在这里？”男人温厚的嗓音在房间回响着，施又恩皱皱眉头，烦躁地用手掌捂住眼睛。
　　黎绍航脱去外衣挂在衣帽架上，又将钥匙轻轻放在鞋柜上，走到沙发蹲着看正在酣睡的施又恩，一个像是在等待自己的施又恩。
　　他揉揉那柔软的头发，忍不住用手挑弄对方均匀的鼻息。
　　施又恩正是好眠，却于黑暗中感到鼻子被人恶作剧般的捏住，呼吸渐趋困难，终于在濒临窒息的极点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略带愠怒地看着那个藏不住笑的人，伸手一把抓住了“凶手”的手掌。
　　黎绍航感受到对方手掌的冰冷，伸出另只手紧紧裹住施又恩的手，低声道：“让你别在外面睡的，冻死你算了。”
　　他的语气带着轻微的责怪，但更多是掩不住的关切，让施又恩感到温暖。
　　“瞪我干嘛？”黎绍航道。
　　“去哪里了？”施又恩心虚地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打着哈欠道。
　　“刚刚公司有点急事，我回去处理了一下。”黎绍航耐心解释道。
　　施又恩心头的闷气无处可泄，一下子甩开了黎绍航的手，起身冷淡地说道：“那还赶过来？”
　　黎绍航无奈地笑笑，不把施又恩这明显的气话放在心上。

　　简单洗漱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却也无法轻易入眠了。
　　夜里的灯都熄了，声也灭了。
　　黎绍航听到施又恩的呼吸声起伏，忽然道：“施又恩，你下个月十号有没有空。”
　　施又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下个月十号恰好是学校学期结束的日子。
　　“下午五点之后，就放寒假了。怎么了？”
　　“你知道那个林知吗？”
　　“是唱《青杞路的秋天》的那个林知？”施又恩一下子来了兴致，侧身问道。
　　“对，是他。”黎绍航肯定。
　　“我知道，”施又恩像是被拧开了回忆的开关，时光里那些读着书听着林知的画面全都涌现了出来，雀跃道：“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听他的歌，以前还软磨硬泡地求我爸给我买了一把吉他立志要做个弹唱歌手。”
　　“你还有这样热血的时候呢，我以为你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样子。”黎绍航撇撇嘴，笑道。
　　“我热烈的样子多了，你只是没看见而已。”施又恩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是吗？”黎绍航在被窝中伸手揽住了施又恩的腰，伏在他耳畔道：“难道你和我做0爱的样子还不够热烈吗？”
　　“林知怎么了？”习惯了黎绍航时而轻浮的话语，施又恩已经能够自然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下个月十号，他来江城开演唱会，正好我朋友送了我两张最前排的座位，想问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就拿给你，你和哪个朋友去都行。”黎绍航颇为落寞地说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施又恩不会允许自己和他出现在公开场合。
　　“傻逼。”施又恩小声嘟囔道。
　　黎绍航无故地被骂了一句，倒也不恼，手隔着薄衣轻轻地抚摩施又恩的腰肢。
　　“想和我一起去就说。”施又恩幽幽道。
　　黎绍航这个激动啊，连声说着“去去去”，将施又恩更紧密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