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尖上的时间》俞欢欢

5、四

　　翊先生仍是一派淡定。
　　褚梓不得不服。
　　当然，她在下一秒就猜想，他是真的临危不乱还是根本脑海一片空白？

　　三人这么傻站着也不是办法。
　　一个无脸人，一个帅哥，还有一个小仆役，最后以小仆役的憋功落败告终。
　　褚梓心想，时至今日，我这个小仆役都没办法翻身了，我随便说两句应该也是不碍事的。

　　她咳了两声，开口道，“请问这位大侠是？”
　　刚才还盯着翊先生满眼笑意的不知名男人突然就回头卯上她了。
　　不知怎地，她汗毛又竖起来了。
　　他还没开口，手倒先迅雷不及掩耳地伸过来，覆在褚梓胸上，
　　“啊哟，果真是个姑娘！”

　　被轻薄了…
　　被轻薄了！！！！
　　褚梓睁大了眼睛，已经连怎么叫娘都忘得精光了。
　　她抬眼，满目都是那笑得简直花枝乱颤的如水般缱绻的桃花眼。

　　刚想尖叫，翊先生一拂手，轻轻把男人的手格开，“兄台自重”。
　　褚梓感激地想拉住他长袍嚎啕一把。
　　“干瘪瘦女一名，不足挂齿。”

　　褚梓发飙。
　　她想说自己已经21岁，并且胸形良好，摸上去既无肿块也没有下垂，手感平平，那是因为没有bra，所以她拿了布片缠一缠。

　　天，她自己开始和自己过不去了！
　　一看那美貌男子正以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对牢她，她猛然醒悟。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褚梓气愤得想，把自己嚎啕的情绪收起来，别过头默默流下耻辱的眼泪。

　　那男人似乎十分享受戏弄褚梓的乐趣，半晌之后又把目光回到翊先生身上。
　　“在下丘天。”
　　“在下翊。”
　　“哦？不知先生贵姓？”
　　“没有姓氏。”
　　“哦。”又是若有所思的一瞥，“那不知翊先生愿意出多少钱呢？”
　　翊先生的脸仍然隐在蒙面的黑布后面，只听他平平语气淡淡口吻，“平安护送我们到都城，全都归你也无所谓。”

　　这个败家子…
　　褚梓真的要流泪了。
　　那两块银元她决定永远也不交出去了…

　　“成交。”那名唤丘天的男人嫣然一笑，真是百花失色。
　　他刚转身，又回头，“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褚梓横了他一眼，想着以后一路上还得仰仗他保得太平，不要弄僵比较好，于是不情愿的开口，“褚，褚梓…”
　　“呵，阿梓哦…”他又漾起笑容来，在褚梓看来，活生生就是在勾引。
　　褚梓哼一声不看他，他倒不以为意，“那有事尽管吩咐。”
　　说罢又从窗户翻走。

　　褚梓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高手。
　　她也明白这个叫丘天的男人，随便动个手指头就可以把他们置于死地。
　　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不是亲眼所见，完全感觉不到。
　　像一阵风，带了一片叶子进来，转瞬间又卷走了一般。

　　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他们对他一无所知。
　　然而翊先生几乎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说好。
　　来无影，去无踪，可巧碰上一个冤大头。

　　她回头看看翊先生，正端了茶杯兀自喝水。
　　喝水时候也蒙着面，难道黑布还有过滤功能？

　　她头痛。

　　夜深人静之际，褚梓在床上辗转难眠。
　　逼着自己闭上眼睛，脑垂体却不断分泌兴奋剂。
　　这个世界古怪离奇，动不动就被卷入江湖。
　　真是一大坨看也看不清楚的大浆糊。

　　她有点担心褚翼。她怕他在这世界里遭遇不测。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似乎真的听到褚翼的呻吟声。
　　褚梓，救我，救我。

　　她猛地张开眼睛，心突突跳。
　　原来是梦。

　　刚翻身坐起在床边，便真的听到有若隐若现的呻吟声，痛苦不堪，低低地，在这陌生城镇的夜里格外可怖。
　　她鞋也顾不得穿，赤了脚拼命跑到隔壁，大力捶门。

　　这小小客栈，连门都是年久失修，只是用力一推便开了。

　　床前立着白日里刚刚相识的保镖丘天，在皎白月光里满脸肃杀之气。
　　褚梓大叫一声，“你作什么。”
　　他回望一眼，脸上的冷已经消隐。但也不笑，如黑夜魅影一般伫立不动。
　　褚梓奔到床前，一把把丘天推开。呼，早知他不是好人。

　　但真的看到翊先生，才叫她诧异。
　　翊先生的蒙面黑布已然掀开。
　　没有皮肤。
　　是一张缠了纱布的面孔。
　　一层一层，厚厚叠叠，宛如褚梓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的Frankenstein。
　　他的喉咙里不断重复呓语着同样的词语。
　　救我，救我。

　　她不知为何，忽然心绞痛。
　　她捧着那张恐怖纱布脸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
　　如果面前真是褚翼，她一定会难过地宁愿死去。

　　那一双熟悉的眸子这时倒徐徐张开。
　　褚梓只觉得他脖颈上不断汗湿，洇着纱布的边缘渗出来。
　　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了好长一会，开口问，
　　“你是谁？”
　　“我是褚梓。”
　　那双眼睛又闭上，过一会睁开说，
　　“那我是谁？”
　　“翊先生。”
　　眼睛的主人直愣愣地盯着正上方，似乎终于从梦魇当中摆脱了一般。
　　“是啊。”他这样自言自语地说道。
　　头一偏，又昏沉沉地睡去。

　　皎白神秘的月光沿着这破败旅店的老旧窗户无声无息地爬进来。
　　褚梓的身后，空无一人。
　　丘天如同首次登场又退场一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只留夜半微凉的风在小小的斗室内一丝一缕地飘荡，吹到无防备的毛孔一阵阵发凉。

　　她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愈加模糊起来。
　　心生恐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冰心大人给俺做的封面，呵呵，很配说～
下面很多人留言，尽管猜吧...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请大家自行配上N年前小龙人的插曲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