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中心]敛魂》寒山唁

1、春草暮兮秋风惊

　　大概自从三公主说了些骇人的真相后就少有人来我这儿了。华山圣母殿的香火倒仍是长盛不衰，如此便显出了凡人与神仙的区别。但细究人性实在是件没意思的活计，说到底，不过是无知者无谓罢了。
　　独坐圣母殿的时候，我会想起二哥与他灌江口那座简陋却繁盛的小庙，那大概是我们兄妹唯一的美好寄托了。其余的则要么是不堪回首，要么是血泪斑斑。那个时候他还年轻气盛，我也只是年少无知，虽说经了封神大战却对很多的惨痛都看不明晰。年轻人大概都是这种毛病，一边吟唱着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边暗自渴慕建功立业，喋血沙场。那时的我会时不时从戒律严格却平庸琐碎的天庭偷偷溜下来，跟二哥一起在幽静的青城山区悠悠纵马乱走。
　　他总是会用一种谙熟而老成的语气慢慢开口，
　　“你啊，这么大了，也总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便会故作天真的盯着他看，笑眯眯的看他在我的眨眼攻势下无奈缴械。
　　然后我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近况，也会半带调笑半为认真的说说天蓬对着嫦娥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这时他的眉总会突地一跳，本来的英挺中莫名的带了几丝结怨。我想我那时应是注意到二哥这曲折难言的情愫，可我终究带着一种恶徒的心理，佯做不知的反复刺痛他。
　　呵，我真是个残酷的妹妹啊。

　　说来奇怪，二哥自己早早举了听调不听宣的牌子，恨不得在灌江口与天庭间划一道片羽难渡的天堑，却对我上天谋生极支持。有时候我会发觉自己的记忆清晰的骇人，闭了眼仿佛便是二哥讥诮的笑容，羽扇纶巾的儒雅皮相下是刻骨的寒意。听了我说自己被封做华山三圣母后，他只是微微偏了头，不冷不热地道“是么？”
　　“你不反对？”这是我才发现自己兼带着惊讶与失望的复杂心理。
　　他很疲倦，“你想做的事我怎会反对？”
　　我悻悻地低了头，像一个试图通过玩闹来引起母亲注意却功亏一篑的孩子。
　　二哥兀地一笑，明媚若三春之桃，“别太管我的态度。玉帝那儿，需要奉承就奉承着，别总想面子，骨气这类虚东西。总关心别人怎么想，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躺在家里睡大觉。”
　　我一时极惊，甚至抬起我那笨拙的眼睛，反复打量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我那平时仙风道骨的二哥。在确认他的确是时，我霎时有了一种天空崩毁的无力感，只能有气无力地从嘴角逃逸出一句扯淡话，“二哥，你也太心口不一了吧……”
　　他依然是那样优雅的气死人的姿态，甚至十分气定神闲的摇起折扇，“你觉得我该这么做才是心口相一呢？”
　　“呃，怎么着也该提醒我别跟玉帝攀亲戚，平时慎言慎行，不被俗权所惑之类啦。对，那句话叫怎么说来着，不为五斗米折腰！”
　　“不为五斗米折腰……”二哥低低地叹了一声，似是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别被这些酸腐的话给误了。想做的事就去做，二哥希望你活得洒脱。”
　　“但二哥你……”
　　他眼神一冷，“这便是我的事了。你若有烦恼自然可来二哥这里说，可你若是企图当天庭的说客，那么抱歉了莲儿，即使是你二哥也只能道一句慢走不送！”
　　我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从灌江口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已僵冷的没有知觉。

　　现在想起来我们的分歧在那时便已注定，他是对世事看的透彻却万不丢了原则之人，而我不过是一阶蓬草，随风而倒，最多也只是凭着小聪明妄作几番挣扎。
　　再没什么需要可惜的了。我们的路还未贴近便已走远，这是本性使然，无法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