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无忧》冥九黎

13、第 13 章

　　听梓汐说这里风景很美，一见果然如此，我在无极之境三百年从未见过日落，此刻很是享受这感觉。今天逍遥岛的人都在准备宴会和招待宾客，后山上不见一人踪影，这样正合我意。刚刚与梓汐在房间聊天时摘下了斗笠，木谦和遣人叫她时，我只听她叮嘱去了，走的时候忘记戴斗笠，正好这里没人我也就不用避着谁了。
　　山上有一凉亭，亭旁有一株偌大的桃树，听梓汐说这株桃树是木谦和的爷爷从上届天后那讨要的，一般人可是没此荣幸。现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一朵朵粉嫩的桃花正开得艳丽。我本想到树上去看看，在桃花树上俯瞰，肯定别有一番风味。记得苏辰曾说我表面循规蹈矩，遵守礼法，实际骨子里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我恍惚见到树上有个人影，仔细一看那人却是美女姐姐的儿子，想起今天的一些小摩擦，想了想还是先离开这里，免得再有什么不愉快。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已经转头看见我了，身形一晃，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是我吓着他了？摸摸鼻头正想着该怎么和平的化解有可能的纷争，才记起现在没带斗笠，他应该是不认识我的，便向他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我才刚转过身，他却已经在我面前，我不禁感慨速度之快，不过他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似第一次见时那么冰冷，虽然依旧眉头深锁，眼中浓郁墨色却掩饰不住震惊和些许的——欣喜？
　　此刻我与他的距离极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尖拂过我额前的发丝，如此的亲近让我一时不适，微微后退一步，只是与下午见到时，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知道他应该认不出我，定了定神说道：“仙友，可有事？”
　　他定定的看着我，嘴唇微张却不说话，好吧，你不走我走，我准备绕过他，却被他拉住手臂，我等待他的下文，他却够沉得住气依旧一言不发。
　　“仙友可认识我？”
　　依旧沉默。
　　我挣脱着，他却微微用力将我拉向他，一时没站稳落入他的怀抱被他紧紧抱住。我张开的嘴半响没有合上，好不容易才回了心神，他这是怎么了？发烧了？还是认错人了？我不习惯如此亲密的动作，尤其是陌生人，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可无奈在力气上吃了亏。我抬手准别施法，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将我拥的更紧，无法动弹。我静下心来，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可他就这样抱着不说一句话。整个后山静的只听的到风声和他的——心跳声。我觉得我有些脸红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与成年男子靠得这么近。
　　脑海里一些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却始终抓不住。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我实在是不想跟他耗下去。轻轻开口打破僵局：“那个，你抱的我有些喘不过气”。
　　他终于听见我说的话，慢慢放开我，却仍旧定眼的望着我，我的脸有些发烫，大部分是被憋的。我等他给我一个解释，他开了口，我却愣住了。
　　他说：“阿芷”。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离开桐梧山后娘亲取得，娘亲去世后，也就只有小妖怪他们知道，连苏辰和梓汐都从未叫过。他究竟是谁？我仔细打量他，越看越觉得他和一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刚开始没想到哪儿去，因为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叫了我的名字后，让我不禁有几分怀疑。
　　我轻声试探他：“你是阿墨？”
　　见他目光轻柔，嘴角不易察觉的弯度，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模样，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可此时的我更加不解，三百年的时间而已，阿墨应该还是个小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
　　阿墨开口，语气比下午时柔了不少：“阿芷，我好想你”。
　　他说出这话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想当初我就那样抛下他们，实在于心不忍，我习惯的抬手准备摸摸阿墨的头发，手举起一半才反应过来，阿墨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再也不是不及我肩的小鬼，我的手停滞在半空，有些尴尬怯怯的收回，却被他一把握住，轻轻放在他的脸庞。都已经这么大了，心中却还是个孩子。
　　这句话本早该跟他们说的：“阿墨，对不起”。
　　“回来就好，我一直在等你”。
　　天际边的落日只余半轮，却依旧挡不住它的美，虽然无极之境也是极美，却四季如一日，终究还是有看腻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六界的景象。我和阿墨坐在桃树上，一如三百多年前在樱山，只是他已不是三百年前那个小鬼，此时的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而我已从俯视变成了仰望，对此我还是不解，有些感慨：“阿墨，不过三百年的时间，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阿墨欲言又止，眼中疑惑，我问他：“怎么了？”
　　“阿芷，自从你离去已经两万多年了”。
　　我愣了，他说两万年？这怎么可能？我的确是在无极之境睡了一段时间，醒来也不过三百年的时光。难道我睡了两万年之久？想来我确实没问过初夏我睡了多久。我再看阿墨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会骗我。难怪苏辰在我‘死去’这么短的时间就另娶他人，难怪今日梓汐见了我那番模样，难怪阿墨都长这么大了，难怪我没认出他。
　　只是对我来说的三百年对他们而言都已过去那么久，我内疚心情更甚：“原来已经这么久了，那小妖怪还好吗？”
　　“很好，她现在在妖界和千洛在一起”。
　　“那就好，阿墨，对不起”。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刚刚是为不该就这样丢下你们，这次是不该这么晚才回来”。
　　“我从未怨过你，那只妖怪也是，对于我们来说是我们拖累了你，不然你现在应该已经嫁人，一定过得很幸福”。
　　他最后的那句话说的小声，我却还是听见了，只是：“幸福对于我来说早已远去，遇见你们后日子才过的活跃点，而且就算嫁给苏辰也不见得会好得哪去，时时刻刻都被人惦记着，还有一堆琐事还身不由己，还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好”。
　　“那这次回来就不要轻易地再走了”。
　　“恩，好在你们都活着。等明天典礼结束了，我想去看看小妖怪”。
　　“好，我陪你一起去”。
　　“阿墨，这么些年不见了，你越发不爱说话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爱跟小妖怪打闹的。是不是见了我就没话说了”。
　　“那是以前不懂事才跟她一般计较，而且我现在只是想听你说话”。
　　“看你们还跟以前一样，我多少还是有些欣慰。今天下午见你冷冰冰的样子，真没认出你是当年那个小鬼头”。
　　“今天果然是你？我知道今天有人去过樱山，我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没人，还以为是那只妖怪，没想到真的是你”。
　　“那束白光是你？”
　　“你不知道？那你说见过我？”
　　“没什么现在见着你们就好，那我就说说我这些年的日子，虽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
　　我与阿墨从傍晚一直聊至夜幕降临满天星辰，再到太阳升起，大多时候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偶尔插两句，待我说完这些年的经历，我问起他，才知道当年我跳下悬崖后，他们回樱山葬了树爷爷，千洛怕慕然再去追杀他们，带他和筱玥一起去了妖界。后来无意间遇见木谦和，为了能经常拜祭母亲便搬到这里来住，还有一方面他不想打扰到筱玥他们。
　　太阳升起些微凉意，我这么多年来未见到过日出，也算是一种遗憾。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很多年前我也与阿墨这样静静坐在树枝上，只是那时看得是日落。
　　山下喧闹声渐起，今日已是梓汐大婚的日子，已经快到吉时了，想起我未见梓汐近三万年，有必要在她正式出嫁前见她一下，而且我一夜未回，她会不会担心我被拐了：“成亲典礼开要开始了，我们下去吧”。
　　“去那做什么？你一向都不爱热闹的”。
　　“我要去见见梓汐，有些话要对她说”。
　　“见她？为什么？”
　　对了，他还不知道我是昨日戴着斗笠的那人，要不要告诉他呢？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好歹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昨日他为了那个小姑娘那样呛我，还真是挺没面子的：“恩——她是我朋友”。
　　阿墨思虑半响，最后明了：“昨天是你？”
　　我点点头。
　　“对不起”。
　　“不怪你，你又不知道是我”。
　　“就是因为不知道，我居然没认出你”。
　　“我戴着斗笠你没认出我也正常，反倒是我，你这么说我倒真是没脸见你了”。
　　“走吧”，阿墨自然而然的牵着我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了梓汐新房门口，阿墨自然是不能进去的，我让他先去了前厅，等典礼结束再去找他。我再见到梓汐时，她已穿戴整齐，很有一族之母的风范，自从知道我离去已经两万多年，才明白我已经错过了这么多。还没等梓汐说话，我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梓汐对不起”。
　　梓汐不明白我突然的举动：“你，你做什么，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了”。
　　原来是这事啊，我放开她，微笑的注视着她：“好，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慢慢跟你交代。梓汐，你今天真漂亮”。
　　梓汐明显脸红了：“你夸我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休想就这么简单蒙混过关，快说昨晚去哪儿了”。
　　我老实说道：“去了后山，虽然你们这风景不如樱山不过倒也还过得去，就上去坐了坐。再说你昨晚回来肯定累了，今天还有这么多事要忙，我也就不来打扰你了”。
　　“算了这件事就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吉时快到了，我们先去前厅，我专门为你安排位子，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恩”，我带上斗笠与梓汐一同出去，阿墨此时还站在门外，他没去前厅？见我们出来，径自上前握住我的手，也不看梓汐一眼，话语温柔：“刚刚忘了问你怎么戴着斗笠？”
　　“说来话长”。
　　一旁的梓汐呆住了，目光落在我们紧握的手上，指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们，质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理解梓汐的讶异，说起来梓汐马上就是阿墨的舅母，当然不能理解，只是这事三言两语还真解释不清楚，最后只有含糊其辞：“恩——说来话长”。
　　虽然梓汐还是不死心，可我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再加上木谦和已经遣人来叫了，梓汐只得先去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