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莲》曹雨恬

6、(五)

　　红阳吞了蛇胆，又喂他吃了些汤药，脸色终于转好。探脉象，也算稳定。

　　我松了口气，忽觉得好累，靠在床沿闭目浅眠。

　　只睡了片刻，又想起圣君，便睡不着了。

　　……师傅，他究竟去了何处？……

　　……若佛陀未骗我，圣君当真无恙，他又为何不在？……

　　……若佛陀骗我……

　　“小莲花，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走火入魔么？”

　　红阳冷不丁地靠上前来问我。

　　看着红阳期待的眼神，鉴于他身子刚好，我决定暂时不和他发生冲突，便随口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我问你，你为何会走火入魔？”

　　“你猜。”红阳又是那一脸欠揍的表情。

　　我揉了揉太阳穴，避开他的目光。

　　心里很烦。担心圣君。很担心。

　　“你不猜么？”

　　红阳显得有些失望。

　　“我猜不出。”我淡淡地说着，心下却想着，如果佛陀骗我，我是否该去寻他问清楚。

　　“小莲花，你在想圣君？”

　　红阳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知道，他和我所想的并不是一件事。

　　“嗯。圣君不见了。我很担心。”

　　我实话实说。

　　“那如果我不见了。你会担心么？”

　　“不会。”

　　我决议不再理他。起身待走，他却拉住了我，又问：“如果圣君不爱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冷冷地看着他问：“师傅不见了，难道你不担心么？”

　　红阳垂了眼，愤愤地咬了咬唇，却仍拉着我不放，我只能再度坐下身子，看着他道：“红阳，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现在根本不重要。圣君不见了，佛陀来过。我很担心师傅。”

　　“你要去找佛陀？”

　　“嗯。”

　　“你别去找佛陀。师傅，他没事。”

　　红阳紧抿着唇，又道：“师傅只是出去两日，七魔殿阁损兵折将，他去找妖族求助。”

　　我看着红阳，微感疑惑。他却避开我的目光，仍拉着我的手臂，道：“总之，师傅没事。你别去找佛陀。你若去找佛陀，只怕会受伤。”

　　我仍有疑惑。红阳又道：“你还未能修成万魔至尊，你不是佛陀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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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阳的话虽在理。但我仍不放心圣君。

　　既然红阳说圣君去了妖族，那我便去妖族问个究竟。

　　次日一早，我便独自一人起身下山，径直前往妖族盘踞之地----鬼谷。

　　鬼谷并不如其名般阴冷，却意外的繁华。一眼望去，整条街道上人声鼎沸。

　　我习惯了圣山的悠然清静，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这般的繁华嘈杂。加之心中忧虑重重，更觉心烦气躁。

　　为了掩饰身份，我用法力在额前烙上了妖族特有的印记，略微改变了容貌和发色。如今走在鬼谷的街道之上，倒与一般妖族并无太大区别。

　　路边的小商贩们一路吆喝着，兜售着妖族特有的饰品和一些古怪药物。我略略扫过一眼，一颗水蓝色的珠子闪过眼前，引得我片刻失神，心口一阵猛跳。

　　“公子可是看上这颗水珠了？”

　　我不置可否。但它确实吸引了我。

　　小贩见我不语，继续卖力兜售道：“公子好眼力！这水珠可不是一般的鱼精泪，这珠子乃龙女丧夫之泪所结成，仙气不凡那！怎样？公子若有心，这珠子只要你一颗人魂精便可。”

　　人魂精？

　　“我没有人魂精。”

　　“哎？公子你这哪儿的话？我又不要活人的精魂，死人的就好，怎样？”

　　我淡淡别过眼，转身待走。怎料那小贩还不肯罢休，一把拽住我的袖子，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地顿足切齿道：“得！公子你身上有什么，看着给，这珠子和你有缘分，我就全当半卖半送了！”

　　我从未买过任何东西。身上除了一些丹药便无他物。

　　我将潜心丹拿出。

　　“我只有这个。”

　　“啊啊！这这！”不知为何小贩立时显得异常激动，想也没想便把潜心丹小心翼翼地拿了去揣入怀里，把那珠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我，喋喋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我细细看了看这珠子，心口又一阵猛跳，不禁奇怪地皱了皱眉。不过如今也不是时候捉摸此事，得尽快会一会妖族族长才是。

　　一路向前，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喧闹。抬眼看去，满是花妖狐女簇拥的山洞前热闹非凡，骠悍壮实的虎妖和熊妖纷纷涌入其间。

　　清丽的花妖一色的面无表情，穿着也是一色的水绿，只是在洞前冷冷地站着；而妩媚的狐女则是裹着轻纱薄雾，卖力地向来往过客抛着入骨的媚眼。

　　大多狐狸给我只有一个感觉----“骚”。唯有其中一人，一身雪白的装束显得耀眼十分。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抬眼朝我看了过来，温和地笑了笑。很温暖的笑意，让我想到了圣君，却又与之截然不同。

　　我回过神来，淡淡地别开眼，就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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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的尽头便是妖族族长紫禅的洞穴。

　　紫禅乃是一只千年雪豹，听闻其曾得仙缘，却不知何故，一直留守妖道。

　　我尚未见到紫禅的身影，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红阳？

　　我正奇怪红阳何故来此。

　　……难道他也是来寻师傅的？……

　　……但他伤还未好。怎的又下山来？……

　　心下疑惑。方想开口唤他。却见他匆匆步入紫禅洞内，边走边笑问道：“我的小猫，可有想我？”

　　红阳的话语着实奇怪。我避到一边，透过窗户向内看去。

　　依然是那身惹眼的七彩霞袍，还有那略带轻佻的笑声。

　　“小猫，你也不用这般用功吧？”

　　“霞儿？”

　　略带深沉的声音。

　　斜躺在软塌上的男子微微抬起头来，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坐起身子。

　　仔细看去，霸气凌然的眼，微薄的唇，额前清晰的蓝焰印记，以及手臂上佩戴的妖族至高无上象征----水色雕龙玉镯。除了紫禅，别无他人。

　　……问题是，红阳居然唤紫禅小猫？……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我，难道还有人敢这般唤你？”

　　紫禅抿嘴一笑，拉过红阳的手，红阳顺势坐到他身侧，继而伸手刮了下紫禅那高挺的鼻梁，笑说道：“小猫，我因你受了伤，还特地来看你，你说你怎么报答我？”

　　紫禅笑而不语，轻轻捧起红阳的脸，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心口猛然一疼。

　　“小猫~，听说你打算对魔族宣战了？”

　　“嗯。金蛇之事，是个契机。”

　　紫禅的笑容很沉，红阳垂下眼。

　　“可是……我有些担心。”

　　“霞儿，一切有我，莫要担心。”

　　紫禅轻揽过红阳的身子，一把将他拉入怀里。

　　我别开眼，不愿再看，匆忙而慌乱的，跑离了紫禅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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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依然纷纷嚷嚷。此刻已该近午时，可由于鬼谷内凹于山下，几缕阳光洒下，只见淡淡的昏暗，仿佛摇曳的烛光。

　　我有些失神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心口很疼。莫名的疼。

　　……红阳所谓的喜欢，果然不过是句玩笑……

　　……既然知晓是玩笑，我又何故难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陡然间，觉得事有蹊跷。

　　我来鬼谷，是为了找紫禅询问圣君的事。

　　但意外的，却撞见了红阳。

　　而且方才。红阳似是问紫禅，是否打算对魔族宣战。

　　妖族，要对魔族宣战？

　　在此时？七魔殿阁受损未复，圣君行踪不明之时？！

　　我猛然站住身子。

　　不对。

　　不对。

　　红阳走火入魔，佛陀出现，金蛇之死，妖族宣战？

　　怎么可能那么巧？

　　想到此。我不禁心口一凉。若说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暗中策划。那么红阳？

　　不行。我得问清楚。必须问清楚。

　　转身，想要返回紫禅的洞穴找到红阳问个究竟，未料，却不小心撞上一人。

　　只听“诶哟”一声，一个黑影跌倒在地。

　　“狗娘养的，你瞎了阿你！”

　　低眼看去。被撞倒的是一个瘦弱男子。他浑身披裹着纯黑色的袍子，帽沿遮掩，看不清容貌。衣袖下十指细长，指节分明，苍白的不似活物。

　　“抱歉。”

　　我伸手拉他起身，他没好气地甩开我的手，喃喃道：“走路看着点！不长眼的东西。”

　　我不想多作纠缠，绕开他要走。

　　“等等！”

　　我只能站定身子，回过身看向那名男子，抱歉道：“可是摔伤了？抱歉。我这里有些伤药，你拿去用吧。”

　　我方待拿出丹药给他，就此走人，他却盯着我看了又看，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怎的从未见过你？”

　　男子掀下帽沿，露出一张瘦削十分的脸。苍白的面色，细细的眉眼，没有血色的唇片。奇怪的是，他额面上的印记----黑色的火焰，我从未见过的印记。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不知他能看出些什么。

　　此时在街道上，已有不少人围看过来。

　　我不禁有些担心。虽然我的变装不易被识破，但若被揭穿身份，不知会有何后果。

　　听方才紫禅和红阳的对话，看来已打算对魔族宣战，众妖极有可能会擒杀我。若是如此，我即便今日能全身而退，也无法再阻止妖族来犯，那显然非我所愿；如若不然，只能擒下紫禅逼他立下不战之约。可紫禅的实力不明，况且还有红阳……他究竟站在何处？

　　正在苦思之时，耳边传来一阵温温软软的声音。

　　“旻少爷，他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