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头颅# ...
-
#头颅#
我爱慕一个男子。
他披着朝霞，五官沐浴在洁净的阳光下，身上的金丝银线绣品，每一个脚步踏在这松散的而又结实的沙地上，眼眸中的忧国忧民和手中那威严的权杖。所有人都朝他跪下，所有人都叫他——“王”。
少女成为了他的新娘，住进了华丽的宫殿，有着忠诚的侍女和卫兵，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忙于国事的王并没有因为婚姻而对她过分关注。北方打起了仗，她不懂用兵和战术，只能在他身边默默等候。南边闹了饥荒，她不懂调理，只能和一盏油灯陪着他批改公文到半夜。
王无动于衷就像将她冷藏，她一次一次地说服自己，王是个好王，他为了百姓，牺牲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少女已成了妇女，忧郁和寂寞让她的容貌渐渐衰老，她在清水里看见自己的脸，从来就没有笑。爱贤如命的王看不起一无是处的她，也是理所应当吗？青春的年华，双手捧着奉献给了你，还是不要吗？我爱你，我爱你啊，王。你看得见吗？
昔拉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的女子，赤红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内心的绝望。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嫁入王室竟成了摆设品，冷落让她如此寂寞，寂寞得发狂，以致失去了本心。金碧辉煌的宫殿空虚得寂寥。他转了个身，脑后长长的发辫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个圈，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死刑宣告般地从喉咙里钻出：“起来吧，人类。”
王后和一干侍从都纷纷起身，侍女们七手八脚地搬来了沉重的镶满宝石的座椅给昔拉，可他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坐下。王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们就把座椅撤下了，昔拉没有入座，她作为主人可偏偏只是个人类，可不敢自己坐下，只好站着跟他对话。
“实不相瞒，我匹德王朝近年连遭北方野蛮部族侵犯，我有心为国王分忧，奈何实在不懂用兵之术，听闻使者下界，便来求您指点一二。”王后的指甲染上了花草的汁液，鲜艳的颜色煞是好看。
昔拉想也没想，手一挥，说道：“杀掉。”他身上白金色调的制服纯洁而神圣，和他嘴里吐出的毫无人性可言的言语完全沾不上边。一时周身被禁锢的绝望之力如同浇了油的火焰般兴奋地跃动起来，看不见的光芒锁链却狠狠地将它绞紧，才勉强平息它的雀跃。
王后错愕，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满脑子都是礼教和被灌输的仁慈观念，“杀人”这个概念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想法里。周围的侍从也是大惊失色，他们没有想到神的使者不是采用什么和平的方法，而是暴虐地提出这个词。争斗和战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一劳永逸的方法，竟也逃不过一个“杀”吗？
昔拉扭过头，赤红色的眼睛带着嘲讽，说：“怎么？你以为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被那眼神骇得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摇着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昔拉来到人间本来就是为了执行任务，北方部族确实是他的剿灭计划中的一环，不过他的目的、或者说上帝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反正在恶魔眼里，他就是耶和华的狗，即使曾经背叛过，耶和华对他有所忌惮，他也只能听从命令。那个被他撕碎的帛曳，已经永久地浸泡在光明之中，已经失去了意识和自由。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畏惧，人类。”昔拉也不再施舍她一个目光，自顾自地向宫殿外走去，“我去找你们的王，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他。”然而他不会说出他的真实意图，他觉得自己很像恶魔，把人类玩弄在鼓掌之中，在人类痛苦地挣扎的时候自己却在放声大笑。
怜悯？昔拉不需要这种东西。
王后怔怔地站着，看他的身影在夺目的阳光中消失，久久地，她转了个身，笨重的裙摆在地上拖行着，侍女要去扶她，却被她甩开了手。宫殿的走廊雕栏画栋，她在阴影下匆匆行走过，沉重的服饰没有对她的速度进行多大的阻碍。她走到了她的寝室，可她没有进去，她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小门。像个小仓库一样的方格子，她弯下腰抱起了一个坛子。
那是个普通的坛子，只不过被擦得异常干净，没有尘土也没有刮痕，看得出它的主人非常爱护它。坛子紧紧地封着，王后的胸脯压着它，鲜艳的嘴唇亲吻着褐色的陶，颜色出奇地和谐。她的眼里出现了浓郁的温柔，抱着那个坛子进了寝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将它摔在地上。
她不会打开坛子，里面装着的是她不能看了的宝物。即使看不到，她也知道它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个温度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陶土如同诅咒似的纠缠着腐朽的尸臭味。
里面的头颅早已长眠。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