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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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后就到了这个没有太阳的地方。男人垂下眼帘，他被灼热的想念煎熬着，他想回去找他的爱人。
阿斯蒙百无聊赖地摇晃着尾巴，他在无尽的永恒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了。地狱没有这么好玩，他觉得去看审判的过程是一个非常意思的游戏，何况审判者是一个被天堂里最狂暴的天使看中的人类。可是啊，为什么昔拉喜欢的人类就不会被反对呢，是因为这个人类的地位特殊吗？还是说，耶和华根本不知道昔拉喜欢上了人类这回事？
恶魔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上扬的嘴角暴露出他的蠢蠢欲动。万一被耶和华察觉了，昔拉那就是触犯了命令的，已经有反叛和堕落劣迹的昔拉，看来就难逃一死了。阿斯蒙想到那个诱惑他堕落的人类女性，利百尔。亏自己和她曾经也有那么一段相爱的经历，居然为了所谓上帝的正义而出卖了自己……
诺勒没察觉阿斯蒙正在神游，老老实实地进行对死者的审判。“你可知你的名字？”
男人很快回答：“柯深。”
名字啊名字，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对天使来说尤其是。降临人间的天使除非力量强大，否则是不能告知他人自己的姓名的，因为有恶魔隐匿在人类中，当恶魔知道了天使的名字，就会跟着天使从而发生打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斗争，天使都不会轻易在凡间说出自己的名字。
诺勒苦恼了，接下来的问题是询问死者的死因，可是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承认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如果不解决这三个问题，审判将无法进行，而他不能直接说出真相，只能引导死者自己发现真实。
在审判进行前他无法提问，只能用闲谈的方式来引导。“你有个很好的情人，我看看，他叫‘杰’……是个男人。”
柯深站在底下，他身上还穿着蓝色条纹的睡衣，好像刚从床上起来一样。脸色苍白，青色的血管在他薄得像一张纸的皮肤下面浅浅地埋着，像狰狞的纹身。他干燥的嘴唇没有丝毫光泽，他的牙齿意指他的白骨森森，他赤裸的双足站立在虚无的没有生机的土地上，他像一只熄灭的白色蜡烛，生命的红色火光消失后，它绝望地呕吐着最后的青烟。
“我看到你在流泪。”诺勒说，他看到一只不会燃烧的蜡烛正在流着烛泪。
“他是我的唯一了。”柯深把他那双冰冷的双手覆盖在自己的脸庞上，他不会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地冰冷，他的心脏早就不会挑动，那温热的血液已经结冰。“我的妻子背叛了我，我想要忍让的，毕竟我也曾经那么爱过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希望她能够醒悟，在迷失的道路上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我在等待。可是她辜负了我的一片情意，她制造了巧合，她去追逐了，而不是在我们的婚姻里安安静静地白头偕老。”
在那个没有风的夜晚里，他一个人在喧闹的酒吧买醉，酒吧不缺乏买醉的人，每个人的失意都会浸泡在酒杯里。就让酒精将受伤的心麻醉，那么疼也感受不到，让呜咽消散在DJ的音乐里，让愁容遗失在舞动的人群中。
是吗，下雨了。
每当下雨的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雨很小……
如牛毛般的雨丝沾湿了头发和肩膀，再大一点雨好吗？能让我的哭声被雨声掩盖的那种程度，好吗？
背后是光亮的，在被路灯照得鬼影幢幢的路上那么刺眼，不知不觉已经留下了眼泪，天这么黑，谁都看不到吧？踉跄了几步，看到路边一个女人撑着的伞落在了地上，眼睛盯着我，好像很惊讶。惊讶我一个男人居然泣不成声是吗？
然后那就是杰和柯深的第一次见面。
那么小的雨，也能浑身湿透。
许久，柯深平静下来，索性坐在了地上。他垂着头，没有什么精神，久久地才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诺勒一愣，抬头看了看不存在的天空，说：“不知道，这里是没有时间的。”
“是吗？”柯深嘲弄般地笑了，“也对，这里连太阳都没有，怎么计时呢？”
“太阳……吗？”诺勒已经快忘了太阳是什么样子的了，不免有些尴尬。阿斯蒙笑道：“你不记得太阳了吗？这么茫然的样子，你不是人类吗？”
诺勒转过头去看他，大方地承认说：“我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阿斯蒙皱起了眉，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区区人类，有什么权力能够被选中，驻守在这个地方。天使和恶魔，谁负责审判都会引起审判的不公正，只能从人类中挑选的话，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而且还要剥夺他生前的所有记忆呢？
“说来，杰不喜欢阳光呢。”柯深仰头，脸上浮现温柔的笑，“他不喜欢，我也只能顺着他，让房子被窗帘遮着，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点点的光。真不知道他白天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都躲躲藏藏。”
“你喜欢阳光？”诺勒问道。柯深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喜欢，正如我喜欢杰，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他像阳光一样温暖。”在那个冰冷的雨夜里，他的怀抱是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温度。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墨绿的青苔在静静生长，影子久久地伫立着，欣赏自己没有形态的面目。“和杰在一起的日子里，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我不再心伤，我不再难过，看得到的东西都是色彩斑斓的，充满着生气像有血有肉般、有灵魂般，跳跃着……”他话锋一转，用乞求的语气对诺勒说，“让我回去吧，我好想他，我想念太阳底下的每个地方。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才是早上，我要吃他给我做的早餐……我想他想的发疯。”
诺勒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他很会做菜吗？”
柯深的眼眸颤了颤，说：“并不，他的菜总是很烫，我要等很久才能吃上，而且嚼在嘴里没有味道。可是一看到他那么用心做，看见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也能够接受。”
“秀色可餐。”阿斯蒙评论道，然后成功接收到了诺勒的白眼。
没有味道的原因是脑死亡了吧。诺勒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悟呢？
说完了话，柯深诡异地沉默了。他灰白色的脸庞变得更加透明，他的眼睛没有光，如果有风，他会像一张白纸一样被吹走。
诺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那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也不好打扰。时间不是问题，无尽的永恒里没有时间，意味着就有用不完的时间，他有的是耐心去等。阿斯蒙倒是不耐烦，他千方百计想引诱诺勒去人间，只要审判者踏入人间，说不定就能知道他被选中的真相了。
青色的指甲，脱落的睫毛，不再流淌的血液，干枯的皮肤。冰凉的手触及柔软的腹部，稍稍一用力就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手掌所及之处的肌肉都以扭曲的姿态绞出乌黑的血。破碎的腿骨无法支撑身体，龟裂的颅骨被皮肤安慰地紧拥。
“雨停了。”他的声带和喉咙已经融为一体，干净的睡衣被血液浸透。
诺勒被惊吓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原本看上去好像还活着的人，居然恢复了死时的模样。阿斯蒙撩起的翅膀遮住了他的视线，冷冷道：“想起来了吗？”
“他吃得那么美味我却味同嚼蜡，吃了饭又不用排泄的我，明明是小雨却浑身湿透了。那个女人的伞为什么会落在地上？为什么杰那么害怕阳光？不……”柯深空洞的眼窝里涌出乌黑的血液，他的嘴脱落着牙齿，他干瘪的嘴艰难地张开，“那是因为我不能被阳光照射。”
贪恋那一抹阳光，然后，离开你。
背后的那束光真刺眼。
“你可知你因何而死？”
“车祸。”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