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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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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明,公孙策在庞统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睁开眼睛,正对上那熟悉的淡笑脸庞和饱含怜爱的眼眸,忆起昨夜的缠绵,不由得一阵害羞,忙起身披衣。庞统有心让他多睡会,抱住不肯由他下地。公孙策却怎么也不依,道是耶律俊才一行明日就要离京了,今天自己要去相关衙门交代商量送别事宜。庞统惦记他身上的剑伤,怎么也不答应让他出门,公孙策却甚是执拗,非去办这公务不可。庞统见他这般坚持,想到那人脸皮薄好胜心强,不想因为情字痴缠的缘故受伤的事外传,故此才不肯荒废公务,于是也就顺了他,用过早饭后派随从备轿相送。
从外事衙门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坐了大半天的公孙策觉得腰腿有些麻累,想四处走走活动一下,便没有乘轿。正巧走了半条街就到了相国寺门口,今天非是节庆,此时又正当酷夏午时,人们多半不愿外出,因此一贯香火鼎盛的大相国寺此刻也是寥落少人。公孙策停下脚步,望了望头上的骄阳,擦擦额头的汗水,见寺中清净正好前去拜佛,顺便也乘乘凉歇息一下,于是吩咐随从在门外等着,自己迈步进了寺院。
果然甚是清净,零星只有几个香客在祈福求签。公孙策在正殿佛前祷拜过后,便随意在寺中荫凉之处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见古树参天盛草繁茂,一派欣欣向荣的夏至景象,顿觉心旷气爽,情不自禁吟咏了几句。正感怀间,忽觉有人从背后拍自己的肩膀,待回转身,见面前站着个陌生青年,穿着打扮像是富家子弟,满脸赔笑。公孙策隐隐觉得这个人虽然面貌还算清俊,笑容却透着些邪气,眼神不那么清朗。
那人见公孙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半天,笑着说:“这位公子,适才听你吟诗颇有才情,想必定是好文之人,小生今日正巧与几个朋友相约诗歌谈会,不知公子能否赏光同往?”
“这。。”公孙策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相国寺后门外摆设了桌案小聚,在下诚心相邀,希望公子不要推却。”
公孙策见此人倒是文质彬彬甚是有礼,又想到是诗歌会便有几分兴趣,忆起早年在庐州求学时,与包拯和众学友也经常三五聚会吟诗作对畅谈古今,再加上人家热情邀请不宜回绝,自己此时又确实闲暇,便点点头,道了句“请兄台引路”,随着那人往后门走去。
待出了寺庙走了几步,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公孙策环顾四周见并没有聚会的一应摆设也未见人迹,心下便起了疑,停住脚步问道:“不知还要走多久?兄台之友在何处?”
那青年转过身看看公孙策,脸上的邪笑更浓了,令公孙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想此事不妙。正这时,不知从小巷何处走出四五个人,看上去都非良善之辈,膀大腰圆,面目凶暴狰狞,歪戴着帽子,穿着短打布衣,看样子像是打手。其中一个走到公孙策近前,满脸邪气奸笑着说:“你这小子有福气了,我们家少爷看上你了,好好陪我们少爷玩玩,少不了你的好处,哈哈。”边说边用色眯眯的眼光上下瞄看着。
原来先前那个青年是京城中一个大富之家的少爷,因为姊妹嫁给朝中高官做了小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京城中仗势欺人鱼肉乡里。这青年本读过几天书,却不思进取,靠着满贯家财挥霍无度,更兼好色贪淫,且不分男女,只要见到美貌俊俏的一概抢来胡作非为,城中百姓多有被害者,畏其家势而不敢言。公孙策素来淡薄不好结交权贵,再加上本性内敛,平日里除却公务事多在家中看书作赋,怎会识得此恶人?那厮今日外出猎艳,碰巧看到公孙策进了相国寺大门,见他清俊秀雅面容瑰丽,不由得垂涎三尺生了色心,便尾随而入巧言哄骗,欲将他劫至无人之处轻薄□□。
公孙策到了此时已经明白了一切,暗骂自己竟这般容易上当,看到那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文气模样,而是色眯眯看着自己不住往前凑,甚至伸手拉扯语言轻佻放荡,不免心中起急,看看不远处的寺庙后门,无奈自己让随从在正门口处等待,而这相国寺规模宏大,几层院落,从后门到前门距离很远,纵使喊破了嗓子怕是也没人能听见。这个时间附近也少有人走动,就算偶尔有一两个过路的,见此等恶人气势汹汹人多势众,又哪里敢管?
那人坏笑着上前,一把抓住公孙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抚上他的面颊,贪婪地磨蹭着,嘴里不住地说:“真是俊俏呀!”公孙策怒目而视,愤而抽出手,使劲重重一巴掌打落了附在自己脸上的爪子转身欲逃走,却无奈那几个恶奴左右围住走脱不得,遂大声叱责道:“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绑架调戏朝廷命官,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几个人原以为他是说大话吓唬人,等到后来听他亮明了侍郎的身份报了姓名,便有几分慌张。那富家少爷是在京城里混大的,专爱打听些风流韵事,公孙策和庞统的事早就风言风语的传遍了整个京城,他又岂会不知。若说他不怕中州王,那定然是假话,他原本只是见公孙策长的俊秀动了邪念,以为他只是有点家财的文生公子,想要抓来随便玩玩,却不料竟是当朝侍郎,偏还惹上了庞家,因此也觉得进退两难。
谁知这厮一时愣住想了半天,却又蹦出个坏主意,看着公孙策狞笑道:“公孙侍郎,你还真是把我吓到了。不过我这人素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中州王我不敢惹,但中州王的男宠我还是很有兴趣尝尝滋味儿的。”说着用手抬起公孙策的下巴,在他的脸颊嘴唇上胡乱抚摸,接着说,“我且在享用过后给你留个全尸,这僻静之处死无对证,又有谁会猜到我头上呢?”公孙策气的差点晕过去,扬手就想挥巴掌,却被无良的恶奴死死攥住了胳膊。明知道没用却还是本能地大呼“救命”,贼人胆虚,那几个人见状虽知四下无人却还是上来用刀指着公孙策,威胁他不许叫喊。
公孙策冷笑一声,看着面前面目可憎的几个人,自知在劫难逃,却仍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之色。此时他反倒不害怕了,心道与这种恶贯满盈之徒没有什么人言可讲,只是打定了主意,但求一死绝不受辱。于是看了看那架在自己胸前不远处用以恐吓的刀锋,欲待找时机迎上去。。。
正这时,那上前拉住公孙策衣襟正欲撕扯的恶少忽发出一声惨呼,倒地不起。众人正迟愣间,惊见一道寒光快似闪电,那用刀指着公孙策的打手也惨叫一声,死于非命。余下的三四个恶奴见主人被杀,皆四散逃命。
公孙策情急之下未看得真切,这一晃而过的剑光和千钧一发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多次在危急之刻赶到的展昭。等到定了神抬头观瞧,却见一清秀少年穿一身雅洁的白衣,执长剑立于自己面前,竟是耶律连城。
“世——子。”公孙策见到来人便是一愣,惊异地唤道。
耶律连城还是一副倔强傲慢的模样,还剑入鞘,看着公孙策,语中含带讽刺地说:“公孙大人,伤这么快就好了?你一个风情万种的俊秀书生独自出门溜达,这多危险呀。”
公孙策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却佯装不知,客气地道谢:“承蒙世子出手相救,公孙策不胜感激。”
耶律连城收起了讽刺的笑容,刚才见公孙策处乱不惊凛然从容的样子,他也是十分震惊,从心里对这个外表文弱的书生有了几分敬意,难怪平日里听父亲说起当年双喜镇的往事,总道公孙策绝非一介腐儒,而是大智大勇。
公孙策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说道:“此地非是谈话之所,不如请世子寺中相谈。”耶律连城点点头,两人自后门复入寺中,于后园寻了摆设的石桌石凳,坐下闲聊。
“世子怎么会巧在此处?”公孙策问道。
耶律连城回答说:“听闻相国寺的福签甚是灵验,特来为家母祈福。母亲近日来身体很不好,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我听闻相国寺每隔三月便有一场大的佛会,其间有高僧为祷告者诵经祈福百求百灵,近期的日子就定在半月后吧。”
公孙策听了心中一惊,才知原来耶律连城执意留下的原因竟是为了这佛会,而并非是纠缠庞统。
“这佛会之事令尊可知晓?”他问道。
“不知。父亲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尤其反对你们中原这些文化节令,所以他若知道定然发火。其实我也非是迷信福祉之人,只是关乎家母身体,百医无效,也就有病乱投医,什么法子都想试试了。”
公孙策点点头,暗道这耶律连城真是至孝之人。
“我喜欢庞统。”
这一句突兀的话仿似惊雷,公孙策没料到耶律连城竟如此坦诚直接地说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却听他继续说道,“我喜欢他是真的,但我也知道,他心里只有你公孙策的位置,没有我的。说来你也许不信,我此次来大宋只是源于一个梦,或许还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好胜吧。在几个月前我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好几天,浑浑噩噩做了一个大梦,梦中与你和庞统纠缠了一生,他选择了和我在一起过了半生,而心却一直是属于你的。梦醒后我的病就好了,却放不下这个事,解梦的人说梦由心生,许是自己的心思也或许是一种玄幻的昭示。而我只是不甘心,想来见见这个男人,不甘于梦里的他为什么终生忘不了你,在我身边却爱的始终是你。于是我便请求和父亲一起来了中土,也如愿地见到了你们,并且,爱上了他。事实上,也许在当年的战场上见到他白袍银盔翩然而立,于万马军中从容自若的样子时,我就已经爱上了。”
公孙策静静听耶律连城说完,心中十分惊讶,不曾想自己与庞统和耶律连城竟是三人都做了相同的梦,这未免太过灵异了。
耶律连城继续道:“只是这结果似乎也是注定的,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庞统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公孙策。许是我太骄傲了吧,感情的事没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爱便是爱了。况且连日来的相处之下,我发现他并不是我所想要找的人,也不是我梦里那个庞统,他对我,甚至没有梦中的心动和宠溺,这个庞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公孙策一个人的。也罢!既然是错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缠着不放的。”
公孙策抬眼看看面前的少年,面如满月的秀气脸庞却透出毅然的果决和潇洒,不带一丝委屈和拖沓,这大辽少年,果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有大将风范,难怪庞统曾说过假以时日,耶律连城绝不逊色于他。
“我明日就同父亲一起回辽国了。”
“怎么?不等佛会了?”公孙策诧异地问。
耶律连城笑了笑,一脸的坦然和洒脱,说道:“我今天跟方丈聊了很久,大师告诉我说佛自在心中心诚则灵。若我有这份孝心祝祷母亲身体康健,无论在何时皆是佛会,无须非待那一日的排场。我已经诚心求下了福签,又买下了佛家的护身暖玉准备带回大辽,想母亲定是会早日康复的。与其在这里空等时日,倒不如早早回去,亲在床前尽孝。况且我走了,也免得那庞统终日里见我如瘟神,令你们提心吊胆心有不悦。”
耶律连城这番话说的是诚心诚意,没有半点拈酸刻意的口吻。
两人又闲谈了片刻,准备起身回府。公孙策却快步径直又入了正殿,于佛前诚心下拜祈祷了多时。有寺僧过来询问要不要求福,公孙策点点头,拿出些散碎银两算是添了香火。待寺僧将福签拿过问要祝祷何人时,公孙策正神恭敬地言道:“祈辽国宁亲王妃身体康健,增福添寿。”
耶律连城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由得心中顿觉温暖。
正这时在门外久等的随从进门来,见到公孙策同耶律连城一起,先是一惊,继而说道:“侍郎大人,我们久等不见您出来,又听说后门处出了命案,十分担心,特进来找寻。不曾想宁亲王世子也在。”
公孙策想命案之事自会日后去相关衙门说明,在此无须同下人细讲,只道“我与世子偶遇相谈甚欢,不自觉过了许久”。于是众人一同回府。
庞统见公孙策与耶律连城同归,心中有几分奇怪,却也未多问。待听耶律连城说到明日同父亲一起回国后,略一惊讶,即应下,转而吩咐下人筹备次日送客事宜,再与公孙策商议相送至城门外及所赠礼物。一下午就在忙碌中度过了,傍晚时分,皇帝派人传旨邀请一干人等入宫饮宴,算是为辽国使臣送行,于是又折腾到深夜方回。
洗漱已毕,庞统抱着公孙策躺在早已铺好的锦床香被之上,柔声说道:“这一天真是辛苦你了,身上还有伤,也不得休息。”
公孙策看着庞统俊朗的面容和深情的目光,想到日间发生的可怕一幕,若不是耶律连城恰巧赶到,自己怕是再也无法与他相见了。纵然如此,也没说出白天的事,不想让他担心动气,只是心中一时情动,似是有千丝万缕的心绪,委屈,后怕,欣喜,爱恋,般般涌上心头,竟难得的主动攀上庞统的脖颈,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庞统见状自是欢喜,收紧了双臂拥住怀里的人,覆身压上,少不了罗裳轻解,施云布雨,一番旖旎。
是夜,又是一番春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