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班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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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鉴这份工作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进口经销商。厂家提供医药用品，交给经销商代理，由他们各显神通挖掘渠道分销到各地去。换句话说，他们不是药品器械的生产者，他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再通俗点，就是传说中的医药代表，卖药卖器材的。
这家经销商规模并不是很大，主打进口高价位产品，走厚利少销的路线。赵宝鉴入职的时候，看见整家公司也就半层楼的规模，前台小姐长相并不十分甜美，脾气也不甚温柔，还一直低头偷懒玩手机。
他作为新人入职，有“师傅”手把手带着，在人事科审核完材料录入档案之后，就跟着师傅去熟悉业务。
“我叫林金萱，”他的师傅递来一张名片，这是一个接近三十的矮胖女性，画着甚为考究的妆，脸上泛着亮晶晶的油光，总体来说，长得很一般，但是穿着体面，看上去十分干练泼辣，“你就叫我林大姐吧。”
“林大姐。”赵宝鉴乖乖地喊着，翻来覆去地看那张淡绿色的名片，名片相当精致，后面还有一串常驻业务，中英文并列，加上公司的logo，十分上档次。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有医学背景对吧？”林大姐打量了他一番。
“呃……嗯……”赵宝鉴都不知道自己简历长什么样，只能含糊地答应下来。其实他没有任何相关的资格证件，心里紧张着，担心林大姐会当场拆穿他的谎言。
但是林大姐倒是没有深究，反而看着他点点头，像是对他的外形很满意：“没所谓了，反正干久了就懂了。小赵你长得挺精神啊。”
赵宝鉴连忙点头。
林大姐又站在前辈的角度上做了一番讲话：“从今以后，你先跟着我跑三个月，看看以后能不能自己独立放手干。这三个月里你是没有奖金的，这你先记好了。”
赵宝鉴当然明白，这三个月他只能拿一千出头的基本工资，他跟着林大姐跑业务，其中绩效奖金全部都只能是林大姐的，就算他能卖一百万那也和他没有关系。如果不是这样，谁愿意带新人呢。
其实林大姐挺满意的，这一批新人里，女的看着都精明过头，她才不想给自己带出一个竞争对手来；而男的看着都像愣头青，就赵宝鉴看着还讨人喜欢一点，他这么高一个年轻小伙，就算什么都干不了，带在身边还能帮忙提东西什么的。
一开始知道基本工资只有一千出头的时候，其实赵宝鉴是拒绝的，但是他想了想，卖药就卖药吧，好歹和家里生意有点交集，就当做锻炼自己吧。他上辈子没有当过最低层的小员工，居然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期待。上天对他不薄，让他死而复生，没准在销售领域就隐藏着他上辈子没来得及挖掘出来的天分呢？
他都已经脑补到自己成为金牌销售员逆袭王楷的美好一幕去了。
林大姐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来：“最近我在做一个引流管的项目，这个引流管是新品，刚刚从博览会上下来的，价格贵，是重点产品，你注意着点儿。”
她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拆卸出来的引流管样品，拿给赵宝鉴看：“这是专门做肝脓肿穿刺用的，这是怎么用的等下我教给你，它有什么优点你也得记好了，去了医院之后要给医生解释，他们都懂行的，你可别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印象不好。我们得唬住他们。”
赵宝鉴接过那根引流管，拿在手里当做玩具一样把玩。
林大姐做事风风火火，很快就把操作步骤教给了赵宝鉴，也没管他听懂了没，又扔给他一个涤纶的资料包，叫他把宣传手册装进去，跟她赶去医院。
赵宝鉴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资料包，它不仅质地低廉，设计毫无美感可言，上面还用白色颜料印着大大的“急速降糖”字样，不知道是哪一款降糖产品的赠品。他觉得拿着这个袋子出门很丢人。
林大姐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哎哟”一声走过来把资料包翻了过来，嗔怒道：“你把有字的一面朝着里头不就行了吗？”
赵宝鉴还是觉得很丢人。
林大姐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他抱着个资料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路担心在路上会碰到熟人，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走了一小段路后还要去搭地铁，在里头挤来挤去，林大姐肥胖的身形居然能够在人群中游走自如，而他差点没被挤死，只能不住咒骂这工作环境太恶劣了。
地铁上偶尔可以看到拿着公文包的年轻小伙，大约也是跑业务的，九月这种酷暑时节居然还要穿西装，比他还惨。
娇生惯养的赵宝鉴这才发现谋生不易，感叹了好久，自己果然还是会投胎。
他心态倒是很好，把自己当做来体验生活的，便也没那么多不满。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间民营小医院。林大姐在进门之前对他说：“这个引流管在这里估计是卖不出去的了，你就当做演练，看我怎么做。”
赵宝鉴这时候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带着憧憬期待着。
林大姐轻车熟路，带着他抵达了住院部肝胆科的主任办公室，还没对主任道明来意，他便已经拎起了电话，让保安把他们赶出来了。
赵宝鉴惊恐不已，不知道林大姐是哪里做错了。
林大姐倒是风轻云淡：“这种私人小医院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一般不会搭理自己上门的代理的。”
赵宝鉴问：“知道他们不搭理，我们为什么还要来？”
林大姐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我是在教你！干这一行，千万不要舍得脸！被人赶一百次没损失，然而只要有一次成功，你就可以把东西卖出去！”
听着像是心灵鸡汤，啥玩意儿，赵宝鉴不爱喝。对他来说，被人赶一次的耻辱都已经够悲壮的了，居然还要来一百次，他不如自己掏钱买一个算了。
这时候已经是饭点，两个人在路边的小店里解决午饭。正午的温度实在是太高，这时候医院也在午休，时间不急，两人便呆在小店里聊了一会儿天。
林大姐拿着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辣椒，企图找出最后的鸡丁，一边抱怨：“最近的物价真高，十几块才这一点点肉……”
赵宝鉴点点头，继续埋头喝粥。
林大姐终于把盘子翻彻底了，才扔下筷子，看着赵宝鉴吃。她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动到赵宝鉴手腕上去了：“咦，小赵，你这个手表看着挺贵的吧？”
赵宝鉴抬腕看了一眼，手上是一只蓝色的机械表，具体价格他不记得了，但应该是不高的，因为他对它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于是便摇摇头说：“不贵啊。”
林大姐不客气地伸手把他手腕抓了过去端详，又抚摸了几次鳄鱼皮的表带：“我看着质地挺好的呀，欧米茄的啊。”
赵宝鉴带笑地又摇头：“真的不贵。”
林大姐望他一眼，眼神明显不相信。她从一开始就打量过赵宝鉴的衣着，觉得这个新人应该家境不错，这下子好奇心一点起，便立马动手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了在表盘上看见的系列名称。
赵宝鉴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只见她对着屏幕瞪了下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开口：“五万？”
赵宝鉴看着她的眼神有点不自在，便说：“这是假的。”
林大姐眼里的惊喜顿时消退了开去，她耸了耸肩，关掉网页，带着自嘲道：“瞧我，大惊小怪的。”
她顿了顿，抬头又问赵宝鉴：“假的也要不少钱吧？”
赵宝鉴笑笑，把碗举起来，将最后一点粥倒进嘴里，表示“我很忙”没空回答。
其实林金萱是有些在意的。
她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混社会，开始是去卖化妆品，后来又做美容产品，然后又做保健品，最后“进化”到来卖医疗用品，她没有后台，全部都是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差不多也算是励志人物了。她每年打交道的人比火车站的人流量还多，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有的人喜欢装阔，有的人喜欢扮穷，然而演来演去，总会让人发现端倪。
而赵宝鉴的语言动作里没有刻意，从内而外自然而然地透露出“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这样的信息。
她原本只是觉得他的脸蛋讨喜，这时候对他的家庭更感兴趣了。
她混社会的十几年，比起工作本身，更加热爱广交人脉。她能够踏入医药行业也是因为有人牵线带路，不然就凭她的初中文凭，加上不扣分就万幸了的外型，真没有哪个公司会要。
在这一个上午的同行之中，她便已经在赵宝鉴身上贴了“有钱人家宠坏的小孩，出来玩玩的”这样的标签。
喝完粥，墙上挂壁的风扇摇着头吹着热风，赵宝鉴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正当他要趴在油腻的桌上昏睡过去时，林大姐拿起了包起身要走。
他只好晃晃脑袋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上班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