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萧露湑

28、二十七

　　由于GIRL‘S DREAM前没有车位，毅在隔壁街停好车赶到GIRL‘S DREAM时，已近十一点。
　　“怎么现在才来？打你手机怎么都不接？”等待已久的父母在耳旁责骂不已。
　　“手机忘带了！”说完，他便朝更衣间走去。
　　做他伴郎的子成已换上一身黑色礼服，对他笑着说：“你小子，结婚那天不会也迟到吧！”
　　毅上前拍了一下子成的肩膀，说道：“你这家伙孩子都快有了，我怎么还敢迟到！”
　　两人相视而笑，子成把一套白色礼服递到他手上，道：“快换上，你可别比隔壁的女人还慢！”

　　“毅已经来了，”一身白缎露肩长裙拥裹下的明美，分外动人，她走到正让化妆师上妆的米雪身边，说道，“进了隔壁换礼服，你该放心了吧！”说罢，微微一笑。
　　米雪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身后的明美，嫣然含笑。她莫名悬而不安一早上的心终于稳妥地回到了原位，暗自欣慰地吐了口气。
　　化妆师给米雪涂完唇彩，看着眼前的完美作品，赞叹不已。待化妆师走后，米雪和明美相视而笑，都受不了化妆师的过度恭维。
　　米雪握着明美的手，谢谢她一直以来对她的支持，谢谢她做她的伴娘。
　　明美先摇了摇头，又点头安慰了几句。见米雪在落地长镜前左右检视妆容，笑容灿烂，明美忽然想起了悠，不禁暗自叹息。
　　曾几何时，悠和毅还在一起，她与子成也还没结婚，他们四人还常相聚进出。她们姐妹俩闺中密聊时，还绸缪过彼此的将来。悠一脸幸福地跟她约定，无论谁先谁后，彼此都要做对方的伴娘。后来悠出了车祸，她结婚时悠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醒，没能如约当上她的伴娘，她确实抱憾良久。如今毅结婚了，她破格做了已婚伴娘，而新娘却不是悠……她们的诺言怕是就此无言陨灭了，带着悠的悲伤与她的遗憾。

　　毅走进一个小隔间，拉上帘子，宽衣解带。
　　“咚”的一声，一个白色盒子落在地上，滚到帘子外边。
　　“帮我拣一下！”毅边穿上裤子，边对外边的子成说道。
　　子成弯身捡起盒子，打开一看，竟是TRUE LOVE，惊异地问道：“悠的戒指怎么会在你手上？”这戒指他当然认得，这是当初毅为了向悠求婚特意设计订做的，里边还刻有他们名字的英文缩写“HYSTY”。自从出了那场车祸以后，悠一直将它挂在脖子上未曾取下过。
　　毅穿好衬衣，拉开帘子走出来，看了一眼子成手里的戒指，眼前忽然又想起他站在车前回头那一瞥，仿佛看到悠微笑着的眼里水光莹莹。收回心绪，他不想让自己胡想联翩，边对着墙上的镜子系领结，边淡然回道：“悠给的！”
　　“悠怎么会把戒指给你？这戒指比她的命还重要！”子成质疑，咬着毅不放。
　　比她的命还重要！这话在毅听来，字字刺耳。只不过是一颗戒指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人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呢？！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连笑容都变得忧伤的人，怎么可能会获得幸福？！
　　想着想着，毅竟有一丝心疼的不平之气堵满胸臆，面对子成那责问的表情，颇为吃味地回道：“你这么望着我干嘛？”
　　子成不回话，直盯着毅的眼睛。
　　毅抽离视线，继续对着镜子打领结：“她说她不要了，希望这戒指能给我和米雪带来幸福。”悠那黯然中的微笑又浮现眼前，挥之不去。
　　“你……你就收下了？”子成的心揪着疼得难受，可想而知当时悠的感受定比这难受千百倍。这个傻丫头，为什么眼里只有毅？连自己都不管了。以前如此，现在亦然。子成咬紧了牙，为悠难过。
　　“戒指原本就是我的，收下有什么不对吗？”悠的影子在毅眼前晃个不停，毅不耐烦地回道。
　　“你……”子成没想到毅会如此回答，带着如此表情。他一咬牙，抓起毅的衣领就是一拳。
　　毅被打倒在地，撞翻了旁边的小花桌，桌上的花瓶在地上“啪”地碎开。
　　外面传来毅父母的询问声，没人答应。
　　“你疯了？！”毅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莫名其妙地瞪着子成。
　　“你怎么能收回她的戒指，你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吗？”子成忿忿地吼道。
　　“人都死了，还留着戒指干什么？”毅也被惹毛了，一拳给子成挥去。
　　子成摔倒在地，撞倒了旁边的衣架。外面听到声响，拍门拍得更加猛烈。
　　“你这混小子，你怎么对得起她！”子成迅速翻身爬起，又是一拳将毅打倒在地。
　　这时，店员拿来钥匙开了门。见况，毅的母率先冲过去扶倒在地上的儿子，转头对子成吼道：“子成，你疯了不成？你打毅干嘛？”
　　随后进来的明美跑到子成旁边，问同样嘴角出血的老公：“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打起来？”
　　毅在母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子成撇开头，忿忿地说：“你自己问他对悠做了什么！”
　　一听到“悠”这个字，毅母恍然大悟，脱口骂道：“又是她！这个害人精，上次害得我儿子出车祸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人……”
　　“咳咳……”察觉到毅母失言，一旁的毅父赶忙咳嗽。
　　“妈！”毅转头惊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她刚才说了什么，“什么叫上次害得我出车祸？”
　　毅母自觉露馅，赶忙转开视线，不敢回答。
　　“妈，”毅拉住想离开的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一个人驾车出的车祸吗？为什么我出车祸会与悠有关？”
　　“这个……”毅母看着儿子那震惊加痛苦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见母亲不说话，毅看向父亲，却也只得到默然以对。毅转向明美，眼神纠缠着各种复杂情绪，十分痛苦的样子。
　　“毅……”看着毅那受伤的表情，再看向地上白丝绒盒子旁边安静躺着的TRUE LOVE戒指，想到独自离去的悠，明美已是泪流满面。
　　大家的反应，毅都看得清清楚楚。谜底已然在他的心底，他不敢相信。虽然也曾怀疑过，但却还是由于自身的胆怯，甘愿被悠那天衣无缝的谎言所蒙蔽。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想知道答案！这弥天大谎破碎时的伤痛已让他无力支撑，而那拥有着忧伤微笑的单薄身体又是如何支撑下来的呢？！他的鼻子酸痛难忍，视线模糊地看向子成。
　　子成拣起地上的TRUE LOVE戒指，递到毅眼前。
　　HYSTY！
　　毅接过戒指，眼泪瞬间划过脸颊。眼前浮现出低头上车那一刹那，坐在YESTERDAY ONCE MORE玻璃窗旁边的悠的泪珠滴落，她微微启口对他说了什么。他没注意，抬头疑惑地望向她，她却摇了头。他便想也没想地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