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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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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后来同廖维鸿谈了什么,更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归家的,等沈际平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神智才朦朦胧胧的归了巢穴。
只是眼前……却依旧是盛律衡同那油皮粉面的戏子低声交谈,言笑晏晏的模样。
一时心中有些酸涩,又觉得无可奈何。
谁知还没等沈际平摸清楚盛律衡和那戏子的关系,沈际安便告诉了他盛律衡要去往保定军校求学的消息。
如今天下不太平,盛律衡此番作为,明显是不欲同自家父亲那般偏居一隅,当个安定闲散的学者,而是要投笔从戎,走那舞刀弄枪的武官路子。
“这方小印是谨之让我给你的。”沈际安从桌的那头将一个精致的小盒推了过来,对沈际平说:“军校管理较为严苛,谨之怕是好几年不能归家相聚,于是给我们这些相熟的人都送了点东西,算是留个念想。”
沈际平拿过那盒子,打开了一个缝,里面正静静的躺着一方雕琢细致的玉石印章。
盛律衡虽然不喜文学书法,但是在盛老爷的教导之下,不止书画出众,还有着一手雕琢印章的好本事,这印,应该就是盛律衡自己雕琢来送予他的了。
沈际平将盒子放在桌上,端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到底是谨之一番心意,就算不喜欢,你也该妥善保存。”沈际安看他这模样,皱了皱眉,开口训斥。
沈际平不耐烦的应了几声,就拿起盒子上了楼去,只留下沈际安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
◆◇◆
进了屋中,沈际平急不可耐的将玉石印章从盒子中取出,仔细端详起来。
印章入手温润,雕这印章用的玉石并非凡品,但是雕刻的名字……
沈际平定睛一看,虽然是反写,但是“金生”二字,倒是极为好认的。
这人……
沈际平有些气恼,却舍不得扔开这印,皱眉看了片刻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叹了口气。然后将这枚印章放进了自己贴身衣服的暗袋中。
盛律衡既是要去往保定求学,那么应是与戏子并无勾缠……不对。
沈际平神情一凛,那日一品香中,盛律衡与戏子见面,莫不是为了知会戏子他将去往保定,从而与戏子话别?
沈际平这样一想,转身拉开了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楼,拉住大哥的手问:“盛律衡何时去保定?”
“三日之后吧。”沈际安看沈际平那幅要吃人的模样,有些失笑:“怎么?可是谨之又惹你生气了?”
“我……”沈际平怒气冲冲,被沈际安这般询问后,那勃然的怒火却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一下子灭得干干净净。
……纵然盛律衡同那戏子有什么首尾。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管呢。
“没有……我只是想着他要出远门,临行前也该送他些东西。”
“你近来越发懂事知礼了。”沈际安抬手揉了揉沈际平剪短的发,笑着点了点头。
◆◇◆
拈花寺是奉天名刹,庙中香火鼎盛,沈际平清早来到寺里,寻了那些吃全斋的师父为平安符开光。
——如今庙中修行的人必须吃斋,吃斋有两种,一为吃全斋,就是常年吃素,荤腥不沾;再有就是吃花斋,每年旧历六月、腊月和每月的初一、十五吃素,其他时间尽可吃荤。
庙中吃全斋的师父大多是德高望重的人,求他们开光,是极难的事情。
幸而沈际平又是花高价上香,又是佛前长跪,折腾半晌后,好歹是求到了一枚,忙不迭的就送去了盛家。
盛家的花园面积是房屋建筑的三倍,有一条小溪贯穿草坪,依靠自然景致于灌木丛中添置假山,在众多豪迈大气的北方园林式建筑中,盛家倒是南方的韵味更足些。
见过盛老爷后,佣人引沈际平去小书房,盛律衡正在房中看书。
沈际平还是头一次进盛家新修的小书房,只见其间仅有淡雅素净的窗帘,模样小巧的古玩摆设,两把藤椅并一套茶具。
桌上还放着秀气的花笺。
比起盛家的大书房,这屋到像是给小姐读书用的。
“金生?”盛律衡听到声音,抬头冲沈际平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恩……我听说你要去保定了。”
盛律衡将手中的诗集合上,站了起来,从另一边拉过藤椅:“坐吧。”
沈际平点点头,坐了下来,一手揣在衣袋里,将平安符捏得紧紧的,须臾之间,手中就冒出了许多汗,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该此刻便拿出来。
相顾无言。
盛律衡见沈际平不很自在的模样,浅浅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诗集举了一举:“这里原是锦艾姐姐读书的地方,如今已经给了臻妹妹。”
“臻妹妹喜好誊文写诗,爱好极为风雅,只是时不时便央我看她写的东西,不看便会纠缠不休……”
“这个……送你。”沈际平突兀的打断了盛律衡的话,将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东西塞进了盛律衡的怀里。
被塞了一个有些潮湿的玩意,盛律衡心下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活物,却发现竟然是一枚平安符。
“这算是……礼尚往来?”盛律衡轻笑两声,听起来极为愉悦:“多谢你了,金生。”
盛律衡穿着长衫,模样比平时的他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和温柔,沈际平看了两眼,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伸手将盛律衡困在了藤椅之中。
——然后低头,轻轻的吻住了他。
扑鼻而来的,是盛律衡身上清淡的檀香味。
沈际平感觉盛律衡有了一瞬的僵硬,而自己的心,此刻也跃到了嗓子眼儿,满耳尽是咚咚的声音,好似胸腔都要炸裂开来。
“你……你保重。”
沈际平抽回了手,没头没脑的丢下话之后,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