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见鬼笔记Ⅱ》春风无邪

20、劫后余生

　　难道我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莫名奇妙的地方？

　　张春瞪着眼睛满心不甘，自从加古探队的那天他就做好的觉悟，但他并没有认真想过死这个问题，对于常年与死后世界打交道的人来说对死的见解与常人有些不同。若死后不是归于尘土，那么死后比直面死亡更加可怕。
　　如果死亡不是解脱，痛苦就会变得没有尽头。当这话是余岱延告诉他的，他觉得这话的意思就是死对他来说不是解脱，而是痛苦的延续。他不会死，就算死也会变成鬼，满怀执念无法解脱。
　　这种认知对于他和那些以死亡当解脱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张春是怕死的。

　　“桦儿！”
　　“张春花！”
　　“小花！”
　　“花儿。”
　　“张春！”

　　瞬间张春又听到许多人一起在喊他，那些杂乱的声音在他脑中爆炸，他想抓住不断从身边掠过的黑影，但黑影滑溜的皮肤沾上水他真的半点都稳不住手，况且黑影还跟他一起在往下坠。那一刻他在心里说，夏树，我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我也不想，你别怪我。

　　“张春！”

　　张春猛地抬头，看到大黑半身垂在裂缝的边缘，一手抓住他的手，可是他的脚下有一股力量在拖着他往下坠。

　　“抓住我！”大黑紧咬着牙，双眼敛成一把刀。张春好不容易回握住他的手腕，他使力往上一拉，人是拉上来的，可就在他抱住拉上来的人时听见张春突然叫了他一声。

　　“大黑！”

　　大黑诧异瞪着双眼，他拉上来的只有张春的身体，而张春的魂魄往裂缝深处掉下去，他连忙对着裂缝喊：“张春！”
　　“替我照顾夏树。”张春最后的声音越离越远。

　　大黑一动不动怔了两秒，接着旁边的黑影纷纷往裂缝里跳，兴许是忙着回巢，并不理会大黑和大黑旁边的‘张春’。张黑把张春的身体拖到一旁，水现在已经涨到了大腿的位置，不用多久裂缝就会形成漩涡，继续逗留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张垣珩蹲在一处石丘上，他接住大黑推过去的张春说道：“他怎么了？”
　　“丢魂了。”大黑爬上石丘使劲地掐着张春的人中，“喂！夏树对吧。你醒醒。”但是张春的身体没有丝毫反应，摆在面前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张垣珩突然探手在‘张春’的鼻间过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还有气。”
　　大黑终于放弃叫醒夏树的打算，他从包里摸出一小瓶液体，喂给‘张春’，张垣珩又忍不住好奇问：“你给他喝什么？”
　　“壮阳的药酒。”大黑简洁地回答，然后把张春扛起来说，“我们走。”
　　张垣珩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该回什么。

　　然而现实并不是他们说走就能走，大黑扛着张春探进水里，就算他肩上的是尸体他也会完好无损地扛出去，这是他承诺的。接着他转眼就看到肖先生一群人默默地朝他们靠近，他不着痕迹地往旁一瞟正要与对方错身而过，肖先生突然开口：“没有出路，不如一起去找那东西，也许找到了就是出路。”
　　肖先生说得诚心诚意，大黑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东西是什么？我对你们要找的东西没兴趣。”

　　“那你把他留下。”肖先生语气陡然一冷，指着大黑肩上的张春。
　　大黑冷不防地把张春往水里一扔，接着又一把捞起来拎到肖先生面前说：“他已经不可能再告诉怎么找你要找的东西了，用医学上的话来说，这个状态叫植物人。”
　　肖先生先是一惊，再是一愣，紧接眉头紧锁转头对身后的属下说：“走，我们自己下去！”

　　眼见肖先生和他的属下往黑树下的裂缝淌过去，此刻没有了黑影，他们也没有了顾忌。大黑曾经也是亡命徒，他能理解这群人不要命的理由，所以不想对这群人发表任何评论。凭心说他觉得这个肖先生至少为人还不错，那个受伤的同伴他们一直带在身边，现在他要带张春走也没有阻拦。

　　“不要走，等张春。”

　　大黑猛地动作一滞，他确定确实是听到‘张春’说话了，但是他看过去却只有张春仿佛深底昏迷的脸，那一句话像是凭空传来。他倏然回头往肖先生他们靠近的裂缝望去，耳朵里灌满了哗哗的水声。
　　“二总，别让他给淹死了。”大黑把张春扔给张垣珩，然后把枪也塞进张垣珩手里，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会玩儿！”

　　张垣珩抬眼静静地瞪着大黑，手掌完美地与枪契合，他微微一笑说，“别告诉我哥。”大黑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接着跟肖先生他们一起往裂缝边过去。张垣珩突然感觉张春被水流冲开，他忙不迭地捞回来，心说果然不是谁能跟他大黑一样一只手拎得起一个百多斤的男人！可这话他现在无人可说，半拖半抱地把张春又拖回了刚才的石丘。

　　大黑淌着水走到肖先生旁边，此刻一群人都伫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下的裂缝，裂缝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汹涌而下的水最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面是什么地方？”突然有人问。
　　“肖先生要下去吗？”另一个人接着上一个人的问题，“这能下得去？”

　　显然这是其他人此刻都在考虑的问题，且不说下面有什么，光是水流的汹涌程度就能让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摔成粉身碎骨。
　　不过大黑考虑的不是怎么下去，而是张春还能不能上来。

　　肖先生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大黑，打量了良久才说：“小哥，你觉得呢？”
　　大黑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要命就往下跳。”他说完从口袋里取出几张黄色的符纸，然后把符纸衔在嘴里，一只手里拿着一张，另一只手举着一支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了几个正常人都不认识的字，接着将符纸放平在水面，让水将符纸带进裂缝。

　　“你这是在做什么？”肖先生的态度多了几分客气，饶有兴致地盯着大黑。
　　“招魂。”大黑接着写符纸，不断重复同样的工序，直到把他嘴里的符纸都写完，然后拿出一根足有十数米长的红布条，一头拴在自己手上，一头被水冲进裂缝里。

　　肖先生一反常态的非常淡定，静静地看着大黑，直到水淹到腰际他终于决定放弃，“小哥，走吧，危险。”他这句真心实意，再下去整个裂缝就会变成漩涡，到时不用他们想就能直接被卷下去。

　　大黑矗立不动，回道：“肖先生要是找出路给我留个缝，若是以后遇上我一定还上这个人情。”
　　“好！”肖先生爽快地回了一声，然后领着他的队伍离开。

　　突然撤走了强光手电，大黑感觉四周的光线迅速暗下来，他将荧光棒插在背包的两侧，一动不动地盯着裂缝之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想如果十分钟后再等不到他就先带张春的身体离开。

　　就在这时，大黑感觉水下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腕，他暗自一惊，连忙往后退开，而缠在他脚踝上的东西却没有松开。他立即弓身将脑袋扎进水里，水很凉也很清，他清楚地看到缠在他脚上的是一条黑漆漆的手臂。他拎起腰上的链子，正要往那条手臂抽上去，但下一秒就看到水里不只抓住他脚的一只黑影，而是无数只爬满的整个个裂缝的边缘，他不禁想也许这些黑影是一直都在，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水里的情形。

　　而突然一截东西落在他旁边，绽起水花立即让他的衣服湿了个透，他忙抬眼前上看，那棵巨大黑树不知为什么突然像积木搭起来的一样，碎成一块一块地掉下来，如同瞬间下了巨大的黑色冰雹，他不得不往左避右闪砸下来的‘木块’。
　　系在手腕上的红布条猛地一重，他立即把手拉住布条往上拽，即使百分之一的可能可能是张春他也不会松手。
　　可惜最后拉上来的并没有张春，别的东西倒是挂着一串。这别的东西也没别得太远，就是水里随处可见的黑影，大黑这才知道这些黑影原来几乎没什么重量。

　　大黑松掉手腕上的红布条，心里对不知在何处的张春说了声‘别过’，然后敛下眉头转身。倏然一只人类的手抓住他，他顿时心中一喜，紧接就看到张春扭皱在一起的脸。

　　“大黑！”

　　大黑朝张春伸出手却没有抓住张春，手从他的身体穿过，他直接说，“你终于出来了。”
　　张春看了看大黑问道：“夏树呢？”
　　“他没有醒。”大黑眉头紧在一起回答。
　　对于这个答案张春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和大黑一起回到张垣珩所在的石丘，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胸口。

　　张春看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觉得有些为难，自己亲自己这种事确实很为难。为什么这么多次他都没想过这种回魂的方式简直不合理至极？不过现在他没空想，牙一咬管他丢不丢人，直接从张垣珩手中接过自己的身体二话不说地亲下去。
　　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骂妈的难道一定要来个舌吻？他抱着自己沉到水里，撬开唇齿亲下去，他想这种经历大概也是世上独一份的，谁特么有机会吻自己？

　　半分钟后张春抱着自己的身体浮出水面，张垣珩咬着牙憋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黑缓缓地开口说：“还是我扛你上去吧。”
　　张春假装没事地抬头往上看，这个高度爬上去就已经很困难，还要多扛一个人的重量，即使是大黑也显得有些强人所难。

　　“大黑，我们爬不上去。”张春这样说，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大黑若有所思，然后和张春的视线一齐瞟向水流涌出来的洞，洞口亮着一道光。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肖先生值不值得信任，搞不好这是一个陷阱正等着他们自己去送死。

　　“这是肖先生留给我们的？”张垣珩说。
　　“我们死了他们也得不到好处，怕什么。”大黑对肖先生有种奇异的信任感。

　　张春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也觉得。”接着大黑扛着张春，张春的背后由张垣珩背着，三人一起往亮光的洞口游过去，在他们身后已经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打转，像是随时会朝他们追过来。

　　在即将靠近洞口时，张春猛地一回头，巨大的黑树已经不见了踪影，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黑影，跟着漩涡一起打转。这些黑影分不清正背，但那一瞬间张春觉得它们都看向了自己，接着他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割了一刀，又疼又热，他猛地扎进水里看到裂缝处的黑影攀着缝沿相互缠绕在一起，慢慢结成网，再有其它的黑影堆在网上，硬是把裂缝堵上，连水面的漩涡都消失了。
　　张春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图腾，如同揭出了涂在表面的灰尘，散发出诡异的金光。

　　“张春。”

　　大黑在前面喊了一声，张春忙追上去。由于洞被水淹满他们只能潜过去，张春全身埋进水里，一眼就看到大黑扛着的他的身体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来，光线不足大黑和张垣珩都没有发现，他却看得很清楚。那些渗出来的血如同有生命一样流成一条线绕过他的位置流向裂缝的方向，而他觉得自己的重量越来越轻，最后完全摆脱不了水流只能被冲走，眼睁睁看着大黑和张垣珩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