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真经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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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姜元贞在大罗山上开始了他的道童生活。
方观主也不拘着他，爱做什么做什么。不过姜元贞也知道不合群的后果，每天都老老实实跟着大家去观日崖采气，去讲经台诵经，集体活动一个也不落下。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得了归化神音，他虽然仍会做那些梦，但再未被梦中人的情绪影响，连过去的记忆也陆续恢复不少。
戴清住在丹房的一间厢房里，每日早课后都会召姜元贞前去教他读经。戴清所讲解的和观中讲经时的内容大相径庭，让姜元贞真切地感受到紫虚观与紫虚派的不同。
观中的早晚功课就是诵经，无论懂或不懂都可以跟着念诵。
先诵韵静心，接着三称紫虚天尊名号，再诵韵请神，接着诵“八大神咒”净心、净口、净身、净天、安土、金光、祝香、玄蕴。咒语结束，颂遍诸天神圣，最后以《清静经》和《心印经》结束，这样才算一日清修之基础。
而戴清并不讲求这些。他让姜元贞斋戒沐浴，找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摒除杂念，凝神忘我，静心感气。只有感气成功，才能算正式迈入修士行列。这跟世俗江湖修炼内功的开始基本一样。只不过道家养气，是为壮体壮魂，魂壮体健才能筑基。而世俗江湖养气，并不在意壮魂，在壮体方面却走了极致，且追求杀伤力。
姜元贞盘坐在蒲团之上，做五心朝天状。
静室安谧，燃香宁神。
一呼一吸，关元下沉，呼吸之间吐故纳新、收束念头。血脉心跳之声渐隐。恍恍惚惚，杳杳冥冥，无中存有，神念自明。一念既生，上升至灵台，从天门而出，忽觉空明轻快，仿佛高高在上俯视自身。
第一日，姜元贞的念头于静室内俯视自己与戴清。到第三日，念头豁达，冲破静室。直到第五日，能与定境中俯察整个紫虚观，灵感山中妙意，体悟自然真趣。
只是这种状态保持不了多久便觉无比疲累，以至于姜元贞每每静坐感气到后来都会自然昏睡。
戴清在一边护法，见姜元贞静坐时气息渐隐，可随后便是呼呼大睡，便知他感气失败。
只是一连十日总是这样，戴清感到难以理解：跟世俗内家功法一样，感气是年纪越小越容易，因为孩童心思纯净，不比成人杂念纷呈……可就是杂念纷呈的成人，只要引导得当，资质差些的用去十来天也该感应到了。
又过十日，姜元贞一如往常，每每静坐一会儿就开始睡觉，戴清终于忍无可忍。
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行之事，不能凡事都指点得太细，以致产生知见障。感气这种入门关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发乎自然最好。如今姜元贞二十日都未感应真气，实在匪夷所思，戴清这才询问缘故。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不管各人的天资，也不管各种法门的技巧，感气一关都是静心神，退五感，而后气感自然。虽然谁家都没有在这上面多费笔墨，可“退五感”这一点还是很明确的。而姜元贞不仅没有五感后退，反而加强了——听其描述，分明是神魂出窍的情形！
若非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戴清怎么也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等怪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是没有天生神魂强大的凡人能自行出窍的。但未经修炼的肉体凡胎无法支持神魂的强大，往往导致这类人先天羸弱、极易夭折。
而姜元贞一个先天完足、生机旺盛的六岁儿童，分明连体内真气都还未感应到，神魂却能自行出窍，实在颠覆常识。
若神魂出窍不用依赖身体基础，不需要五气朝元、九窍生动，那大家还锻什么体、筑什么基？
戴清觉自己见识太少，暗道：“难怪常明真人要我来寻此子，看来此间确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缘法。”
姜元贞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戴清一脸惊讶，心中不由地有些不安。
戴清见状，倒也不瞒他，一一解说。
太上出世，众生始闻道。
太上座下太和真人留下“炼气成神，炼神合道”八字，成为世间修行的不二之法。
但这实在太过笼统，于是高上又传下“炼气化精，炼精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十六字。
经过历代传承、散佚、绍复、演进、淘汰，发展至今的道门，流派上百，立教无数，各种典籍浩如烟海。
各类修炼法门，概而括之，也不外乎高上所传十六字。只不过因为理念不同，对修炼阶段的划分和称呼不尽相同。直到玄天祖师“一剑光寒十四州，立定东西两昆仑”后，修真界方才从百花齐放进入大一统的格局。
修炼的步骤阶段也大致统一为锻体引气，炼气培本，五气朝元，九窍生动，内外交感，百日筑基，玉液黄芽，丹成九品，脱胎换骨，长养圣胎等等。
从锻体引气到内外交感简称炼气期，从百日筑基到玉液黄芽为筑基期，从丹成九品到脱胎换骨称金丹期，长养圣胎开始称元婴期。元婴以上大多飞升上界或在外云游，鲜少在世间显圣。
“可是师叔，为什么炼气期有这么多阶段，到后面的元婴就只有一个阶段了？难道元婴对金丹的差距，还不如炼气有成对炼气之初的差距？”
戴清闻言，不由暗叹此子聪慧，趁机点拨道：“太上无言，而太和传之。高上真诀十六，而后世千千万。修道如登峰，越高人越少。山下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山上却没有多少亭子。上山路无数，大多人都去走前人凿出的那条，可越往上路越少甚至没有路。然而真正的风光却在无人能到的险峰之处。你既立志求真，亦须从此处多想多看。”
姜元贞应声称是，又想到平日里观中弟子常常暗中较劲，尤其是去观日崖采紫气之后，都要三五成群地讨论“我炼气三重了”、“他才炼气二重的中期”之类云云。
姜元贞对此一窍不通，问了也没人为他解答，反而说“别装了，你是祖庭弟子，还需要问我们？”他心智成熟，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去找观主或者戴清告状，顶多心中藏疑，待日后解惑。如今听戴清讲到此事，又问：“师叔，平日里我听观中师兄们说起炼气几重，跟你说的似乎对不上？”
戴清抚须笑道：“一群懒人罢了。”
原来锻体引气阶段，分感气，引气，行气，蓄气，藏气，养气六重；炼气培本阶段，分冲气脉，通筋络，炼百骸三重；五气朝元阶段，分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五重；九窍生动阶段，每开一窍，对应一个小境界，共九重；内外交感阶段，分内景小周天，内景大周天，内外交感，种灵根四重。种了灵根，才能筑基。
这样合起来算，炼气期五阶段一共就有二十七个小境界。有人嫌麻烦，干脆把炼气分为九重，每重分初期、中期、后期三段，三九二十七，正好用来代表二十七个小境界，而且听起来直观简单，慢慢就流传开了。
姜元贞听了，若有所思，问道：“弟子前日在藏经阁读《黄庭经》知，内景即为血肉、筋骨、脏腑，三者皆成则能神照于内。如师叔所言炼气的二十七个小境界，窃以为锻体引气对应血肉，炼气培本对应筋骨，五气朝元对应脏腑。故而待九窍开后，内景方才能感应外景，种下灵根。”
“正是。”
“既然如此，开九窍前便能做到内景大周天，一旦开窍，便可内外交感。九窍齐开，便可种下灵根。”
“然。”
“如此便不能说炼气九重的修为比炼气七重高了。”
戴清哈哈大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姜元贞暗道：看来数字虽然直观简单，但却把本质掩盖了。
姜元贞这番言语，让戴清放下了因他迟迟无法感气而来的一丝顾虑——此子不是悟性太差，而是悟性太好了！
至于短短几日里姜元贞是怎么看懂《黄庭经》的，他才懒得去想。天才嘛，总有一点不同常人，戴清才不会告诉姜元贞，自己当年是练到内外交感瓶颈得不行的时候才被师父逼着去看黄庭经的，就那样还是啃了两年才把艰深晦涩的经书啃下来，然后闭关筑基成功。
次日，戴清出手封闭了姜元贞的五感。
五感后退，气感自然。
终于，第二十一天，姜元贞感气成功，迈入了修行的门槛。
从此，可以称作修士或者炼气士了。
姜元贞成功感气后，戴清开始向他讲解《清静经》和《心印经》。
姜元贞满心以为自己能得戴清讲经，必能得些别人没有的真经宝典，不想戴清在他好不容易感气之后，还让他看《清静经》和《心印经》。这两部经书他早已在早晚课上背得滚瓜烂熟听得耳朵长茧了。
一时间，失落的情绪毫不遮掩地挂在了脸上。
“莫要小看这两本经书。大道至简，更何况是太上和高上的道统传下的经典，更是一理通百理通。”戴清耐心告诫道，“我知你天赋聪慧，举一反三，不比旁人非要下苦工才行。但观中早晚课里天天背天天讲，你莫要懈怠，需得认真听取，收敛心性，守雌守静。大道真意就在其中。”
这些东西往往要人自己去悟，但看到这么聪明可爱又懂事的小孩子用发光的眼神看着你，希望你答疑解惑的时候，任谁都会很乐意教导他。
“别看那些别府遗宝传得沸沸扬扬、抢正统打得头破血流、争夺秘籍丧了许多人命，那些人都是入了妄境，舍本求末，正传道统的真经就在眼前。只是很多东西，非是仙派弟子不能授，所以上师讲经不曾点透。你有仙缘，莫不知珍惜，也切记莫到处宣扬，更不得借此欺凌弱小。”
姜元贞有些“大话空话谁不会说”的不以为然，又有些“原来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欢喜雀跃，也总算明白了师兄们说“别装了，你是祖庭弟子，还需要问我们？”这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他起身向戴清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弟子礼，恭声道：“谨遵师叔教诲。”
有道是——
人人争相诵真经，几人得以闻真意？神仙圣人天涯远，玉京玄都咫尺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真经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