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72、往事

　　“如果你愿意，我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故事？”不知精灵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但少女还是点了点头。

　　“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暗夜精灵是不喜欢混血后代的，她们认为混血会导致暗精失去强壮与智慧，通常有族人想要与非纯血对象结合都会遭到反对。”
　　“但我的母亲就是个混血，而且因为小时候受过伤的缘故,母亲的身体素质比普通的暗夜精灵要低一大截，没有任何族人会喜欢这样的同族。”
　　对，却是从暗夜精灵的角度，不是男性的角度。
　　血缘越近，越容易出现魔法天赋强大的后代，而血缘越远，后代则越容易有更好的身体素质和外貌条件。没有人知道温菲尔德母亲身体里另一半的血液来自哪个种族，唯一能够用做认定条件的是她不能使用黑暗魔法，或许是哪个和黑暗神有冲突的种族吧，但在“受过伤”的这个前提下，不能使用魔法也只不过是另一层的笑柄罢了，不会对她造成更多的影响。
　　重点是她的容貌。一个体弱而地位低下的混血精灵，却有着连纯血们都羡慕的精致相貌，这样的反差让纯血精灵总不免在心中要念叨几句，可她依旧磕磕盼盼地拖着一副残破的身体平安活了几百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也就没有精灵再去留意这样一个混血了。大家都认为她会在某个清晨悄悄的死在家中，或许要到尸体的臭味散开，别人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如果那天夜里的啼哭没有响起的话。
　　一个混血精灵，流着一半暗夜精灵之血、另一半血缘不明的女性精灵，在那个夜里独自产下了一名男婴。随后因为自己极度虚弱的身体和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在其他精灵赶到前，她就已经失去了呼吸。
　　甚至，连孩子父亲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留下。
　　当然是族里的一员，以她的身体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智种。然而可悲的是，没有精灵愿意站出来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最终，男婴被命名为“温菲尔德”，在暗夜精灵语中意为“被遗弃的生灵”，由族里统一来照顾培养他。
　　男婴的身体很好，甚至比起寻常的暗夜精灵还要敏捷而有力量，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对他的非议和排斥比起母亲而已要小上许多——直到他第一次踏上神坛。
　　他与他的母亲相同，无法使用黑暗魔法。
　　在这个魔法占据主导的世界，再强大的身体素质也只能是点缀。失去了魔法，就等于被贴上了弱者的标签，而对于弱者，暗夜精灵们是从来不抱有任何同情心的。从此，温菲尔德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被人嘲笑，被人鄙视，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在得知自己无法使用魔法后，尚且幼小的混血精灵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和冲动，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地下的生活危机重重，不会使用魔法就代表无法踏出族群的领地，即使想离开这里独立生活都做不到。
　　或许他也会和母亲一样，静静死在无声无息的黑夜中吧。
　　他有时那么想到。
　　又是相同的场景，再次被其他的小精灵们纠缠，他只能以沉默回应对方的“调侃”。然而这次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一个年轻女性精灵的出现阻止了她们。
　　她的名字叫桃瑞丝，是温菲尔德所在部落中最强大的法师，也是族长的继承人，在族群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桃瑞丝批评了那些精灵，却在撵走她们后鄙夷地看了温菲尔德一眼。他不理解，他以为这位强者是为解救自己而来的，可她为什么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自己？在得知自己无法使用魔法后，他第一次尝试着鼓起了勇气，拦下了那位地位尊贵的精灵。
　　“桃瑞丝是不是不愿意你们内部争斗才这样做的？你们暗夜精灵不同族群之间不是也会有斗争吗，内部争斗会导致无谓的战力消耗。”塞西莉娅做出了这种猜测。
　　“是也不是。”温菲尔德的眼神很复杂：“她虽然表现的十分不耐烦，却还是对我说了一番话。”
　　[智种最大的权利，就是自由选择的权利，但这样的权利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因为我们生来本就不平等，为了得到这份平等和自由，你必须努力、努力让自己足够的强大。]
　　[我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借着自己些微的强大就欺负那些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但我更讨厌你，因为你不会反抗、不会奋斗，既然你自己放弃了自由，就不要奢望着会有任何人来拯救你离开苦难。]
　　说完，桃瑞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的温菲尔德并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可在尚且年幼的暗夜精灵眼里，桃瑞丝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既然神让他努力，那么他就努力试试吧。
　　武技、魔法，纵使身体受了再重的创伤、黑暗神多少次的不回应，在其他精灵的嘲笑和不理解中，温菲尔德还是一天天坚持了下来。最终魔法仍然无法使用，但或许是被他不要命的精神震撼到了吧，前来找他麻烦的精灵越来越少，最终一个都没有了。
　　而在那段时间里，他和桃瑞丝也不知不觉成为了朋友。甚至有时桃瑞丝心情不好还会跑到他的小屋里，两人共同喝酒泄愤，高兴的时候就放声歌唱——不过唱歌的话只有桃瑞丝罢了，温菲尔德可不会。
　　听到这里，少女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喜欢她吗？或者你们两个后来成为了伴侣？”
　　“喜欢？我们两个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关系，如果一定要形容我对她的感觉的话，那应该是崇拜吧。而且，她后来也有了自己的伴侣。”
　　温菲尔德所在的族群，是塔拉纳基中最庞大也最古老的暗夜精灵族群，其中美丽而年轻的最强战士桃瑞丝，几乎所有的男性精灵都渴望得到她的垂青，可她最后却选择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对象。
　　多年前，曾有一名外族的暗夜精灵投奔至此，他自称是因为得罪了过去族群的族长才遭到驱逐。在宣誓永不背叛后，温菲尔德的族群接纳了他，这位外来的精灵顺理成章成为了族群的一员。
　　这名精灵长相俊美实力强大，加入族群后很快成为了同龄精灵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因为出身问题大家多少会在背地里非议几句，不过既然已经有过宣誓，族中对他大抵上还是安心的，如果将来能在族群内部挑选伴侣，他也就能真正融入这里了。
　　——可问题来了，偏偏那个和他相爱的人，是桃瑞丝。
　　身为第一强者兼下任族长的桃瑞丝，不管她是不是众人爱慕的对象，族人们都不可能放任她与一个来路不正的对象结为伴侣。而其中现任族长是反对最为强烈的那个，他甚至放话道，如果桃瑞丝继续打算一意孤行，就要将那位男性精灵逐出族群。
　　“她肯定没有妥协吧，能说出‘智种最大的权利是自由选择’，怎么会因为他人的反对放弃自己的爱人。”这个桃瑞丝让塞西莉娅想到了同样孤高的叶·克拉克，有机会的话或许这个暗夜精灵或许能与那半森精成为好友呢。
　　“对，她不仅没有妥协，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甚至打动了族长让他收回了逐出对方的宣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的族人整日都在讨论她们两人的事情。”
　　热忱的少女对这样的发展很满意，但疑问也由此而生：“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确实是很完美的爱情故事。”
　　“因为事情没有就这么简单结束……”
　　银发青年继续着他的讲述。

　　对，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桃瑞丝和那位精灵结为伴侣后，族群度过了一段很是平静的时光，而温菲尔德与桃瑞丝的交往也因为种种原因逐渐冷淡了些，到后来的两年都已经没有再见面了。
　　然而斗争却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日子里突然爆发。在塔拉纳基，除了温菲所属的族群外还有几个分散的暗夜精灵部落，其中一支野心勃勃的部落族长已经成功侵吞了附近的另一支小部落，但没人想到她居然真的如此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了这个最古老的族群身上来。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嘲笑她和她的族群是多么不自量力。分明是新兴的族群却想要和他们对抗，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都出于劣势，她们甚至都无法理解她是哪里来的这个勇气。
　　不过很快就没人笑得出来了。
　　——因为族长被杀死了。
　　族长不仅是整个族群多年来的领袖，也是族群中除了桃瑞丝以外的第二强者，这样的损失对于整个族群而言都是巨大且不可弥补的。得知了这个噩耗的暗夜精灵们在对抗新兴部落的时候也节节败退，大家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桃瑞丝理所当然接下了族长之位，拿过权杖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族内，弄清楚族中的内奸究竟是谁。
　　“我想你也猜到了，杀死前任族长的人就是她的伴侣。”
　　甚至都不是背叛，从最开始的时候，那位精灵就是被当做卧底派到了温菲尔德他们族群之中。宣誓？不知他用什么方法甚至瞒过了神灵的眼睛，总之那个所谓的身份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由此看来，对方族群的族长也是个狠心的人，能把族中这么强大的战力当做一次性产品来消耗。要知道在卧底的身份曝光后，以复仇心极重闻名终南大陆暗夜精灵根本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这片土地。
　　“那桃瑞丝呢，她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很伤心吗？”塞西莉娅一想到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就揪心不已。
　　“或许也伤心吧，但用严刑逼问对方的主意就是她出的。最后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伴侣，为这一段感情划下了句号。”
　　“因为当时不顾众人反对和他结成伴侣的行为，族里对她也有些不满与怨言，不过都在她手刃对方之后消声觅迹了。毕竟战争还在继续，内讧只能使我们的族群更快的迎来终结。”
　　“后来……发生了某些事情，导致诺拉荻从我们族群中消失了。桃瑞丝很快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到地面上来寻找她的下落，想到在战争中不会魔法的人提供不了多少贡献，我很快就同意了。”
　　“可你不是说不使用魔法无法踏出族群的领地吗？为什么桃瑞丝会派你来找诺拉荻？”怪不得温菲尔德最初会表态自己和诺拉荻不是朋友，塞西莉娅到此时总算弄明白他干嘛要带诺拉荻回塔拉纳基了。
　　“离开的那天，是桃瑞丝亲自把我送到了地面上。”
　　“而在分开之前，她对我说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