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293、永不坠落的火焰（2）

　　温菲尔德摇头又点头：“我觉得对阿塔尔大人来说我应该不是从过去来的。但如果此刻我面前的一切都真实存在而并非幻境的话，穿越时空隧道就应该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
　　“竟然是未来吗？”她小小惊呼一声，双眼带上了些许不可思议：“我曾经和阿涅洱海德聊过关于时间魔法的事情，她说想通过时间魔法穿越回过去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那温菲尔德你难道是时间系混沌生物的一员吗？”
　　“……并非如此。”暗夜精灵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复杂的来龙去脉了，并且他还注意到一件事情，似乎阿塔尔和众多神灵都有着不浅交情，与十万年后古龙们对神灵们绝口不提的陌生截然不同。
　　被否认的阿塔尔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古龙诞生至今不过八万年，与这个世界即将要经历的无数时光相比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这么看来就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激不起半点波澜的小石子。但我们入目所及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真实，让人几乎无法不铭记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你那个时代，世界还是现在的样子吗？”月光照耀在她无暇的脸颊上，温菲尔德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离开塔拉纳基的那天，而面前的人却从族长桃瑞丝变成了红龙阿塔尔。
　　“总是、有所改变的。一些原本美好的东西都不在了，一些原本温柔的事物也都面目全非。”想到十万年后已然死亡的阿塔尔、格林、斯摩奇、艾维斯、雷佐，想到沉睡在坟场中心这么久终究逃不过同族相残的恩斐雷亚，温菲尔德的心情无可抑制的沉重起来。
　　“是吗。”阿塔尔不在意的轻笑：“我相信总是有好的一面存在的，不然你的话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留恋了，不是么。”
　　“温菲尔德，你既然认得出我也知道雷佐，应该明白古龙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吧。就像今天一样，我的身份导致我无法太多的去接触普通智慧生物，很难得才能遇到一个你这样完全陌生却又对我没有畏惧的人出现呢，你愿意和我多聊一聊吗？”
　　“您想听什么。只是我的生活很无趣，您应该很快就会感到失望了。”
　　“生活就是生活，惊险刺激或者平淡朴实都是生活，并不存在哪个有趣哪个无趣。”精灵的身影映在古龙的眼中：“我在你身上感到了迷茫，而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见到此时的你，那么这就必然是属于我的任务了——我想要帮助你。”
　　“……呼，您真是亲切，那我便不推辞了。”闭上眼睛，或许是今晚月色真的太美吧，无关爱情无非感怀，连如此不善言谈的温菲尔德都突然变得想要多说几句了：“关于我的恋人。”
　　他口中吐露出的是从未对任何人透露、甚至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的困惑：“我们是异族，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结识，相知，直到相恋。我是种族的耻辱——一个绝法者，但我的恋人，比起我的年龄而言她极其的年轻、如今却已经是一名非常高阶的法师了。我非常清楚今后她的道路会是多么宽阔充满光彩，而如此无能的身为绝法者的我根本就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资格……”
　　“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时值今日我还会产生这般羞愧的心情，明明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决心要贯彻自己的道路，不管别人如何看待都不动摇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想到做到却是如此艰难……乃至于这两柄陪伴了我百年的剑，我都不知该再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它们。”
　　桃瑞丝说，软弱是因为选择了放弃，他一直认为她的话是对的。但在亲身经历了塞西莉娅短短八个月内从八阶升到十七阶的飞跃之后，他却第一次切切实实的体会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所谓的努力活着抗争就能做到的，有些差距，注定一生都无法抹平。
　　看到暗夜精灵紧握的双拳，红发女性极其细微的歪了歪头：“‘她’介意这件事吗？”
　　“不。”
　　“那是你在介意？”
　　“……或许是吧，或许是虚荣心作祟，但我宁可把这种心情当做是我不愿意拖累她，大概这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温菲尔德自嘲的一笑。
　　阿塔尔却在看到这份笑容后突然严肃起来，连话语中都带上了些许责备的意味：“温菲尔德你，想的太多也管的太多了。”
　　“……”闻言，原本还以为会听到安慰的温菲尔德猛地愣住了。虽然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但他不知为何却非常坚定的认为阿塔尔必然是一位极富有亲和力、感染力、同理心和爱心的神，在某种意义上在这个方面甚至连黑龙殿下都比不上混沌红龙，总之她是断不会说出这种毫不掩饰的批评来的。于是此刻，他着实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阿塔尔却似乎认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了，完全没有在意温菲尔德做出的回应，只是又语气一变：“人生而平等，没有人有资格以任何关系为由捆绑起另外一个人。所谓的为他人好说到底也还是一种自我满足，而用这样的自我满足去强加到其他人身上，你不认为这非常的不公平吗？”
　　“但这可能也正是智慧生物的通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把决定权交给对方，因为这本就是她该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你啊。你并没有权利去代替他人决定对方要什么，如果她认为你拖累了她，自然而然就会离开你，到时哪怕你想挽留也没用。那么此刻的你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呢。”
　　阿塔尔用一番话拨动了温菲尔德心中深藏的那根弦，他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还剩下的一点点迷茫在这里：“可是照您说的这么做，不就等于是把所有的压力都加到她一个人身上了吗。”
　　“——所以你难道打算就这么保持着和她的差距，让所有人都对你们指指点点一生？”
　　当然不会。
　　不用她再回答了，当温菲尔德的脑海中浮现出这行字的时候，他已然明白了阿塔尔的用意。
　　他了解塞西莉娅，那个贵族出生热情似火的蓝发姑娘所寻求的爱情向来与世俗无关。正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过多的去考虑两人的差距，才总是把那种自卑且沉重的压力背在肩头独自扛着，直至自己的身躯越来越矮小越来越萎靡，却都不肯向最亲近的她透露半点。
　　但是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根本就整个都想错了、完全都想错了。
　　她的决定，那就让她自己来做就好。而她所不在乎的外部压力，他又为什么不能用在乎这些的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堵上呢？到头来把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强加在了她的身上的人根本就是他，他却又反过来自以为高尚的担当起一切……然而这些，从最初开始不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吗！
　　“能看到你想明白我很高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烦恼，以及我的烦恼。”阿塔尔了然于心，旋即温柔地笑了：“希望你可以摆脱困扰，可以好好得继续前进。”
　　于是甩开沉重包袱的温菲尔德便看到了那个笑容，似乎正如冥冥中所注定的那样，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能与他未曾相遇便已永世相隔的母亲见面，是否他也能从她眼中，见到如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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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红龙走进一个依山壁挖掘的岩洞，一段长走廊后的展现出宽阔场景顿时迷花了暗夜精灵的眼睛：“这里、是您的图书塔？”
　　明明是石壁中的洞穴却用“塔”来形容似乎有些怪异，但自从听到这里有着“克兰雅”那样一个名字之后，温菲尔德却总是不由得把这里和他所任职的学院联系在一起，如此才有了塔的说法。
　　按理说洞中理所应当是没有光线的，不过既然主管这里的是掌握火系混沌原力的红龙，如此强大火焰的力量总不会害怕区区小黑暗。整片厅堂中都倒映着红色的火光，大量书籍、羊皮纸卷轴、魔法水晶球等等道具也被这种气氛渲染，透露出了些带着点小诡异的温馨来。
　　“图书塔？这个名字倒是挺特别的。”闻言，阿塔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古龙诞生至今不过八万年，主位面也只是个十多万年的新生儿罢了，书籍却是要依托于时间长河点滴溅出的水花诞生的，所以目前为止我能收集到的无非也只有这些了。虽然不知温菲尔德是从多久远后的未来而来，不过那时候任何一座‘图书塔’应该都要比这里辉煌吧？”
　　也不全是，但至少他记忆中克兰雅学院的图书塔……像是要撇开某些糟糕的预感一样，温菲尔德想到这里就猛地停住了思维的步伐，不知所谓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红龙眨了眨眼睛：“总之，如果温菲尔德有兴趣的话，留在我们的这段时间这里的书和道具你都可以自己使用。不喜欢魔法书，那边的水晶球里同样记载了大量武技相关的动作和高手战斗时的录影，我想这对你应该也是能有一点点帮助的吧？”
　　“……是的，感谢您的慷慨。”
　　到此为止暗精基本已经相信自己确实穿越到了十多万年，穿越的原理他不想分析也真的分析不出来，唯独如今红龙的心态他非常想了解：“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要如此照顾我呢？一路把我带回了这里，替我向您的同胞隐藏行踪，如今还分享了珍藏的书籍给我，我不知自己拥有何可以让您如此欣赏的地方？或者您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
　　“唔，怎么说呢……”阿塔尔想了想，随后略带苦恼的笑了起来：“大概是移情作用吧，毕竟我的孩子快出生了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来，这些行为都是那么的自然、不由自主，并不存在任何打算要利用你的想法。至于后者，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愿望，就像全天下所有父母一样，如果他也能和你一样好好成长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的话……挫折不也是一种美妙的吗，享受全部的人生，那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就这样，阿塔尔的声音拉开了温菲尔德在这久远历史的序幕。为了等待回到自己世界的一天，也为了能够永远的留在恋人身边，暗精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这座石中的图书塔上，废寝忘食的汲取着这个尚且对精神魔法有着相当研究时代的知识。
　　转眼就是大半年，某个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日子里，一阵巨大的元素波动将温菲尔德拉回了现实。越过那条长长的长廊，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比巫魔来袭时甚至都更加像是世界末日，原本幽静闲适的小山谷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炼狱：火焰和海啸、飓风和荆棘、湍急的泥石流吞没了地面上所有的生命，而这，都只是炼狱中极小极小的部分。
　　经历过塞拉莱昂崩塌的他非常清楚几个位面之间的冲突会带来什么影响，那时造成如此严峻后果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时间之神耍心眼的一记魔法罢了、事态却已经几乎无法控制，可如今……
　　映入温菲尔德眼帘的除了到齐的七位混沌古龙外，时间之神帕里派利卡、空间之神阿涅洱海德、以哈梅林为首的三位光明神、以提什特里莎为首的三位黑暗神、命运之神尤兰达、还有众多其他的塑能神灵，几乎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神灵都出现在了此地，而且，全部都是真身。
　　只是此刻这些神灵却没有什么所谓神灵的高贵姿态，在元素暴动和时空破裂的危机中，她们紧张的四处游走着奔逃着。值得注意的是，在一片混乱中她们又似乎将正在专心施法的阿涅洱海德和帕里派利卡隐隐围在了中间。
　　反观之前应该是在与神灵对峙的古龙们却也没有趁火打劫，反而更加卖力的保护着所有人的安全。尤其是阿塔尔，温菲尔德简直可以看见她的魔法力和精神力正在以一种怎样的速度流逝，用不了几分钟就该彻底脱力了。
　　所幸时空二神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成功建立起了主位面与元位面之间的通路，容不得多耽搁下去，神灵们纷纷以逃难的姿态离开了主位面。与此同时温菲尔德也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这时空通道所吸引，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且迅速，几乎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都来不及和美丽而慈爱的红龙说一句谢谢以及再见，灵魂便已经感受到了未来的召唤。
　　看来他的这趟历史之行就该到此为止了。
　　暗夜精灵身体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于此同时也是剩下最后一个垫底的神灵阿涅洱海德在跨入隧道、隧道即将闭合的最后瞬间，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了红龙一眼。
　　——也正是此时，最后一道巨大的时空裂缝毫无预兆的贯穿了那名恰好法力耗尽、失去所有防护罩的古龙躯体。红色的鲜血顺着红色的鳞片洒落在克兰雅的各个角落，那时响起的六声痛呼，将是她们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苦涩。
　　一切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唯独这希望不灭、这梦想不灭，唯独这火焰将在我们的心中燃烧，永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