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182、黑瞳的“罪恶”

　　说话间她抑制住了恐惧，而那对长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又开始颤动起来，柔软卷翘的末梢仿佛羽毛般扫过所有人的心头。接着，一阵与这场景格格不入的刺痛心悸开始在安妮雅的身体中蔓延。
　　冒犯了神灵的尊严、不容许存活在这世上的黑瞳人族男性，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存在牵扯到一起……诺拉荻，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回答显然连叶·克拉克都是第一次听说，她颇为意外地看了诺拉荻一眼，眉间疑惑一闪而过：“黑瞳的男性人族？……”
　　“叶你是在卡玛希森林里长大的，大概不是很清楚。”安妮雅稍微稳定情绪之后，便向半精灵简述了事情由来。说完后则加上了自己的评论。
　　“纯人族之中不存在黑发黑瞳，没有黑发是天生血统导致，但黑瞳的消失却是人为造成的。虽然所谓的神谕里冒犯神威的是男性，不过事实上黑瞳女性同样有许多因此而丧命，就算个别有活下来的也不敢抛头露面，基本一生都被囚禁在自己家中，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魔法协会能容许这种毁灭人性的规则存世至今。”
　　——她在这件事上的想法几乎和十五年前完全相同，甚至因为罗赫的关系，更加深了不少恶嫌程度。所以哪怕是明摆着和神殿有关系的诺拉荻就在边上，安妮雅也忍不住直（中）言（伤）了几句，非常没有平时那种处变不惊的样子。
　　“我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过这件事了。”叶似乎是在努力寻找着回忆中的碎瓦：“神罚并非危言耸听。虽然绝大部分的黑瞳男婴都在出生后即刻被杀死，但也有少部分父母由于不忍或是无知而没有动手。然而最终，这些黑瞳男性没有一个能够善了，更多的是死相凄惨令旁人心生畏惧，这样的现象起码持续了千年。”除了神以外没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当然就是神罚。
　　“加上黑瞳男周围的人也大都会受到牵连，关系越亲近的受牵连越深。所以有的父母自己不忍心下手又怕被连累，会在发现黑瞳男婴后偷偷将其丢弃到别的地方，发现的人同样因为害怕不敢接近，导致最后冻死饿死的例子非常多。”
　　“什么受牵连，不就是迁怒。”对这种本性少女是嗤之以鼻：“都太看得起自己，真以为神灵还会来管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干脆做个统计户口验DNA看谁和谁有血缘、做问卷调查评分看谁和谁关系好得了！不过就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看上去合理的借口，推卸责任还推卸的好像很光明正大一样。”
　　起码几年没和别人讨论过这件事、又从叶嘴里听到了神罚真实存在的消息，这下安妮雅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话说得颠三倒四不算，甚至爆出了一大堆另两人根本听不懂的现代用语。
　　好在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再和叶分析那些于现状无用的细枝末节，而是就关键的部分问诺拉荻：“你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你的回忆里究竟是什么景象？……在承受得住的情况下，不要太勉强自己。”按照之前的表现、包括龙谷洞穴的时候，治疗师明显在抵触着回忆起那些，安妮雅并不想硬逼她说出来，尤其是护短的叶还站（抱）在（着）边（人）上（家）呢。
　　诺拉荻点了点头，表面上看上去倒是不再有之前的不安了：“最多的就是尸体，和叶叶说的一样，都是些非正常死亡、死相凄惨的尸体。”
　　只一句话安妮雅顿时就佩服起她来。
　　——不管哪个精神再坚韧的人，有几个做得到日日夜夜梦见这种可怕的场景、而且在这场景还很有可能与自己的过去息息相关的时候，还能自信满满确信自己不会崩溃的？而诺拉荻不光做到了，在直接见到龙墓尸堆之前甚至都没有让叶以外的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情，即便算上叶帮她缓解的相当部分压力，她的这份忍耐力和自制力也绝对超乎常人。
　　“这些画面是不会动的，只是保持着定格不断更换交替而已，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不知安妮雅想法的晶精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可每当我想逃离那里的时候，一双双黑色的瞳孔就会出现在我身前用冷漠的眼光注视着我。明知对方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可又要比遇上任何凶暴的魔兽都可怕……”
　　“还有，只有一次，我听到过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这句话是叶问的。
　　“我不确定那个声音是不是和我过去的记忆有关系……因为其他画面都梦到过很多次，只有那个声音唯独出现了仅仅一回。”在前面说什么支离破碎的尸体啦、被一大堆眼睛盯着不放啦都没有露出害怕的诺拉荻，此时却露出了瞬间的犹豫来。不过没等安妮雅实现刚才“我很宽容”的诺言，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同样是在爱尼莎遇上强盗团的那个时候。”
　　“晚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却听见了有声音在呼唤我，而且，对方并非是叫我的名字、而是直接呼喊着我的灵魂，我甚至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随着那个声音一点点离开身体的感觉……”什么样的恐怖画面都比不上“自我”不受控制。
　　“这么早之前你就已经开始梦到这些东西了吗？”安妮雅看了一眼叶，好像记得这半精灵不是这么说的啊。
　　诺拉荻摇摇头：“不是，当时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那次属于特殊情况吧。”
　　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诱因的？如果是在遇见强盗团的时点，安妮雅能想到的也就知道那个让近百人强盗团瞬间化为灰烬的神术——“光之牢笼”了。
　　显然叶同样对此印象深刻：“那个法术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和魔力，光之牢笼的力量不是你现在的身体能够负担的。”晶精体是天生就拥有超高等阶的存在，不过自然魔法等阶又不能等同于神术的等阶，完全没有信仰的自由生物一下子承受了这么大量光明元素的冲击当然会遭到反噬了。
　　“那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包括身体和灵魂的融合都出现了错层吗……？”安妮雅总觉得这个结论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可这好像已经是一时之间最合理的解释了，便暂且放下了它：“所以你最后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这个、”岂料诺拉荻突然不肯说了，安妮雅还当她又害怕了呢，结果一看她的样子好像有点古怪、脸转过去似乎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而叶虽然是没搞清楚事情原委却仿佛若有所悟的时候，真实的恋爱经验要远远大于她们两个的绛发少女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安妮雅还是心地很善良的，塞西莉娅不在场的时候她一般并不会特别热心地追问人家的隐私问题[ 也有可能只是出于保持形象的需要？]：“啊，没想到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这么晚了，这两天真的非常辛苦，要不大家先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不光是推辞，她也确实累了。不光安妮雅，包括诺拉荻和叶·克拉克在内，她们三人没有不累的，不过是凭着一股子专注力才支撑到现在。
　　历时几天迷路后大胆决定向地下搜索，直接挖到了密特拉的领地；坠落时踩空没有控制好地点，差点三人一起坠入熔岩将来成为某件武器的一部分；和语言不通的矮人们艰难地打交道，应对高阶法师咄咄逼人的态度；终于确定诺拉荻的种族，却又是从未听闻过的古怪晶精生物；了解到整个终南大陆的危机现状，争执是否要献身“拯救苍生”；最后对晶精身体和神官灵魂关联的讨论，试图从蛛丝马迹中解开诺拉荻身上的全部谜团。
　　这一天的经历比过去的十天说起来都要丰满，谁也不是铁打的能无限运作下去。所以在这个明明光整理思路就能花费上一整夜的夜晚，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沾上枕头就瞬间被黑暗包围，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