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181、茧下的真实

　　如此一来，原本她们对于诺拉荻是不是苏纳神殿所寻找的异族还抱有两成怀疑，现在确信的比重大概就要占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循环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在安妮雅对真相抽丝剥茧的时候，诺拉荻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位绝世佳人面色惨白、嘴唇却鲜艳到仿佛有血液即将滚落。
　　“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她似乎是想做出一个摇头的动作，然而脖子已然僵硬到无法动弹，唯独耳边发丝微微晃动了两下。
　　叶用一种波澜不惊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恋人，与平时无二的平静态度让诺拉荻的慌张少许减少了些。但没等真正恢复，叶的一句话便彻底击垮到了她此时无比敏感的神经：“既然掩盖的厚重幕布已经拉开，哪怕闭上眼堵上耳，真相还是会到达每个人心中的。”
　　安妮雅尚未来得及吐槽这半精灵说话干嘛这么文艺，却见她往诺拉荻的方向走了一步接着把对方搂进怀中，又凑在治疗师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一时受惊的诺拉荻差点就要暴走，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延缓了动作。在听到叶的密语后，她并没有做出直接回应，唯独颤抖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渐渐平复了下来。
　　见诺拉荻已经平静，叶便打算放开她，然而这人却不顾电灯泡安妮雅在现场，用神态强烈地表示了要让叶维持现状的意愿。既然这样叶也就没再动弹，只有安妮雅可怜见的无所事事等了半天不算、现在还得和一对抱在一起秀恩爱的情侣谈正事。
　　“诺拉荻、你……还好吗？”看上去现在是没什么问题，不过魔药师还是有点担心对方的精神状态，万一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她就糟糕了。
　　“我没事。”晶精回答的声音比起以往来要稍低沉些，但语调非常平稳，这让安妮雅的担忧消减了大半。
　　如此她就先暧昧地试探了两句：“那个，你对自己的情况是怎么想的？我是说关于你为什么失忆、还有你的身体……”之前叶没有彻底说明自己的推测，诺拉荻激动的时候也表现地更倾向于拒绝承认，但说不定她根本就没和她们猜到一个路数上去呢，这首先得要确认好。
　　“叶说的应该没有错……”诺拉荻的咬字既飘忽又连续，安妮雅费了老大劲才听清她在讲些什么：“我以前就有觉得不对，可是全部自欺欺人把自己蒙骗了过去，生怕那些可怕的猜测成为事实。但，事实是永远存在着的，并非我想知道或者不想知道就能改变，现在就算闭眼睛捂耳朵也没有用了。”
　　“记得我对你们说过，我脑海中明确的记忆是从被魔族召唤那一刻开始的吧？其实在之前还有一瞬间，被召唤之前的那个瞬间才是我所能记得的、用这个身体看到的第一个场景——那是在一个神殿之中，黑暗神的神殿，而且是即将崩塌的黑暗神神殿，周围则或站或跪着不少惊慌的暗夜精灵。”
　　“别说身体、当时甚至连我的五感都是非常模糊的，加上这一幕又真的很短，以至于我根本就把这段时间给整个忘记了，直到前不久到龙谷上的那次才隐隐约约回想了起来。”
　　“也是因为想起这件事，我才总算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被魔族给误召唤过去的。那个神殿正要坍塌，出于本能反应身体启动了传送带我离开了暗夜精灵的神殿。估计当时那个传送魔法和魔族同时启动的召唤魔法出现了某种交叉错位，才让我这么倒霉碰上了那只恶心的魔族。”
　　“别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当她用那双流光四溢的眼睛紧盯着安妮雅时，绛发少女突然没来由心中一虚错开了视线。
　　“你的疑问我也是才明白的——关于我为什么不过在那神殿里一瞬间，却能马上使用神殿的传送阵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我所坐的位置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殿传送阵，而是一座献祭用的祭坛中心，祭坛的魔法阵理所当然有着传送能力。”
　　“对，如果以前这具身体没有意识……那么暗夜精灵们把‘它’当做物品来献祭也无可厚非，或者说在正常不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件事情中，甚至还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占据了‘它’的身体这么久……”
　　面对这份茫然，叶的安慰很及时：“‘它’没有意识，你不用为此自责。”
　　穿越或者说夺舍的对象不可能是无机质的物品，而除了巫灵巫兽之外，终南大陆上所有有灵魂的存在则都拥有生命——简而言之就是，就连直接从母体诞生的安妮雅也未必能保证，自己的到来一定没有抹杀她身体里原本尚未出生的灵魂。可与任何生命都不同，晶精却肯定不能被称作智慧种族的一员，只从这一点来看，同时满足了两个规则却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诺拉荻此刻的呼吸可谓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奇迹。
　　“那你们觉得我以前的身体到哪里去了呢？……”这也是个难题，甚至可以算是现在最大的疑团了。
　　尤其诺拉荻自己都说了，她和晶精融合的一瞬间四周有不少暗夜精灵，那么要不暗精们正是使她进入晶精身体的助力ｏｒ元凶，要不就是对发生的这些异变完全不知情。
　　而在这两者中，可能性则更倾向于后者。除非被派出来寻找诺拉荻的温菲尔德同样被自己的族人蒙在鼓里，不然他理应清楚诺拉荻现在的身体状况，没道理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来。
　　但，这就又产生了一个问题，要瞒住所有在场的暗夜精灵们与晶精融合有多难，相信不用多解释大家也心知肚明。尤其诺拉荻的前身还是一名光明神的神官，光明神系和黑暗神系虽算不上敌人不过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若是没有特殊理由，暗精们是不可能让诺拉荻进入自己部落、更不要说还是关键的神殿之中的，除非……
　　“……以前的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是不是和那些尸体有关？为什么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呢？……”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叶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动手轻轻抚摸起恋人的背脊，就好像母亲在安抚陷入沉睡的孩子般轻柔。这么温情的她是诺拉荻从没有见过的，可是她愈充满爱意，诺拉荻心中的恐惧就愈发飞涨，这恐惧浇灌着一片漆黑的曼珠沙华[ 终南当然没这花，体会一下意境就可以（笑）。]破土重生，每一朵盛开的花蕊都仿佛代表一个死去的亡魂正朝着她们深情凝望。

　　“诺拉荻，你能想起那些尸体有什么特征吗？尤其是……”安妮雅并非被暴击了不爽才打扰她们，这件事先前就被她放在心上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问，现在终于是等到了：“你、能想起来那些男性的瞳孔是什么颜色吗？”
　　魔药师本已做好了对方可能会再次暴走的心理准备，没料到诺拉荻在闻言后是满脸平静。
　　——果然想不起来了，毕竟尸体都闭着眼睛看不见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啊。正当这样的想法从她脑海中闪过，诺拉荻却开口了。
　　“——黑色的，我记得很清楚，是黑色的瞳孔。”
　　说话间她抑制住了恐惧，而那对长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又开始颤动起来，柔软卷翘的末梢仿佛羽毛般扫过所有人的心头。接着，一阵与这场景格格不入的刺痛心悸开始在安妮雅的身体中蔓延。
　　冒犯了神灵的尊严、不容许存活在这世上的黑瞳人族男性，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存在牵扯到一起……诺拉荻，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