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魔法使い！》篠山白実

146、久别重逢

　　以我们平日里生活的经验想象一下，当你发觉某些小事和你原本以为的样子不同，大部分情况下应该是会有兴趣追根究底、发扬一下科学家探究精神的。但若是某天有人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比如你其实是个外星人、亦或是你妈是你爸而你爸是你姐姐之类的，这种时候“为什么”、以及“怎么会这样”大抵就要退居到“我要怎么办”之后去了。最重要的变成了如何适应新环境。
　　所以当魔法使全员会和，其中进入结界的成员向安妮雅她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五人的表情都是很麻木的。或者说，这时候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到什么了，信息量太大根本搞不清楚究竟是妄想还是恩斐雷亚真的这么说过。至于你问另四位被排除在外的结界外成员？她们从开始的震惊、逐渐的不可置信、再后来的世界观颠覆，最终也变成了一脸麻木，保证了九人整齐划一的同步。
　　“队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安妮雅连自己和塞西莉娅进阶、以及有关诺拉荻身份的疑问都忘记说了，脑子基本就不在可以好好思考的状态。
　　“……先回克兰雅吧。”恩斐雷亚可没这么好心护送他们离开，哪里进去的哪里出来。艾尔感觉他们一行人跑到这龙谷暴走个十多天不算，还强行被灌输一堆吓死人的消息完全是自己找虐来的。
　　什么混沌生物古龙，什么艾尔和温菲尔德的血亲，什么库库丽其实是二十阶堪比神灵的存在，怀着一大堆疑问的九人迫不及待加快速度回到了克兰雅，却崩溃地得到了库库丽此刻不愿意见她们的消息。
　　“导师说：‘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家伙居然嘴上这么不把门，这下你们岂不是都知道了嘛！让我到时候怎么和洛安交代！’”叶·克拉克面无表情复述库库丽原话的场景真是让人不由掩面：“‘别过来，千万别过来。这样好了，马上不是又要学年测试了嘛，等你们测试完了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怎么样？连洛安也帮你们找回来，所以你们就先等上一段时间行不行！’”
　　现在距离学年测试大概还有十来天，库库丽给出的期限也没长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至少比较沉稳的艾尔啊安妮雅啊温菲之流都没有异议。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从各个角度来看库库丽都不是个会在乎成绩的人，这次如此反常的原因想必不是担心她们错过考试，所以晚的这十多天难道有什么意义？

　　而在艾尔一方和安妮雅一方交换过情报之后，除了她们中几人的身份问题外，大家还注意到了一件尤为严肃的事情。
　　从恩斐雷亚嘴里漏出的无数情报，其中“巫魔正在蠢蠢欲动”那句实在吓人。又加上安妮雅通过罗赫得到了终南即将遭受某些巨变的担忧、大家最熟悉的高阶法师洛安殿下不在身边、诺拉荻还浑身散发着不对劲的味道，魔法使的相关人员几乎都是成天紧张兮兮看着怪让人焦虑的。
　　——所以说不让这些十四阶以下的中低层法师知道太多还是有道理的，瞧，她们哪怕知情了也派不上用场，除了闹得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以外没有一点实际作用嘛！看来不管人们生活在哪里，□□可总都是大计中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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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回一趟明苏。”然而在这种关键时刻，艾尔竟放下了迫在眉睫的学年测试，向众人表达了他准备远走处理私人问题的意愿。
　　本来魔法使队长说这话的时候是很羞愧的。尤莉和塞西莉娅现在都是八阶，与他同为七阶的安妮雅在魔药学上的造诣不可估量，算起来少年的实力好像已经变成魔法使倒数第二了，结果学年测试前夕却还不抓紧时间提升一下实力，一点都没有责任心的说什么要回明苏。
　　恩，艾尔也是个明苏人来着，至于菲尔奈城堡的地理位置则位于明苏的某三线城市，属于典型自我感觉良好的乡下士绅家族，和塞西莉娅家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本以为会被遭到大家指责的艾尔却意外收到了与人数同样份额的理解与支持。得到这样回应的他很是感动，不过没怎么收拾或者多说话浪费时间，直接就坐传送阵到了明苏境内离菲尔奈城堡最近的城市，大约花了一个日夜赶回了自己的出生地。

　　布伦达[ 艾尔的长姐，菲尔奈家族现任家主。]看见艾尔的时候自然是惊讶非常：“你怎么突然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只是这一句话，少年就察觉到自己的“姐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过去有所不同了。
　　“我……”面对多年未见、很有些陌生的家人，根本没有考虑到感情因素、初衷不过是来证实某些事情的艾尔突然踌躇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布伦达见他这样便叫来侍女上了一杯凝神茶，自己只是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着。于是少年便觉得那种违和感变得越发强烈了，要是以前，别说上茶了，如果自己敢这样叫来布伦达却半天不说话，她铁定早就绝尘而去是根本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
　　“布伦达，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情。”艾尔心里有了点底，再说话就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能不能、把家谱给我看一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的空气立刻尴尬起来，布伦达的表情有那么瞬间崩塌，接着很快变成了如释重负：“拿家谱的手续太繁杂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事情真相，那我也是时候该承认错误了。”
　　“抱歉，没料到母亲竟然隐瞒了你的真实身份，而我过去又单方面听信了母亲的表述，害得你在这里的几年过得如此苦闷。”布伦达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排挤究竟会给艾尔当时的生活环境造成怎样的影响。
　　“并非都知道，我只是有些怀疑……不过看样子这个怀疑是成真了，也好，至少说明父亲大人从未背叛过母亲大人不是么。”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事实上他心中确实很茫然。以前不管怎样，总可以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但如今残酷的现实却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过去那个一厢情愿所认为的“家”原来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恩斐雷亚在解释艾尔双亲的时候，明确说了句“你‘母亲’是没办法才找了一个精神天赋的低等智种”。然而人族，不说整个人族，菲尔奈家族绝对是没有魔法天赋的，也就是如果恩斐雷亚所言属实，那么死去多年菲尔奈老爷其实根本就和艾尔没有任何关系！
　　正是由于太过于在意此事，艾尔才忍不住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离开了克兰雅，结果布伦达短短两句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事情盖棺定论，接下来就是“无关紧要”的解释了：“在你离开许多年后，我进行了一次对城堡所有账目和藏品的盘点，意外发现有大量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珍品，以及过去曾收到过一笔来源不明的金额。”
　　“不管是问管家还是女仆长男仆长，她们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这笔钱财就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生怕牵扯到某些隐秘事件正打算偷偷查清钱财来源，母亲却找到了我，无奈之下把一切全部和盘托出了。”
　　“说来也简单，不过当年你的‘母亲’带着刚出生的你来到了菲尔奈城堡，向我父亲寻求一个可供你平安成长到成年的环境，并且为此付出了一大笔远超出应付价值的财物后便因为身体虚弱死去罢了，其实不过是一笔非常简单的交易。”
　　“但你可能不清楚的是，父亲绝对是个性情中人。他认为自己既然接受了超出义务的馈赠，自然也就应该尽自己所能付出更多以作为回报，而这个条件就比如说是——一个贵族的身份，哪怕只是名义上、并不记入家谱的贵族身份。”
　　“现在你已经是个真正的法师了，对你而言这个所谓的‘菲尔奈家族’头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吧。不过父亲当时确实是在为你考虑的，只可惜他却没有关注母亲的想法，以至于后来产生了种种可悲的误会。”
　　“在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之前父亲就因为重病过世，他留下了一系列信件，其中就有交代关于你身世的来龙去脉。但是由于父亲将菲尔奈的族姓赐予了你的缘故，即使他曾数次向母亲解释过自己和你的‘生母’没有任何关系，母亲的内心还是对你是否为父亲私生子充满怀疑。”
　　“出于对父亲的不信任以及被背叛的愤怒，母亲藏起了那些证明你身份的信件，向我们灌输你正是父亲私生子的虚假信息。我们也因此对你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最终导致你童年时期在城堡中的十年生活不尽如人意处处受阻。”
　　“我在得知事情真相后十分震惊，也曾第一时间想过要找到你并向你道歉，但又顾虑重重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你来到菲尔奈城堡正是专程为了此事吧，母亲年事已高，我愿意带上她的份向你谢罪。”
　　“——艾尔，真的很抱歉，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但是你现在若有什么要求，我们菲尔奈家族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办到的。”
　　说着，布伦达站了起来，看上去是打算向艾尔行礼致歉。艾尔隔着桌子没法伸手拦她，情急之下从袖口传出了两株绿藤把她挡住了。
　　“这是……魔法。”布伦达倒也没被吓到，她有瞬间惊讶、后又忍不住感叹道：“当年洛安殿下来城堡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像他那样尊贵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如今想来殿下最开始就是为了寻找你而来的吧，直到今天才醒悟的我还真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傻瓜啊。”
　　“布伦达，你、你想学魔法吗………？现在去神殿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是从小就一直在身边的亲人，有没有血缘不是最重要的，看到她如此失落的表情艾尔从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在听到少年这么说之后，布伦达却很快反应过来并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当一个普通人类就好。魔法虽然能带给人们强大的实力和崇高的地位，但若没有相应的心性做基础，最后反而会引起其他人、尤其是所爱之人的伤痛，我没有那个自信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学习魔法后肆意妄为。”
　　这番话着实让艾尔有些惊讶了。
　　他对布伦达的印象经过十多年的冲刷其实已经变得有些淡薄，再说以前艾尔不过一个小孩子，又能对人产生多少本质上的认识呢？看人都过于片面，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长姐态度冷淡不好亲近罢了。可是如今看来，布伦达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其人性上的闪光点也同样光彩夺目。
　　——她所言之理再简单不过，可真正明白并且能够做到的人又有多少？不止是实力，地位、权力、金钱、感情、还有其他的无数梦想，拥有这些、或者仅仅是在追逐这些东西的路上，为此或无意或有意伤害了旁人的例子还少吗？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在没有准备好接受最差结果时开始行动的，事情发展稍不如意便怨天怨地懊悔不迭困顿不前，最后可能花上一辈子才终于意识到最可悲的正是因为不能承担这一切。
　　而且，不能掌握自己的力量最终害人害己的例子，艾尔身边不正有一个：布利奇所伤害的人何止海洛伊丝和迦南，只不过海洛伊丝是唯一站出来反扑的那个，她成功了，那么其他人的痛苦难道就不存在了吗？不知道布利奇死的时候除了想拉海洛伊丝陪葬以外，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又是否会有那么哪怕一点点的后悔呢。
　　——当然，这后悔并非后悔为什么要害死迦南导致自己受到报复，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成为了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