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故事的人》bibiworm

8、救赎

　　阿枚端着咖啡走过来的时候，我垂下头不看她。

　　“你明明没在忙，为什么躲我？”在我手边放下杯子，“给你，亲爱的。”

　　她自顾自坐下，死死盯住我。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僵着。

　　是，我眼角余光还是扫到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你不想听我说故事？你什么时候开始挑客人了？”

　　我叹息。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怎么打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无关的两个人之间会开始有交集，一点一点彼此了解和靠近，分开时心中会有丝丝缕缕的牵挂。终于有一天，一切都改变，明明没你世界一样转，TA死不了，可是TA住在你心里了，你以为，你的世界没TA不行，TA的身边一定有你。你们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全天候的连体婴，满世界趴趴走。你开心，你喜悦，你感觉真实存在，世界太美妙了，人生多么有希望。然后，现实打扰，你们之间有误会了，心里有怀疑了，完美出现裂缝，越得到越失去，而你失去不起。你偏执了，你疯狂了，没有安全感。你想要证明，却无从证明，想要相信，只因为你不信。TA走了，世界还很好，只不过在你眼中，世界坍塌，你再也看不到希望。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也不能减轻的痛苦。

　　有时候会想，是否当初不曾相遇，不曾靠近，便不会悲伤呢？

　　之后，选择活在人群之外，别太靠近，不想了解。

　　阿枚说的不错，我不想听她的故事。她不是偶尔走进来的客人，她天天在这里，是我的老板娘。而现在的我，本能的逃避任何一种感情。

　　“发什么呆？”阿枚嗤笑，“不过一个故事，你以为凭这个故事，你能了解我多少，靠我多近？阿苏，你越来越胆小。”

　　见我沉默，阿枚想了想继续说，“这样吧，我不逼你，我们打个赌。如果下一个进浮生的是男人，你就听我说故事。否则，就算了。”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下一个进来的如果是女人，你会告诉我她怀孕了，肚子里刚好那么巧，是儿子。这就是为什么你赌进来的是男人。”

　　阿枚大笑，“既然你知道，你还躲什么？”

　　我看看表，端起咖啡来。

　　“是一个梦，王子与灰姑娘的梦。传说，梦会指引心的方向。”

　　“也不是什么真的王子，富贵人家的少爷罢了，刚好还年轻英俊，眼高于顶，神气的不得了。家里召集了一堆女孩子，为他选亲。”

　　“在梦里，我是路人，纯看热闹的。”

　　“那些女孩子来自各地，对男方家里提出的种种苛刻条件都甘之如饴。”

　　“我梦见她们穿纱裙高跟鞋参加类似于铁人三项啊越野之类的比赛，摔得一塌糊涂，都丝毫也不抱怨。”

　　“有些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有人被淘汰，却没有人主动退出。”

　　“当时我在想，她们在拼什么，这位帅哥有这么好吗？嫁给王子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有些项目根本是列出来侮辱人用的。是不是到最后，也压根儿不会有人通过筛选，只是闹剧一场，耍着人玩的。”

　　这是个什么故事，阿枚要说什么？我细细看了她一眼，“这个故事值五百块？”

　　“钱而已，”她耸耸肩，“大不了我下个月加你房租。”

　　“比赛空档，我去问那些女孩子，爱情的魔力真有那么大？”

　　“她们瞪着我说，她们连饭都吃不饱呢，爱情是什么？赢了比赛，这辈子能吃饱饭穿暖衣，人生夫复何求？”

　　“我突然有一种想大笑的冲动。开始看她们穿着高跟鞋奋力障碍跑还很气，为她们感到不值。爱情不值得这样没尊严。可是，原来，我完全误会了。”

　　“两天的比赛结束，居然有一个女孩脱颖而出。很bitch的一个女孩，长得也不咋地，可她就是凭实力和坚持赢了，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得不娶她，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看那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有喜感。我真喜欢那个女孩，她努力了，还赢了。她身边的男人再英俊，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张长期饭票，生活的保障。那男人，其实长得再丑她都不会介意，英俊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而那个男人，反倒配衬不起那女孩呢，他什么也没干，不过当花瓶在那里观摩了两天比赛，就娶到生命力这么强的媳妇。”

　　很有趣的故事，我点点头，“结论呢？你瞧不起穷人？”

　　“切，我就是穷人，我干嘛瞧不起穷人？”顿了顿，阿枚笑起来，“多好玩，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视野都不一样，想要的也是千差万别。原来你以为别人不合逻辑，因而百思不解，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把自己的逻辑强加给了别人。但愿君心似我心，果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刚好听得出，那样的语句里有一丝释然的味道。

　　阿枚说，我凭一个故事不能了解她多少，她甚至都没有跟我讲自己的故事，只说了一个梦而已。

　　据说，这个世界本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我们心中的投影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才是影响我们认知和行为的根源。

　　说梦能指引心的方向，不如说潜意识里，我们会自我救赎，为自己的困顿寻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