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青丝花满楼》扆婗

7、故烧髙烛照红妆【五】

　　千晓月害怕楼景辰突然醒过来，不敢使什么术法，只好背着他回去。他念叨了一路，她也听了一路。已是春末，天气仍是阴冷难耐。走着走着，千晓月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下雪了么？”
　　自然不是。记忆碎片如散不尽的雪，又如颗颗水晶，环绕在楼景辰周围。胸前的黑月形项链发出幽幽的光芒，零碎的记忆就那样涌进了自己的脑海。千晓月发觉，自己从未如今晚这般讨厌自己的能力。

　　【楼景辰，此去凶多吉少。但是任务，必须完成！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楼主，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呵，这次任务对楼府事关重大，事成之后，赏赐自然少不了。】
　　【不！孩儿只求义父事成之后将心月妹妹许配与我，我定当……】
　　“啪！”
　　【你这个逆子！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嗯？！别仗着楼景辰的名号自以为是，我楼宇的儿子多的是！五年前我救了你，你就活该为我卖命！给你赏赐那都是抬举你。心月将来要嫁的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你算什么？别再痴心妄想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任务失败了，就别活着回来！】

　　【大小姐，这几日怎不见大公子了？】
　　【哥哥肯定是去执行任务了，你瞎操心什么？】
　　【小姐，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嘿嘿，您大人有大量，和我这一个小丫鬟计较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再说了，他哪点好啊？你要是看上他了，去央求我爹去，我可不稀罕】
　　【那小姐为什么上次收到大公子送的步摇还那么高兴？】
　　【那也只是……】
　　【呀！那……小姐，你看那莫不是大公子……】

　　千晓月具有施展幻术的天赋，但施展幻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所以平时她会吸收凡人的情感游丝。这也是她来到楼府的一个原因。兄长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便可以趁机吸收对手的恐惧，邪念，戾气，煞气化为己用。但她是初学者，还没学会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他人的记忆与情感有时不自觉就闯入了脑海，好像读心术一样。可是现在，她宁愿不要这项全凉宫人都艳羡的异能。因为此时此刻，楼景辰五年来所受的全部苦楚，她都感同身受，痛不欲生。
　　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床上，千晓月松了口气。看来楼景辰还是没有睡着，那些如乱麻班毫无逻辑的记忆碎片仍然环绕于他周身。“熊猫兄，这些事，我希望你以后都能放下……”千晓月缓步走出房间，轻掩上门，掐了个昏睡诀。涌入的记忆戛然而止，屋内，男子的眉头终于不再紧皱。

　　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风起云涌。楼景辰不记得自己喝酒喝断片，千晓月自然也就闭口不提。楼宇也许知道了什么，却也仍像长辈般对待千晓月，府里的下人依旧毕恭毕敬地叫她二小姐。楼心月倒是真收敛了些，缠着万冥风的次数越来越少。万冥风出去执行任务的时间越来越长，却每次都不带着千晓月一起。千晓月还在生他和楼心月的气，也懒得理他。不知为何，她觉得现在的楼府虽然看似海晏河清，却有山雨欲来之态。

　　时光如流水般缓缓逝去，千晓月醉心武学倒也不觉得无聊。梨花谢了春花，晚来东风，小院荷香浓。已是初夏时节，仔细想想，她也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和哥哥正常说过话了。转眼七夕将至，不知道楼心月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其实千晓月气早就消了，就是不好意思跟哥哥开口。一想到楼心月马上又要对哥哥展开攻势，千晓月觉得烦透了。更烦的是说曹操曹操到，楼心月居然来找她了。
　　“千晓月，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楼心月气势汹汹地跑来找她，活脱脱一只大红公鸡。“你和万公子说了什么？他好长时间都没理我！”
　　“切，我可什么都没说，哥哥本就不屑与你，何必跟你浪费口舌。”
　　“胡说！”楼心月气得咬牙切齿，“你的小心思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吧，哼，姓氏都不同。我看你啊，充其量就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死皮赖脸地缠着万公子，又费尽心思地拆散我们，不就是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千晓月冷笑一声，“凉宫华胄，若生为男，世代姓万。若生为女，世代姓千。我的身份，可比你这江湖草莽高贵得多。你赶紧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你这贱婢，当初我拼命讨好你，你非但不领情，反倒一个劲的挑拨离间。如今又给自己编造出这样一个身份来，真是可笑至极！我可真想让万公子现在来瞧瞧你的模样，可他现在一定连看你都觉得恶心！月儿妹妹，你仔细想想，你的万公子是不是从那日酒宴之后就再也没理过你啊？！”楼心月放肆地大笑，状若疯魔。
　　“我本来不想与你计较，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千晓月解下桃木梳篦，锦缎般的黑发边在风中飘散开来，拿出黑月形项链，睁开已经变为紫红色的双瞳，她轻笑道：“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最害怕什么？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心爱的男人娶他人为妻？哈，干脆让你一次体验个够吧！你到底哪里好了，楼景辰和冥风哥哥都这么喜欢你。”
　　楼心月大惊失色：“你……你要干什么？万公子定不会背叛楼府，你想做也做不到！”“啊！”楼心月突然惊叫起来，“难道是，难道是幻术？你竟是幻殇玄境的弟子？！！不要杀我，我知道你与景辰哥哥情投意合，不要杀我啊，我让爹爹给你们主持婚事……”
　　“是幻术没错，看来你还不算太傻。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幻殇玄境的弟子。你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还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叫人寒心啊。遗言说完了吧，现在，让我看看你心里究竟在乎的是什么——”
　　楼心月惊呼一声，倒在地上。千晓月正欲动手，一抬头，发现万冥风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这是要干什么？先是暴露身份，然后又要草菅人命了吗？”
　　听到这样一番话，千晓月初见哥哥是那份兴奋劲全没了。“她欺负你妹妹，辱没凉宫，你却为了她指责我？！几日不见，冥风哥哥，你不记得你答应过娘亲要好好照顾我了吗？”
　　“我只记得，今日有个不懂事的孩子差点惹了祸，幸亏我及时赶来施术清除了楼心
　　月的记忆，”万冥风冷冷地说，“我还记得，你母妃说过，实在不行，便把你送回凉宫。”
　　千晓月强忍住泪水，快步跑开，却听见身后一声叹息，“何必与她一般计较，反正，早晚有人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