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朱权]遗音》寒山唁

1、君心

　　起：

　　在甫一分封南昌的时候，他时常会有人生一场虚空大梦而孰知蝶庄的恍惚感。一弯长弓，一席鞍马，皆成为触景生情的旧物。过往的茫茫野原附在这些物什上如潮水带星般缱绻涌来，而在惊醒的刹那，他则更为痛切的意识到自己终究不是身处大同，而是这温软湿润的水滨城池。

　　他有时也会想到江南，但并没有这样的失落。大概从一开始便模糊的知道这样的求肯约莫只是无望的幻梦，故而在帝王断然拒绝后也只是沉默温顺的接受。而这样的事有了一自然也会有二，在终于如皇兄所愿的放弃了一切挣扎后，一些侍从都按捺不住的为他忿然起来。可曾后悔？果无不甘？面对这样的问句他只是疲惫的一笑置之。这漫长的拉锯已然消耗掉他所有的情绪，仅剩的不过是空不见底的倦意。

　　他如同一个枯萎的游魂寂寂徘徊在这由县衙而仓促改得府邸内，每日不过抚琴以寥落自娱。即便这样依然有来自京阙的流言纷纷扰扰地传来，所谓巫蛊叛乱不一而足，他听了后竟发现自己似已是对这些全然麻木。

　　但圣驾驾临的消息却使他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尽力准备，他隐约感觉到前路凶险，却又更为无力地除了等待之外毫无其他可行之举。

　　承：

　　但不论如何精心准备，永乐的来临依然是突兀的。而更为突兀地则是他在宴席上所下的指令，他希望自己的弟弟能为自己奏乐助兴。

　　这也算得上是十分合理的请求，除了一点，帝王并没有言明什么时候停止。

　　于是琴声便从午时一直响到傍晚时分。在琴声渐为沉郁的时候，朱权心中也越来越冷，指尖上的触感已然消失为似无尽头的麻木反复。但他却不能停止。在没有懿旨下达时他只能这样这样无休无止的弹奏，随着这颓败而灰暗的天色般僵冷不堪的弹奏下去。

　　他不禁要为这样委婉却同样刻骨的敲打击节称赏。他是应该在兄长面前俯首认输的，只是一个极简单的谕令便足够让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不甘过往阴魂不散的回返，曾经的，现在的，所珍视之物都可以被易如反掌的蔑视夺取。即连他本人，一直以来所徒然维持的高洁避世的作态，又何尝不是被轻而易举的碾压为尘？

　　一丝自嘲爬上嘴角，所谓肃正涤心的雅音于帝王处不过是悦人耳目的玩物罢了。又或许连玩物也称不上，在取乐于自视甚高的匠人时，这该算一种好用的刑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