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第一部）》娱记

28、第 28 章

　　28．
　　“你长高了，夜瞳。”白方含笑走过来，带着7月的西班牙所特有的晨风气息。“但仍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那也许因为我前世是捕狼的猎人，”我直起身，不自觉地稍稍扬起下巴。“专门捕捉那些来去无踪独来独往的冷血动物。”

　　“你这是在怪我吗？”白方莞尔，“怪我当时半途而废地将你留下？”他拆下领间的红巾为我擦擦汗，包容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对待一只任性的宠物。“但我却非常庆幸当年的明智决定，你瞧，健康多好。”

　　“……我不会谢你的。”我夺过领巾胡乱抹了抹，知道自己本也没什么立场责怪于他。

　　“我知道……”白方帮我摘除沾在脸颊上的红色棉絮，浅绿色的眼眸中浮涌着深沉如海的温柔笑意。“其实刚才我还在想，如果上帝真的让我和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年在今时今地重逢，我该如何向他表达我的歉意。”

　　“你若真有诚意的话，不如做饭给我吃吧。”我不假思索地提出了事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建议。“你若肯亲自下厨做菜，我就原谅你。”

　　“哦？这个容易。”白方眼睛一亮，牵起我的手朝居民区方向走去。“我租的房间今天中午才到期，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做一顿像样的早餐。”

　　只是早餐？我的眼前飞过一只乌鸦。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左撇子？”我盯着我们十指交扣的左右手惊奇地问。

　　“不是。为什么这样问？”白方脚步不停。

　　“那你为什么用右手来牵我的左手！难道你不知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握枪的手是永远不可以被别人所掌握的吗？”

　　“是吗？夜瞳，你可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用了哪只手来牵我的左手？”

　　——右手。

　　我哑然。

　　迤迤然穿越于清晨的小巷，仍可看见疲惫了一夜的人们挂着黑眼圈在大街上横晃。虽然明知我的身份和能力，白方仍是将我护在内侧，很自然地以自己的身体来为我挡开路人狂热之余的推推搡搡。

　　我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用甜蜜会显得太阴柔，用温馨会显得太做作，用感动会显得太虚伪，用幸福会显得太浅薄，那我也只好将这一切不合时宜的词全部用上，来形容第一次受到他人呵护与照顾的奇妙感伤。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朦胧中，我没头没脑地问。

　　“不。”白方带我走进一栋古旧的建筑物，打开7楼公寓的房门。“我只相信直觉。”

　　那种无迹可循的东西？我皱紧了眉，却被他伸手抚平。“我比较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微笑，”我忍不住提起抗议，“除非他得了面瘫。”

　　“……面瘫的表情是笑吗？”白方再次莞尔，推开窗子，金棕色短发散射出些许阳光的轨迹。“我们都是同一种动物，夜瞳，有时直觉可以代表一切。”

　　“哪一切？”我刨根问底不依不饶。“好感、恶感？善意、敌意？好与坏？对与错？你的直觉是什么？你的直觉代表什么？这种直觉跟我有关系吗？你……”话音未落，我的呼吸被人以灵巧红舌封印于唇间。略带凉凉湿意的舌头挟焚天热度袭来，我的理智片刻间失落于一片酥麻而火热的幻彩世界。

　　不知意乱情迷了多久，我们终于放过彼此的唇，拥在一处剧烈喘息。“这算是一吻定情吗？如果不是的话——我的收费可是很高的。”

　　“哦？你打算收多少？说来听听。”白方低低笑着，轻啃我的耳垂。

　　“你身体的全部，60年为限分期偿款，首付要做足全套，以后每个月至少偿还30次，不许一次性买断，也不许提前清偿。”

　　“听起来我似乎很不划算呀。”

　　“怎么会不划算？”我登时怒目圆睁振臂高呼，“为了坚持到最后一笔债款还清，我足足要陪你这个老头子耗上60年，大好青春就背上这么一大包袱我容易吗？你还嫌不合适了？”

　　“……我今年刚刚25岁，夜瞳。”白方假咳一声，面带微笑地跟“老头子”一族划清界限。“而且我并不打算用身体来偿还。”

　　我凝住了笑脸 。

　　“事实上我的心比身体更值钱，你若肯等价交换，我就将它送给你，不附任何条件。”他凭空作了个剖心的动作，颤巍巍捧到我面前。“愿意换吗？”

　　我震惊地望着他，懵掉了。纵然希冀、纵然渴望、纵然有过无数次的幻想，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果真会有那么一日，有一个人带着真诚的笑意来问我交换爱情。

　　“你、是认真的吗？”

　　“我说过，我只相信直觉。”白方依然捧心，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沉静。

　　“人这一生换心术只能做一次，你若真的将它给我，将来即使后悔也只能任这颗心烂掉、死掉，换是休想再换回来的。”我郑重地将那一团虚空植入胸间，再做个掏心的动作将另一团虚空递还。“这若是梦，请迟一些再叫醒我。”

　　“但这若不是梦，早一些醒来岂非更妙？”白方接过那团虚无轻轻一吻，缓缓压入心间。“……唔，我要开始首付了。夜瞳，你确定自己要闭着眼睛来承受‘全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