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第一部）》娱记

26、第 26 章

　　26．
　　夜了，我趁着格瑞睡觉再次悄悄离开迪奥宅邸，临走时还不忘在他的后颈上重重捏了一下防止他过早苏醒。

　　奥菲斯已经恢复了不少，可由于受伤过重，仍是沉睡多于苏醒，反倒是夜间常因伤痛而失眠。我望着那张被两道狰狞刀痕割开皮肉的憔悴脸庞，无力地皱起眉——到什么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毁了迪奥家族呢？格瑞的信任虽然让我得以继续窥视朱利安的举动，却无法给我机会接触到核心机密，毕竟，他并不是迪奥家的掌权人。而且，就算拿到机密又能怎样呢？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凭我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敌过传承数代的黑手党家族？

　　“小狐……”奥菲斯声带有些受伤，发出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好像得了重感冒。

　　我起身为他倒了杯水，扶着他的头喂他喝下。轻轻擦了擦从他嘴角边流下的透明液体，我苦笑一声。“奥菲斯，没想到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伺候你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是啊，”奥菲斯凄然垂眸，强自挤出的笑脸几乎让人心碎。“我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离开欲望之都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救我做什么呢？一个像我这样的废人还有什么生存的必要？”

　　“怎么没有？！”我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上我那双坚定而怒火中烧的眼睛。“奥菲斯，别因为朱利安那种人而轻视自己的生命，你活下来了，而且还一劳永逸地离开了City Lust那个魔窟，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为毁去的脸和断掉的手而高兴？”奥菲斯迷蒙地喃喃低语。

　　我挫败地抓了下头发，无奈哀叹，“奥菲斯，这世界上有一门科学叫做整容，虽然不见得能将你恢复到完美无缺，但我相信能把丑人变成明星的整容医生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等时机一成熟我就带你去韩国或者日本，你放心！”

　　“……可是我的手即使恢复也不能再提重物或者拉小提琴了，我会变成一个废人。”

　　“你没断手之前有干过一次重活提过一次重物吗？……”我压压头顶的青筋，发现病人要是任性起来还真让人有理说不清。“而且你那种程度的小提琴曲不拉也罢。……奥菲斯，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盲人可以弹琴聋哑人可以跳舞独臂人可以游泳断腿人可以打篮球，跟他们相比，四肢齐全五官齐备的你已经太幸运了，上帝开眼赐予了你重生的机会，你不要轻易放弃才好！”

　　“重生？……”奥菲斯静静地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视线聚焦到我身上，盈盈眼波中涌动出一些我不曾在他那里见过的东西，令一双碧绿瞳眸霎时变得如翡翠般炫彩夺目。

　　那些细波也许就叫做——勇气。

　　“小狐，你真的决定要对付迪奥家族吗？”

　　我闭上眼睛。世上有些事，即使知道艰难，即使知道成功率低微，也仍旧要去做吧？再度睁开，目光里已没有顾虑。“没错，这已不单单是一个私人恩怨的问题，我很想验证一下，公理究竟会站在哪边。”

　　“那么……想办法把我的情况通报给法兰茨吧，他会帮你。”

　　“法兰茨？你们……”

　　奥菲斯别过了头，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忧伤。“他还欠我一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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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一向秉着“优雅”教义的格瑞突然迷起格斗术和射击来。每日下课不是沉浸在道场苦练就是去靶场不厌其烦地打枪，看他那副狠劲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把对手打到永不翻身才肯罢手。

　　我耸耸肩，如果随便练练都能保护自己，还要职业保镖干吗？杀手们都是吃软饭的？虽然这样想，考虑到受过一定训练的人会对偷袭有相对敏锐的触觉，我还是将每次偷溜前使用的手技改为用少量安眠药“催眠”。如果格瑞知道自己夜夜无梦的良好睡眠质量都是来自于我的无授权用药，不知道会不会对我表示感谢？

　　法兰茨在知道奥菲斯的情况后果然反应失常，要不是熟悉的俊脸让我确定眼前之人必为相处多年的老师无疑，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气质如初开刃的战刀般冷洌锋利的人就是教会自己如何笑里藏刀的浪荡法兰茨。

　　他站在窗边凝视外面的夜空好久，映在玻璃中的身影看起来即远又近，好像包裹在繁杂的光线里，又似乎融化于黑丝绒般的夜幕，除了凌厉的杀气，让人看不清形体。“你知道我为何会把自己卖到欲望之都来吗，小狐？……因为我曾经亲手杀死了我最爱的人，一个为了寻找自由而甘愿加入恐怖组织的俊美男孩，为了将来把青梅竹马一并救出苦海而努力奋斗的恐怖分子。……而我当时是警察。”

　　我呼吸滞了一下，酸楚在胸中龟裂开来，化为纷纷细小碎片，一股脑儿涌入四肢百骸。

　　“如果我那时能体会到他的希冀，他的理想和他的绝望，我会不会抛却身份而放弃开枪？就算他的死能挽回再多战友的生命又怎么样？就算他爱的不是我又怎么样？我爱他，就要保护他，我……”他越说越激动，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我这些年来在堕落中忘记痛苦，在逃避中寻找快乐，在对奥菲斯的歉疚和嫉妒中煎熬，就算后来爱上了他也不敢对他表白因为我不敢想象他憎恶的眼神，除了嘲讽和挑衅我什么都不敢做，甚至现在连保护他都做不到！……这样的我还还算是个男人吗？”他狠狠地捶了一下窗子，强化的钢玻璃震了震，发出咚的响声，仍然完好无损。“朱利安·迪奥！你好样的！”

　　我默默收起奥菲斯的照片，“……那么，战线同盟？”

　　“战线同盟。”法兰茨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阴沉而冰冷的笑容。“还有我身后的国家安全调查局。他们想钓大鱼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能把迪奥家的势力范围一网打尽，他们大概会乐得用香槟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