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笙相印》南平晚歌

4、参娃出世（四）

　　黄衣少女一手接住天玄子，看见急速飞奔过来的两人，轻笑一声，脚尖一点，整个人往后倒退。
　　景笙暗呼一声不妙，手上折扇往黄衣少女掷去。
　　少女扬手飞出一根黑漆长鞭，一下点中折扇，长鞭回折，抽向景笙。
　　景笙要避开长鞭，势必要停下来，避让，但是这一停，就更是追不上去。景笙不停，反而脚下加快，伸手往长鞭一探，牢牢握住鞭尾，纵身一跃，竟利用长鞭回抽之力，整个人往黄衣少女飞去。
　　黄衣少女眼中寒芒一闪，垂直在地的裙角突然翻飞起来，化成数道长鞭，扑向景笙。
　　景笙仰天长啸，“我以为是谁，原来不过是树妖作怪。”伸手接过落下来的折扇，横打长鞭，脚下更是不停，手上打，脚上踢，离黄衣少女的距离没有远半分，反而越来越近。
　　后面的景琦也追上来，背上长剑出鞘，光芒闪现，漆黑的四周有如晨星划过。黄衣少女咦了一声，就看见自己的长鞭被景琦一剑斩落，长鞭掉落地面，瞬间变成一截漆黑的树根。
　　“树妖，我看你有多少道树根给爷爷我砍。”说着，景琦手气剑落，又一截树根落地。
　　黄衣少女气得浑身发抖，“修炼之人，心狠手辣。我和你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们为何逼我。”
　　景笙翻身落地，就站在黄衣少女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往日无怨自然是真的，今日却不是无仇。把你手上的小娃儿放下来，你自可以离开。”
　　“哦”黄衣少女目光在景笙脸上一扫，心里有些窃喜，不过想到刚才景笙，景琦两人的身手，很快这念头便打消下去。
　　“我是我家小弟，今日迷了路，我是特意带他回家的。请问这事和两位有何关系。”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树妖哪里会轻易把人放走。
　　“是吗？不巧，我家小厮今日从我身边偷了东西，我正在追赶。而你手上的这位小童，身量和容貌和我家小厮相似。不如这样，姑娘把小童放下来，给我细细辨认一番，要是认错人，我给姑娘道一个不是。”张嘴说胡话的事情丝毫难不倒景笙。两人说话间，景琦已经绕到树妖身后，就等着谈判不合拢，立即动手抢人。
　　人放下来，哪里还能要回去。树妖心有不甘，不过眼前这两人，打，她是打不过的，逃，勉强可以，但是看这两人的意思，自己不把人留下来，这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好汉不吃眼前亏。树妖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算。当下，手臂一扬，天玄子直直往景笙胸前飞去。树妖转身就跑。
　　景笙伸手接过天玄子，在原地转了一圈，算是卸了天玄子飞过来的力道。景琦看见师兄接了人，也没拦着逃跑的树妖。
　　景琦把天玄子放在地上，用力拍拍天玄子的小脸。天玄子被拍得两脸颊都红了，还是闭着眼睛不清醒。
　　“师兄，这小娃儿怎么了？”景琦担心天玄子的情况，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快就放走树妖，应该把他留下来，等小娃儿清醒了，再放他走。
　　“此地不宜久留。到山下找一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景笙把天玄子背在背上，和景琦两人飞快下山。

　　天玄子觉得自己好像发了一个梦，梦里，自己牵着一个娇小的人参娘子，拜堂成亲，那小娘子白白嫩嫩的，看着有些年岁小，不过呢，和自己很相配，成亲三月，新娘子怀孕了，十月怀胎，小小人参娃娃落地，抱着小小人参娃娃，看着娃儿嚎啕大哭的小脸，天玄子觉得自己的人生总算圆满了。
　　亲亲小娃娃的小脸，咦，这气味怎么不对啊，小娃娃不是应该香喷喷的吗？怎么一股子的茶叶味道，还有还有，小娃娃的皮肤不是应该嫩嫩的吗？怎么蹭上去那么粗糙？
　　天玄子皱眉看看怀里的小娃娃，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啊。怀里的小娃娃一瞪眼睛，鼻子哼了一声，天玄子吓得一惊，手一松，小娃娃噗通一声掉地上。天玄子啊呀，要伸手去接，身体往前一冲，硬生生摔向地面。
　　“好痛！好痛！”天玄子抱着脸蛋，大声呼疼，好不容易等疼痛过去了，天玄子揉揉眼睛，往四周一看，没有可爱漂亮的人参娘子，也没有日思夜想的小小人参娃娃，只有一个黑面神，加一个哈哈大笑的男人。
　　天玄子扁扁嘴，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情。人参娘子跑了，小小人参娃娃没了，天玄子心情尤其恶劣，对待哈哈大笑的景琦自然没有好的语气。
　　“你笑什么？”
　　景琦指指自家师兄，又指指天玄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今日的早课做完了？”景笙不紧不慢说话。
　　“嗯？”景琦大笑的嘴巴顿时愣住了，张大的嘴巴完全可以塞进去一只鸡蛋。这回轮到天玄子指着景琦的嘴巴哈哈大笑。
　　“差不多，嗯，差，差不多吧。”景琦回答起来磕磕碰碰的。
　　“既然没做完，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景琦指指天玄子，又指指自家师兄，来回看两眼，认真合上嘴巴，“那我去做早课。”
　　“把早课内容加一倍，中午饭记得准时送进来。”
　　景琦的肩膀抽搐了两下，垂着脑袋，拖着脚一步一步往外走，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景琦两只手扒拉着房门，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房门，“师兄…..”语气中说不出的哀怨…..
　　天玄子听着，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景笙面色不变，“三倍。”
　　一阵风刮过，房门外再没景琦的身影。“跑的还真快啊。”
　　“不跑快一点，就是四倍。”
　　天玄子扁扁嘴，“喂，你怎么在这里？”
　　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应该先道谢吗？不过景笙也没准备让天玄子对他客客气气。“我叫景笙。刚才出去的是我师弟，景琦。”
　　嗯？天玄子奇怪，告诉自己这个做什么。天玄子指指自己的鼻子，想起景笙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叫雪瑞的名字，想想，还是干脆不吭声。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天玄子又接不过来。我有什么打算和他有什么关系。
　　碰上天玄子奇怪的目光，景笙心里就叹气，这个小娃娃看着高深，其实脑袋和自己师弟真是没差的。
　　“你前两天差点被树妖带走。这里不安全，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带你回去，亲手交给你的……亲人，要是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以跟着我，我带你回我的师门。”
　　这个方法是景笙反复考虑的，自己看不出雪瑞的本体，但是师门或许有长辈能够看出来。而且，对于雪瑞，景笙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从树妖手上救出雪瑞的时候，景笙心里就下定主意，要带雪瑞回自己师门。龙虎山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雪瑞即便是山精化型，但是本体不是恶兽，想来师门的长辈肯定乐意接受雪瑞的。
　　把雪瑞带在身边，总好过他浑浑噩噩被树妖骗了去。景笙看向天玄子的目光里，带上几分怜惜。
　　怜惜的目光，天玄子还是能够看明白的。至于景笙说的树妖，天玄子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发那个梦。
　　“树妖啊！”天玄子咂巴一下嘴巴，难怪味道不对，自己明明是闻到人参的清香，但是偏偏走近了，没有闻到人参的味道，反而是一股子腥臭的腐烂味道。如果只是树妖，那股人参的清香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只是用人参为载体，做成法器，断不可能飘出如此的清香。想到可能有同类被做成法器，天玄子心里就一阵的痛。
　　“我再去看看。”既然自己同类还活着，作为一株千年老参，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一定要把同类救出来。
　　景笙眉头一挑，这小子是对树妖念念不忘，景笙心里有小小的不舒服。
　　“你去看什么。那树妖修为不浅。你一个人去，只怕会搭进去。得不偿失。”
　　“我就去看看，你管我。”天玄子一脸你少管我的表情。
　　景笙真想把天玄子的脑袋拉过来，切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那树妖看着身材摸样不错，不过，那是她幻化出来的，本体还不是一颗又臭又烂的树，这个小娃娃心心念念想着再见她一面。如此小的年纪，却是挂念那副外在的表囊。
　　景笙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再搭进去，别指望我救你。”
　　“指望你救我，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景笙气得有种吐血的冲动，我不救你，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坐在这里的。你怎么现在不找一块豆腐撞死啊！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景笙忍了又忍。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不要！就不要！”天玄子一手推开景笙，大步跑出门。
　　景笙看着天玄子不管不顾往外跑，气得额头青筋直现，真是不识好人心。房门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景琦鬼鬼祟祟往房内看，“师兄，谈崩了！”
　　“四倍！”
　　倏！冒出来快，消失更快，未等景笙话音落下来，景琦的脑袋已经在房门处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