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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Act XVIII ...

  •   晴天所期待的鄉間渡假的確是很美好。

      可惜翌日開始,她就莫名其妙地又生起病來,這一次還持續了一個星期,之後,直到全國高中戲劇大賽前,她的身體一直也沒有完全好起來,要不是晴天堅持繼續參演,阿斯普洛斯早就讓她安心待在家中而已,但事實上,這也已經沒有任何區別的了,除了回校排演的時間之外,其餘的時間,她都足不出戶,只能留在屋子安心休養,最多只是在後院散步而已。

      美好的暑假就這樣丟了大半,她更是顯得悶悶不樂,但也只能每天強顏歡笑,畢竟這也是她的選擇。

      對於她的身體狀況,阿斯普洛斯和她爭辯了一番才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他說如果她固執地堅持繼續演出也可以,但是其餘的時間就一定要好好休息。她不願意就這樣子毀了這段時間的努力,也只能答應。雖然其他人也已經盡力開解她,但是無法享受暑假的打擊依然很大,他們也看得出她的情緒日漸低落;她更曾經私下跟母親說過,是不是自己太幸福,神明看不過眼所以這樣懲罰她,但她剛好路過的父親卻揉了揉她的長髮,僅以一句暫時安撫了她。

      ——你可是神明寵愛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子。

      縱然少女深深覺得這一定又是父親哄她而已,但不得不說,這種很有杳馬風格的說話,的確令到她沒有那麼鬱鬱寡歡。不過如果被她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也只會令她更加不開心而已——她身體突然轉差,可能是之前國際週的小插曲埋下已久的惡果,直到那天在山野玩樂她一次過消耗那麼多體力又着涼了,才令她的身體一下子好不起來。

      而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的身體最終在接近戲劇大賽前一段時間好了起來。

      於是晴天反而更加苦悶。

      八月中,飛往北海道參加比賽的旅途上,她一直看着窗外,安安靜靜地不知在想甚麽,阿斯普洛斯抬手替她整理了微微滑落的毯子,晴天才怔然回神,轉頭卻見他對着她溫和微笑,阿斯普洛斯還習慣性地捧起了她的臉頰,指尖似有若無地輕撫她冰冷的肌膚,然後用力握住她纖細的手,突如其來地湊近,直接輕吻她的唇,無聲而溫柔。

      晴天愕然地眨了眨眼睛,驚慌地看了看附近,幸好沒有人看到剛才那一幕,機上有不少都是《Toxic》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雖則她和阿斯普洛斯在戲裡已有吻戲,但在現實中,她還是難免擔憂會被外人知悉他們的真正關係,甚至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自己總是潛意識地有意無意掩飾這一切,就彷彿是……她曾經也這樣做過。

      不過告訴了安露,已經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晴天……比賽結束後,只要你的身體許可的話,我答應你,暑假剩下的時間,我都陪你去玩,怎樣?」

      阿斯普洛斯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嬌小的少女聞言,起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錯愕地抬起雙手捧起了他的臉頰,男人微微低頭和她額頭相抵,彼此的氣息纏綿在一起,她非但遲鈍地沒有意識到此刻的曖昧,更加因為他的說話而依然驚訝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於是他不得不再次開口提醒她,只是這一次,卻偏偏帶有幾分旖旎,甚至連她的指尖也被他拉住放到他若隱若現的鎖骨上。

      「到時候,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願望,晴天。」

      他的眼神太熟悉不過了,危險又極具侵略性,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要逃避他,無奈空間比較狹窄,她又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根本退無可退,只得紅着臉被他拉回去。阿斯普洛斯卻不打算再繼續逗她,反而是認真又仔細地整理她再次滑落的毯子,這般表情和舉動根本無異於他這一段日子的照料,何況,剛才他口中的願望……雖然她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坦白說,他顧及她的身體,除了擁抱和親吻外,那怕是稍親密一點的接觸,全都消失不見了。

      阿斯普洛斯從來都是很有分寸的,更知道在適當的時候爭取他應得的,才會像剛才那樣暗示她。

      願望嗎……其實是他想……

      少女低下頭來,窘迫地拉了一拉他的衣角,張了張嘴卻羞憤得不知應該如何開口才好,畢竟這種事情……教人怎樣說出口,她可沒有阿斯普洛斯那樣淡定,又可以神色自若地訴說真實的想法,這種事的話——晴天捏住阿斯普洛斯的衣袖扭了又擰,也忘了自己前一天才吐槽他不愛護那一件高檔昂貴手工製外套的事,纖細的手指看來都快要把他的袖扣扯下來。

      「……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話,我……我——」

      「不是我,晴天。」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突然輕輕把食指抵在她的唇上,雖然滿意地看到她越發的緊張,但唇邊的淺笑依舊,看上去僅是平日閒話家常而已,低聲糾正她剛才所言。「是你想要嗎?你想要的話,等到明天晚上比賽結束,我就可以馬上給你——所以告訴我吧,晴天,親口把你的願望告訴我。」

      ……他根本是在哄騙她說出……!明明、明明就是……他在光明正大地找理由打算……

      「……我才不會那麼笨上你的當,阿斯普洛斯。」

      她紅着臉推開他的手指,拉起毯子就把頭蓋起來,大半個身子也躲在毛毯下,阿斯普洛斯忍俊不禁地低笑出聲,抬手就要去搶她的毯子,晴天敵不過他的力氣,轉瞬之間就被他搶走了,委屈的少女瞪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悶悶不樂地看着窗外白雲,像是棉花糖一樣的雲朵顯然也不能令她提起精神來,對於剛才的調侃,換了是平常的話,她鐵定臉紅耳赤好片刻,但現在她卻依然是一副低落的表情,明顯還在哀悼她的暑假。

      她竟然真的那麼不開心。

      「晴天,我剛才說的是認真的,無論是夏季音樂節,還是神社的祭典,只要你想去,我也陪你,有甚麼願望,跟我說就行。」

      每當阿斯普洛斯以這種不容置疑、又不失溫柔的語氣開口,這就證明他真的是認真的了。晴天狐疑地接過他交還的毯子,抱成一團,像是當成是在家中抱那一床的娃娃那樣。接着,她如同夕陽一樣的眼眸眨了一眨,恰似蝶翼顫動的美好瞬間,晴天遲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怯怯地看了看他,才大起膽子開口。

      「……那麼我的暑期作業……」

      阿斯普洛斯抿了抿唇,大感無奈。

      他就應該知道,這小姑娘的想法,總是那麼的出乎意料啊……

      而他更沒想到,他給予的作業,她更加是一題也還沒寫,不過這暑假她算是辛苦了,他也只是答應會教她做功課而已,她就已經激動不已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明顯是覺得自己賺到了。畢竟做暑期作業,他的大腦總比她的要好用多了,高智商就是不一樣啊,當然,她心裡的這些想法可不能被阿斯普洛斯知道,但卻按捺不住轉向後方,對坐在他們後面的薩莎比了一個勝利手勢,紫髮少女禁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看來晴天應該會很快好起來的,薩莎,不用擔心那麼多的,阿斯普洛斯一向很有辦法的。」

      「才沒有那麼簡單啊,希緒弗斯。」

      她湊近了棕髮男人的耳邊,小聲地把晴天還沒完成暑假作業的事簡單交代了一下,不過想當然,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對希緒弗斯隱瞞。把功課借給晴天抄的事,只能是他們這些學生之間的秘密,事實上,她也幫天馬了,要是被希緒弗斯知道,只怕又念叨她好一會兒,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去照顧他們,那怕有些不合規矩也好。

      亞倫哥哥當時還笑着表示,她的確完全是一個普通人類少女。

      嗯,小小的私心,她還是有的呢。

      紫髮少女臉上的溫婉微笑看上去就和平日無異,但是希緒弗斯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想甚麽,只是她不打算告訴他的話,他也不會在此事再深究;何況,阿斯普洛斯也是知道的,卻沒有戳穿,也是打算就這樣子放過晴天了,不得不說,這二百多年的漫長等待,終究是令阿斯普洛斯不自覺地越發……慣着晴天,幸好的是他的底線和原則一直也沒有拋下。話雖如此,這種程度的疼惜和愛護已經不得了。

      至於他自己嘛,希緒弗斯想,對於薩莎,他的原則和底線好像早就沒有了,除非是事關她的安全和健康。

      男人微笑着瞥了一眼妻子,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望向後面。他的姪子正和珂娜聊天,而且還是從今早在校門集合後就一直聊到現在,話題源源不絕。他們的感情看來越來越好了,而且這兩個孩子的性子又相近,只要跟對方在一起的時候,那種輕鬆又閒暇的美好感覺,就像是在夏日午後於髮間飛躍的風和指尖跳動的陽光,乾淨、清新、自然、活力——不過現在這樣子也好了,有些事情,還是順其自然,由着他們自己發展好了。

      「對了,雷古魯斯,你的暑期作業怎麼樣?」

      「我都做好了,希緒弗斯。」

      「對啊對啊,雷古魯斯很厲害呢!就像是天才一樣!很快就寫完作業,我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問他,他也教我了。」

      金髮少女興奮地接下道,臉上那一抹笑容燦爛明媚又朝氣勃勃,接着又習慣性地望向身邊的少年,相視一笑,看上去也是很喜歡和雷古魯斯待在一起,又習慣彼此的存在。這一段日子,這兩個孩子也是跟他和薩莎同住,平日見他們的相處也是相互照顧、扶持,想到甚麽事情了還是先告訴對方,這種過於乾淨的情感啊——算了,還是不要再打擾他們好了。

      男人含笑點頭,隨即又重新坐下。

      「希緒弗斯很關心你啊,真是一個很好的叔叔,說不定還知道你在學校收了多少封情書。」

      她的手指戳着下巴,微微仰頭思索,然後又微笑看他。她都知道的呢,學校對於新來的轉校生,總有幾分好奇,而且雷古魯斯和天馬又在體育課上大放異彩,平日和其他同學的相處又很不錯,如此有活力的少年最是吸引人的了,甚至連晴天也悄悄告訴她,又有女生拜託她把情書轉交給他們。

      「但是我有珂娜就行了!」

      少年也只是單純地想和她在一起而已,自然不過地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剛好路過打算上廁所的晴天不經意瞥見這一幕,不禁莞爾。等到她再次慢悠悠地回來的時候,看了看德弗特洛斯,有些疑惑地發現安露竟然直接歪着頭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德弗特洛斯僅是對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就安安靜靜地走回阿斯普洛斯身邊,也沒有覺得剛才那一幕有甚麼奇怪,只覺得是安露睡着了才渾然不知而已。

      「晴天,你睡一會兒,到了我才叫醒你。」

      阿斯普洛斯抽出晴天那個設計成草莓甜甜圈的頸枕遞給她,少女抱住毯子和頸枕,看來很是為難地看了看他。她上廁所前不過打了個呵欠說了一句「很睏」,怎料一回來他就把東西都準備好,這般有效率都不知是體貼入微,還是過分照顧,不過說真的,她只是坐飛機有點無聊而已,跟他聊聊天也好。

      「但是我現在不想睡了,阿斯普洛斯。」

      「你需要多休息,明天要早起排練,晚上又比賽了,之後還有一個……驚喜,你可沒那麼多時間休息,不趁現在多睡一下,明天你會累壞的。」

      所以阿斯普洛斯口中的驚喜是甚麼呢?

      她完全想不出來,幸好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之間就來到了《Toxic》正式比賽的時候,到了沒有她戲份的幕十的時候,她躲在舞台之後看著舞台上的演出,求着阿斯普洛斯給她一點提示,卻只換來一句「觀眾席」,但她也是早就知道父母和哥哥,還有亞倫他們也來替她加油打氣了,但以阿斯普洛斯的個性,事情又不會那麼簡單。

      依然想不出來,她只好鬱悶繼續看劇。

      ※※※

      夜深。
      教堂。
      黑髮的少女面向祭壇跪在地上,抬頭仰望上方巨大的十字架,四周的木架之上一排一排的蠟燭把她的臉映照得更加的聖潔,瑪譚雙手合十,低聲開口。
      從來都說神拯救世人,那麼她今天的禱告到底可不可以傳到天上。
      「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我會來求你呢,真是諷刺,自從當年那一件事之後,我就已經不再相信所謂的命運和神了,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但是為甚麼!?我的計劃明明已經很完美了,也快要接近完結了,怎麼……一切好像快失去控制了……」
      她喃喃地低語,臉上流露出無措的迷茫。
      「他向我求婚,布魯諾.美第奇竟然向我求婚,這不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嗎?美第奇家族的領主終於愛上我了,這正正就符合了我要報復他們的計劃,可是……可是為甚麼我的心會開始動搖了?神啊,你不是早早就在我年幼的時候已經把我的純真、良知……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奪走了嗎?為甚麼現在又要還給我?」
      原本的茫然慢慢再次被仇恨所取代,少女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堅定,草綠色的眸子被復仇的火燄所籠罩。
      「都把那些東西帶走吧!上帝,不用再憐憫我這個快將踏入地獄的罪人了,我是不會住手的!婚禮當天,正正就是他們所有人的葬禮!」
      不遠處。
      米妮婭隱身在一根柱子之後一面驚恐,急忙轉身就離開教堂去找安琪莉嘉。

      ※※※

      更衣室。

      晴天原本是打算繼續看安露的演出的,但不消片刻,就被服裝組的同學很是客氣地請回後台更衣去,畢竟下一幕就是幕十一,而且也是婚禮,既是全劇的高潮所在,又是她可以功成身退的部分,只是這個退場不太好看而已,又不知道會不會嚇到觀眾罷了。她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拿下來,輕柔地穿上,卻是有幾分緊張地在心裡回憶起下一幕的劇情。

      安琪莉嘉始終沒有勇氣把事情告知普利莫,米妮婭看不過眼就當場揭穿了瑪譚的陰謀和真正身份,眾人大驚失色,瑪譚眼見事敗就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假髮,亮出了那一頭耀眼的金髮,不再隱藏自己的身份,在普利莫的面前槍殺了安琪莉嘉。

      與此同時,被瑪譚事先動了手腳的婚禮場地突然起火,一片混亂之中,賓客慌忙走避,只是因為大部分人已經喝下了被瑪譚混入了波吉亞家族有名的毒藥——凱爾雷拉,就此葬身於火海之中。
      美好的婚禮變成了一片瘋狂可怕的地獄。

      復仇的火燄正在熊熊燃燒。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怔怔地回過神來,微微提起裙擺走到鏡前。這一身雪白的及地長裙倒是漂亮,聽說是當年她的嫁妝之一,不過拿來修改一下,馬上就成了劇中極為驚豔的戲服,裙子上的刺繡和鑲嵌的潔白珍珠乍看雖然很不明顯,但是在燈光的照射之下,就可以看到花紋的排列華麗繁複,柔和聖潔的淡淡光華浮現,有幾分像是天使的榮光。

      只是莫名地,她的心裡卻有一分不安和悲傷,並非是單純為了劇中人物的結局,更多的是因為她想起了那一幅油畫,畫中的婚禮看來的確是幸福美滿,只是一想到阿斯普洛斯漫長的等待,如今又快要到台上演出,呈現一段沒有結果、只餘遺憾的愛情,她或多或少也是有幾分恐懼,害怕她和阿斯普洛斯會再次分離——但這種事情,應該不會再發生的吧。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藍寶石戒指,抬起頭來,努力展現出新娘嬌羞又甜蜜的微笑。

      當年她嫁給阿斯普洛斯時,應該也是這樣幸福的吧。至於劇中的安琪莉嘉,心裡也是期盼着和普利莫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吧,只是往往命運弄人,上一刻的幸福,在下一秒可能就無聲地從指縫間溜走,怎樣也抓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珍視的一切化為烏有,擁有過後再失去,這種痛楚更為難受……

      「怎麼哭了,晴天。」

      出現在她背後的男人把她轉過來,四目相投的那一刻,她心虛地低下頭來,吸了吸鼻子,明明只是淚水在眼眶打轉一下而已,他怎麼就看出來,不過嚴格來說,她根本沒有哭啊。想到這裡,她抬起頭來,對着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微笑了一下,踮起腳尖,抬手認真地整理他的衣領,又細心地撫平他的上衣,軟糯甜美的嗓音傳入他的耳中。

      「……我才沒有哭啊,阿斯普洛斯,不過你怎麼來了?在婚禮前見到新娘,不吉利的……」

      阿斯普洛斯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感覺到手中的肌膚比平日要冰冷幾分,在想是不是這裡冷氣太冷,或者是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了,要不然,她怎麼就突然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他不過是換一身衣服來看她而已,這個小姑娘又難過起來,現在的笑容也很是勉強,明顯的欲蓋彌彰,看了只令人有些不快。

      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距離他們要回去準備登台還剩下五分鐘左右,對於他來說也已經是足夠的了。

      高大的男人突然俯身把她抱了起來,三兩步就把嬌小的少女放在一旁的寬大梳妝台上,愣怔的晴天還沒反應過來,對方那修長溫暖的手就已經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另一隻手還抱住她的腰令她動彈不得,微一偏頭,直接吻上她因為訝異而微微張開的唇,輕柔而緩慢,一點一點地令她淪陷,在她癱軟下來之際,毫不費力撬開她的唇齒,舌尖糾纏。

      但她漸漸就迷迷糊糊地察覺到有甚麽不妥,這個吻……他的舌頭進出和探索的節奏、力度……怎麼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和平日的吻有點不一樣啊,明明還是那麼溫柔,只是……她的身體不但渾身發軟,還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有甚麽熟悉而又曖昧的東西好像從體內的深處湧出,令她幾乎情不自禁地抱緊了這個男人,彷彿是在渴求甚麼——

      晴天羞憤地猛地推開了阿斯普洛斯。

      「……你——!」

      男人有力的手臂依然牢牢地扣在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上,深藍色的長髮微微滑落,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在少女的唇上細細廝磨,才意猶未盡地結束這一個吻,她又羞又慌地急忙推了推他的胸膛,接着只見這一張俊美的臉上泛起一抹溫和微笑。阿斯普洛斯漫不經心地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花,隨即溫柔地整理和撫平她的裙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指尖不時掠過她平坦的小腹。

      「別再說剛才那種話,晴天,只是戲劇而已,你早就嫁給我了,我們也會一直這樣的幸福,沒有甚麽不吉利的。」

      他的語氣和表情也很平靜,彷彿剛才突如其來的奪吻不曾發生似的,抬手就要把她抱下來,卻被少女彆扭地拍掉他的手,自行落地,也沒有多看他一眼,逕自走到鏡前再細細整理儀容,只是臉頰的一抹淡淡紅暈卻出賣了她。晴天現在不知有多尷尬,阿斯普洛斯的那一個吻,她是後知後覺地發現根本是在模仿……那個教人羞恥、又臉紅耳赤的動作,何況現在也不是這樣吻她的適當時候啊!

      別……別這樣對她啊……

      她原本抬起的手又緩緩垂下,轉過身去之際,就落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深藍色長髮的男人俯身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感覺到懷中嬌小的少女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地、習慣性地握住他垂落胸前的一縷長髮,不由得用力地抱緊了她,彼此安靜了片刻,她怔怔地埋首在他心臟的位置閉眼聆聽了不知多久,突然有幾分悶悶不樂地開口。

      「……但是那時候我們的婚禮,你也是這麽不在乎,在婚禮前來和我偷偷見面嗎?」

      她就是這樣愛胡思亂想,果然沒有那麼容易放下剛才的事。

      阿斯普洛斯有幾分無奈地扣住她的後腦,卻又不至於會令她的髮髻亂掉,心裡雖然馬上就有了答案,但不急着回答。他可是清楚記得的,當年的婚禮,晴天死活也不讓他提前看到她的嫁衣,在婚禮的前一週開始,就已經每天寫信提醒他,要等到婚禮的時候他們才可以見面,千萬別提前見面,即使用異次元偷看也不行。

      她的警告雖是軟綿綿又毫無威懾力,他更是覺得有趣極了,但他也是很配合新娘的要求的。

      「阿斯普洛斯……?」

      久久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晴天不禁疑惑抬頭,阿斯普洛斯此時正好低頭看她,少女呆滯的表情剛好也映入眼簾,男人抬手就捏了一捏她的臉頰,力度不大,只是令她露出這委屈又可憐兮兮的表情,他偏卻又上癮似的不打算放手了,饒有趣味地多捏了幾下,換來她無奈的瞪視。他低低地笑了起來,指尖離開她的臉頰,落在她的髮絲之上,末了小心翼翼地以指尖梳理她的瀏海。

      「晴天,我怎麼可能不在乎我們的婚禮,我為了婚禮,不知等了有多久。」

      等了有多久。

      這個男人為了和她在一起,到底用了多長的時間等待。

      「……我不會再讓你等待的了,阿斯普洛斯。」

      趁着他還朝她俯身之際,晴天摟住他的頸項,在他的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吻,然後微笑挽住他的手踏出了更衣室。一路走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雖則覺得他們匹配登對,但也只認為他們不過是提前入戲而已,反而覺得這算是一件好事,更不約而同地想到,剩下的那幾幕,主角們都那麼認真的了,應該會很順利的了。

      安露原本也是這樣想的。

      畢竟婚禮之後的下一幕,亦即是第十二幕的時候,是瑪譚的獨白而已:瑪譚回憶起過去,因為波吉亞家族惡名昭彰的關係而被美第奇家族討伐的事,她天生弱視的幼妹當年慘死的情況,至今還歷歷在目。至於天生無法生育的她成為了唯一的存活者,後來流浪在街上,最後被一對商人夫婦收養了,自此開始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同時亦展開漫長了的復仇計劃,而她也已經成功了。

      只要這一幕也順利完結,問題也不大的,唯一要擔心的應該是終幕,布魯諾到時候會一直追着瑪譚到陽台之上,這也是她和……德弗特洛斯剩下的一幕對手戲,她只希望到時候真的可以順利落幕而已。不知為何,想到那個男人在退場後一直盯住她的晦暗眼神,她隱約覺得好像有甚麼事情要發生似的,這也是因為……自從那次和他們結伴出遊後,她就一直有意無意地迴避他。

      心底的一個重大秘密,她一點也不想被他看穿。

      ……卻沒想到終幕的時候真的出了亂子。

      ※※※

      「布魯諾!你跟着我幹甚麼!?如果你是想把我帶回去,為你那死去的未過門嫂子報仇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今天帶走的就只有一具屍體而已!不過如果你真的堅持要我自首的話,可以啊,只要你敢喝下這一瓶毒藥的話,我就跟你走。」
      金髮少女唇邊的笑容沒有任何的溫度而了殘酷得令人顫慄,她抬手就遞了一個小瓶子給了他,不料那個男人竟然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瑪譚見狀終於徹底地崩潰。
      「就只為了你那所謂的家和親人!?你是瘋了嗎!?竟然做到這地步——」
      「我只是來打算勸你留下來而已,瑪譚,我當日的心意,至今也沒有改變,」男人低聲說道,隨手就把空了的瓶子丟到一邊,慢慢地走到倚在欄杆面前的少女。「留下來,停下你那故作冷靜的腳步、拋棄你那愚蠢的想法,你口中所謂的沒有真正的家,不過是你那驕傲而可憐的自尊心一直在拒絕承認而已,承認吧,你已在我身上找到了家。」
      「家!?真是諷刺!說甚麼親人……親人,我世上唯一珍視的羈絆也早已失去了,誰來憐憫我,同情我?行屍走肉地活著,日夜裡的痛苦而絕望的禱告根本就無法傳遞出去,而你!正是神給我的最大玩弄。」
      話音剛落,她原本打算就此翻身跳入下方的火海之中,不料卻突然被猛地扣住了手腕,下一秒就跌入對方的懷中,草綠色的眼眸驚訝地瞪大了,然後就感覺到一個溫暖灼熱的吻輕輕地落到她的唇上。
      只是旋即又很快地結束了這一個吻。
      「如果你要下地獄的話,我就陪你一起走,瑪譚。」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把她抱起來跳入了火海之中。

      ※※※

      舞台的佈置算得上是精緻的了。

      譬如說這一個陽台約莫也是兩層樓那麼高,至於下方的一大片橙紅火海則是投影出來的產物而已——但也已經很逼真的了,再加上燈光昏暗,因此這個男人抱住她落下的身影、彼此的長髮和衣角飛揚的影子都一一清楚地投影在大銀幕上。那一刻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各種紊亂的思緒湧現,她全然無法思考,僅能怔怔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為甚麼他要突然改劇本,明明布魯諾是眼睜睜地看着她縱身火海,為甚麼他不但吻下來了,還要一個打橫抱起她一躍而下,更重要的是!原本的演出,不過是她假裝跳下去,然後台上的燈光完全暗掉,在她重新躲在陽台的那一刻,幾乎在同一時間,就會有一個落下的黑色人影投影在銀幕上,根本不用真的跳下去啊!

      唯一要慶幸的應該是,燈光師的臨場應變很不錯。

      不過啊……也許她是快要死了吧……等等,從二樓摔下去真的會死嗎?即使死不去,也應該痛得要命,又傷得不輕吧,至於更重要的是……她在此時此刻竟然只想到一件事而已,無論從各方面說,也非常不合適的事,為甚麼……

      金髮少女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德弗特洛斯的衣襟,指尖無意識地微微拂過這個男人微微袒露的胸膛,倒是結實有力,就像他的懷抱一樣,她的心也甚至因而加快了躍動的節奏,草綠色的眼眸也彷彿驟然失了焦距。人在絕望和慌亂之中總是方寸大亂,她也不例外,禁不住喃喃出聲,幸好背景音樂和燃燒的聲響蓋過了她的聲音。

      「……為甚麼要吻我……」

      為甚麼偏偏要在這種時候,迫令她面對她對他的好感,感情本該就像是沉睡在火山之下一樣,只要一直沉睡下去就好,但是莫名地,被他鬼使神差地一個刺激,怎麼就這樣子呢……灼熱而滾燙的情感就像是岩漿那樣的噴發出來,空氣之中是那種足以令人致命窒息的暈眩壓迫感,整個世界在她的面前顛倒過來,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只有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眸而已。

      這一雙深邃的眼睛應該是平靜如海的,她卻彷彿看出了一些灼熱如熔岩的強烈情感在流動。

      還是在更早的時候,他就一直以這種的眼神在看她,只是她苦於逃避,才視而不見。

      那是她的……初吻……

      「安露,我和哥哥也一樣,都只會吻自己喜歡的人而已,沒有任何人可以逼令我們做出違背自我和心意的事。」

      他在她的唇邊低語,在她驚慌窘迫的同時,再度輕柔地吻了上去。

      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和結局。

      所幸他們最後也平安無事,而且安然地悄悄離開舞台,才不致於影響到接下來的最後一段演出。無奈安露一直驚魂未定,僅隱約記得自己混混噩噩地被德弗特洛斯一路抱回休息室,身邊那些異樣又不無擔憂的目光也被一一拋下,直到他輕輕地把她放在沙發上,她才臉紅耳赤地回過神來。雖知這種尷尬的時候,她應該要說些甚麼,但她只能笨拙地轉移話題。

      「……對了……不知道現在外面……甚麼情況……」

      「只是剩下哥哥的獨白而已。」他淡然回答,然後輕柔地握住了她還在冒冷汗的手。「在謝幕之前,我想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把一切都說清楚的,安露。」

      ※※※

      婚禮場地一片狼藉。
      普利莫孤身一人半跪在地上。
      「安琪莉嘉,我的天使。」
      懷中的少女一面安詳,猶如睡著了那樣,只是那純白的嫁衣上卻是沾滿了血跡,他低下頭去溫柔地輕吻她冰涼的唇,修長溫暖的手指緩緩理了一理她的髮絲。
      「你明明說好了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安琪莉嘉,醒一醒,為甚麼我們那麼快就要面臨分別,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自己要不惜一切地把你留下來,那怕是折斷你的雙翼阻止你離開,我發誓會用我一切的力量來守護你——我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的話就可以守護那些我愛的人,這輩子我只在乎兩個人,一個是布魯諾,一個是你,但是那可恨的女毀了這一切!瑪譚.波吉亞!那個女人是惡魔!她害死了所有人!竟然連我的弟弟也迷惑了!她說了甚麼蠱惑他,那個邪惡的女巫,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的!安琪莉嘉……」
      原本還一面悲痛的男人慢慢地再次低下頭來,抱緊了她又吻上她的唇,悲傷而痛苦,安靜地看著她,淚水沿著那一張俊美的臉龐滑落也渾然不知,拉起她的手輕柔地為她戴上了藍寶石戒指,然後才在自己的手上戴上另一枚的紅寶石戒指。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安琪莉嘉,你終於成為我的妻子了,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你永遠也是美第奇夫人,我從今以後也只有你一個妻子,我只要你,再也沒有其他女人可以在我的身邊,你是我的天使。」

      ※※※

      故事的結局以普利莫終身不娶、孑然一身守着殘破的美第奇家族作完結,落幕的那一刻,全場爆發出來的喝采和掌聲震耳欲聾,當中還夾雜著不少拼命壓抑的飲泣;再加上剛才瑪譚和布魯諾誤打誤撞烈火殉情的那一幕,更是令整個故事呈現出一種遺憾的完美——冠軍是屬於聖尼姬學院的。

      只是明明一切都完美落幕的了,甚至連弟弟和安露也明顯是有所進展了,但是自退場的那一刻開始,晴天就很不對勁,嘴角彎下來,眼內好像有甚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得她連微笑的力氣也沒有;不放心地問她怎麼了,她卻搖頭笑着說沒事,阿斯普洛斯只好暫時不去逼她,直接把驚喜送上,希望這樣子可以令到深愛的少女重新快樂起來。

      在那一幅畫中出現的人,原來都來看演出了,她過去重要的一部分,正在參與她的現在和未來。
      結束後,他們一行人還在酒店的一個小型宴會廳設宴,出席的都是上一代大部分黃金聖鬥士和其他主要的骨幹成員,那些看來和阿斯普洛斯不相伯仲的男人都十分優秀出色,害得她難免有幾分拘謹,不時下意識地摸了一摸自己頸項上的小巧金色項鍊,吊墜是雙子座的符號再配上希臘字母的a,這是阿斯普洛斯特地找人設計訂造的小小禮物,算是她辛苦演出的小獎勵。

      晴天的這些小習慣還是和從前一樣。

      唯獨面對其他的女眷的時候,她好像才顯得沒那麼緊張。

      瑟拉菲娜暫時離開笛捷爾的身邊,款款靠近,柔聲地訴說她們曾經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廟相伴的兩年;阿嘉莎也隨之坐下,不無懷念地回憶當年在羅德里奧村的情景……晴天一直努力地安靜微笑,但是她的笑容實在令人罕有地看不穿她此刻的想法,她到底是因為自己空白的過去而感到吃力尷尬?還是依然放不下剛才的話劇?說真的,阿斯普洛斯也有點搞不清楚現在的她了,特別是——

      雖然說嬌憨可愛的少女偶爾會跟他撒嬌,但她很少那麼黏人的,當年他身為雙子座黃金聖鬥士可是不時要執行任務,聚少離多,但她向來很是乖巧聽話,縱然心裡有不捨,也不會說出來牽絆他。沒想到如今戲劇比賽一結束,她一直黏着他到現在,寸步不離,不願離開他的身邊半步,他雖然無可奈何,但也只能隨她,大多只是把這當作她的雛鳥心態,因為要一下子面對畫中的人,令她有點羞怯害怕而已。

      只是她的情況好像越來越誇張,遠比想像中嚴重。

      「……你去哪裡,阿斯普洛斯。」

      「晴天,我上廁所而已。」男人的表情有幾分微妙,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拉住他的小手,但隨即就收起了笑容,輕柔地把她的手拉下來,漫不經心地把玩她戴上婚戒的冰冷手指,心裡暗暗確定這小丫頭一定又是有甚麼事情沒說,他也只得逼她主動踏出一步。「但是等我回來了,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為甚麼你那麼反常。」

      晴天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垂頭喪氣的小兔子,慢吞吞地在一角坐下,低頭失神地盯住自己的鞋頭,直到感到有人在她身邊坐下來,她才怔怔地抬頭。坐在她身邊的女人美艷動人,一襲深紅露背性感禮服更是顯得她風華絕代,蜜色的光滑肌膚在水晶燈的折射之下彷彿散發着誘人的光澤,當她微微勾起豔紅的嘴角之際,那一雙深邃的眼眸越發的神秘莫測,在她的注視之下,彷彿連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也無所遁形。

      「……莉拉……聽馬尼戈特說,你和賽奇大人和白禮大人,一起生活得很不錯,這真的是太好了……你在之前就等了那麼久……」

      對方微微一怔,手中的香檳輕輕一晃幾乎就要滑落下來,但她臉上的訝異很快就消失不見,在晴天差點就哭出來的時候,及時把香檳放下,抬手給了她一個擁抱,輕柔又小心翼翼地以指尖梳理她的栗棕色長髮,其他人全然沒有察覺到她們這邊的異樣。要不然,以這個少女的個性,十有八九會覺得丟臉。

      「……歡迎回來,晴天。」

      她就知道,這一次前來日本,一定是有不錯的發展了。

      「很抱歉,忘記了你們那麼久。」

      晴天不自覺地抱緊了莉拉,這個一直待她極好的吉卜賽女子完全是她的另外一個母親,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她可是一直照顧着她,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是那麼的重要,又是相伴了那麼久,她竟然把他們所有人都遺忘了——直到剛才閉眼躺在阿斯普洛斯的懷中,聽着他作為普利莫的獨白,她竟然……漸漸想起了甚麼……睜眼之際,她過去的世界也是如此清晰地呈現。

      但不知為何,她卻沒有勇氣馬上告訴阿斯普洛斯和其他人,有很多次,說話到了唇邊,又只能默默地把話收回去。明明這一個天大的消息會為他們不少人帶來極大的喜悅,她竟然膽怯地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

      「你這丫頭還是一點也沒變呢。」莉拉永遠也是如此的心明如鏡,也深知她內心的矛盾和怯懦,笑笑放開了她,輕輕拍了拍少女的頭,酒紅的指甲戳了戳她的心房,帶着鼓勵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身上。「去吧,晴天,既然都是重要的人,又有甚麼好怕呢?他們都在等你——我猜馬尼戈特和卡路迪亞應該有很多說話想跟你說,至於其他人嘛……」

      美豔的吉卜賽女人並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細心地拉住少女的手站起來,輕輕推了推晴天,她才鼓起勇氣走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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