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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Act X ...

  •   站在台階上,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雙子宮,如同往常一樣前來聖域送花的阿嘉莎嘆了一口氣,小心地抱穩了懷中的花束、低頭看了看披在手臂上摺疊整齊的白色披風,深呼吸、鼓起勇氣走了進去,要是在平常,她只要很平靜地通過就可以了,可是她今天卻多了一件額外的事情要做。

      事緣今天晴天早上去市集買完東西後,回家的路上繞道至花店門前,見到坐在門口修剪花束的阿嘉莎,就把在籃子裡放了多時的披風拿了出來,「阿嘉莎,我有事想拜託你。」

      「甚麼事,晴天?」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猶豫了一下,臉色有點蒼白,看了看阿嘉莎手上所拿著的修剪到一半的紅玫瑰,避開了眼前的人的探究的眼神,才把手上的白色披風遞過去,「你今天好像要去聖域送花吧?你經過雙子宮的時候,可不可以順道幫我還回去。」

      「還給雙子座的那位大人?晴天,這種事情好像親自去比較好。」

      這件披風晴天是怎樣得來的,真是奇怪,她又不是沒有空。還有把東西物歸原主是這樣的一副表情嗎?好像……做了甚麼虧心事似的,站在面前的晴天的笑容蒼白又勉強,眼神很是奇怪,阿嘉莎心裡很是疑惑,但還是放下花束接過了,朋友的拜託沒有道理不幫忙的,而且也是順路而已。

      「我……不太方便,也不是很舒服。」晴天支支吾吾地道,低下頭彷彿是在掩飾甚麼似的就匆忙離開了。

      阿嘉莎事後其實有點後悔的,雖然那位大人也見過幾次,但是她總是覺得那一位大人始終令人有點心存敬畏和害怕、隱約帶著高高在上的感覺不是假的,不過既然答應了,就要幫晴天辦到,在入口看了看空曠的大殿和整齊有序的柱子,抬高了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阿斯普洛斯大人?請問——」

      沉穩的腳步聲從大殿深處傳來,一抹金色的身影緩緩出現,深藍色的長髮隨著他的步伐而細微地翻動,金屬碰撞的聲響漸漸向她靠近,直到那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怎麼了?你不是要去送花嗎?」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經常前來聖域送花的女孩,只是不解她為何今次在這裡耽誤下來,另一方面心裡泛起的是一絲他自己也不想承認的失望,他剛才差一點就錯把那甜美而略為怯懦的嗓音誤認為另一個人——不是晴天,儘管如此,阿斯普洛斯依然維持著表面的客套疏離,淡淡地看著她。

      「晴天讓我來把這一件披風還給您。」她飛快地瞥他一眼,把披風遞上就膽怯地低下頭去,因此也錯過了面前的這個男人的臉上所浮現的溫和完美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勾出的弧度恰到好處。

      「她還有沒有說其他的事?」手裡拿著洗得很乾淨的披風,他問得漫不經心,他幾乎可以想像那個少女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努力而認真地在花園中清洗衣服的勤奮樣子,也許那時候她會把長髮隨意地束起來以方便工作,完成後她的臉上會浮現一抹滿足而愉悅的笑容。

      都已經三天了,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了三天了,這一段時間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還在為那天他的說話而感到煩惱,他的眼眸禁不住泛起了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笑意,以她的性格,絕對還在煩惱,即使過了三天也一樣,因此她才不親自前來,說不定她是算準了阿嘉莎來聖域的日子才來一個順道的拜託。

      「沒有,她只是說她不太舒服和不方便,所以不能親自前來。」

      「那你可以離開了。」

      阿嘉莎驟然鬆了一口氣,很快就快步通過了,背影和那一天晚上落荒而逃的少女開始重疊起來,這一次真是……出乎意料,他還以為她會親自前來,抬腳就打算出去,不期然就看到甚少出來的處女座走近,阿釋密達的笑容依然是那樣高深莫測。

      「阿斯普洛斯,看來你要出去?那麼我們的目的地可能相同了。」

      「你這是甚麼意思?」他不動聲色地問。

      「教皇大人已經委派我全權負責解決那一件事了——那戒指的確是有些可疑。」

      「我記得我已經和教皇大人清楚交代了,而且再觀察一會兒不是比較好的做法嗎?」

      阿釋密達沒有理會他明顯的話中有話,即使知道了他這樣是暗示自己做無謂的事情,也只是笑而不語,看著他的反應,雙子座只是很平靜地掩飾了自己心中的不悅,直至到了她的家門前敲了很久的門也得不到回應,阿斯普洛斯依然可以很溫和地笑著去開門——他知道晴天把一條後備的鑰匙就藏在花盆之中,進屋後很主動地把上樓去找她的工作攬下來了。

      房門半掩,他輕聲推門而入,沒有驚動到房裡的人,房間裡面的窗戶打開了,佈置格局依舊和記憶中一樣,只是如今有些凌亂,有不少東西都翻了出來,少女拿著抹布小心地擦拭著手上的一件小擺設,幾件摺疊好的衣服則放了在床單上——她在打掃,完全不是生病或者身體不適的樣子,阿斯普洛斯站在晴天背後,深藍色的眼眸浮現了一片淺淺的笑意,不發一語地凝視著努力認真工作的她,沒有急著開口。

      「誰啊?不好意思,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你是不是有甚麼——急事……」

      察覺到有人正看著自己,晴天終於急忙放下了手上的擺設,轉身抬起頭來,一開始正常的語句到了最後也因為她的驚慌而斷斷續續、越來越小聲,少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躲了那麼多天的人竟然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一時之間就這樣傻傻地盯著他看,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他怎麼會找到來的……難不成他是為了當天晚上的事情而找上門的……不、不會吧……不對,如果他真的是為此而來,那麼她應該是裝作不記得、還是怎麼樣才好……

      她默默糾結了一陣子,在繼續沉默和直接面對之間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小聲開口,「你、你……你又在這裡幹甚麼……阿斯普洛斯?」

      「難道我就不可以來看你嗎?我以為你們這些女孩子會很喜歡戀人來和自己見面的,還是——其實我錯了?」他說得再自然不過,以指梳理了一下她的長髮才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左手,遮蓋了那礙眼得很的金色戒指,嘴角一勾,促狹的眼神就落在少女身上,看得她就是一陣臉紅、低下頭,假裝自己忽略了他的手的溫度和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他的關心,好像不是假的,那麼……難道杳馬所言屬實?不對,杳馬那傢伙的話一個字也不可以相信,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其實晴天很想問他一句——你是不是精神失常了,所以才對她……但腦子不正常的人通常都不會承認自己是有問題的,而更加重要的一點是,精神失常的人是絕對不能刺激,你看看選下任教皇的那一次,不過是一個謠言而已,就把他逼得去暗殺教皇了,所以他絕對不能受刺激的,最後還把他逼得走投無路……最後還死了……那不是,只有一年而已!

      少女一驚,眼眸浮現了幾分悲傷,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上的抹布,別開頭繼續躲開阿斯普洛斯的視線,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那時候她還可以平靜地面對嗎?絕對不能,說不定她會傷心欲絕、整天以淚洗面,陷得太深的話,最後受傷的只有她自己吧,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現在創造更加多美好的回憶,好讓他離開之前快樂一點……就算——也許他的心意都只是一場美麗而荒誕的幻象而已,但她自己的卻是真的……

      晴天努力收拾好心情,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轉過去看著他,放下了手上的東西,然後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點凌亂的長髮,努力提起精神對他微笑,「對不起……」

      「你怎麼又突然道歉了?」看著她突然又黯淡下來的眼神和強顏歡笑,他是不解的,但又不知道她怎樣了,只好平靜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生怕自己錯過了任何一絲的端倪。

      「我——」她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說詞,「那一件披風,我應該親自去還的,而且那一天晚上的事情,我應該當面道謝和說清楚的。」

      「那一天晚上的哪一件事情?」典型的明知故問的反問,聰明如他根本早就知道了她所指的到底是何事,但是阿斯普洛斯就是不喜歡晴天這樣的含糊其詞,那怕他一直也是知道她怯懦和逃避的性格,可是這一次至少也要她把當天的事情說明白一點,如果她真的有任何疑問,那就乾脆直接把問題提出,好讓他幫她。

      這個男人明顯是故意這樣問的,但晴天也禁不住微微一怔,注視著他平靜而又一副逼著要她說出口的嚴肅表情,剎那間令她有點不敢去面對那一雙銳利的深藍色眼眸,她暗暗掙扎了一番才下定了決心、想好應該怎樣回答。

      「很多……其實,我想說的是……那一天你、最後對我說的話,真的是……你確定?」

      少女小心翼翼又帶著試探的口吻,這一副模樣不禁令阿斯普洛斯有些惱火和掩飾不住的失望,他自問已經很清晰地傳遞了他心中的想法,而她現在看似明白又疑惑的樣子,不禁令他懷疑她當時到底有沒有聽懂,儘管如此,他又不可能就此對她發火,她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不要緊,反正他們的時間很多,可以慢慢來,這姑娘應該是一時不知道怎樣面對他而已,臉上的笑容平靜又完美,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接著就拉起她的手,拿出了甚麼套到她的手腕之上。

      「我很清楚知道我在做甚麼,晴天——這個是送給你的。」至於過了一陣子,就會有一份更加合適的禮物了,讓她的身份可以正式地定下來。

      聽著他的說話,她明顯更加迷茫了,這真的是精神有問題嗎?但是他又是那麼的認真和篤定,看來又假不了,而且他的手一直輕輕地握著她冰冷的手,帶來了一種令人眷戀又安心的溫暖。

      「我……謝謝你,阿斯普洛斯……」栗棕色長髮的少女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她的笑容溫暖柔和,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睛,高大俊美的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在此時終於完全地倒影在她的眼中,徹底地烙印在她的生命。

      如果到了最後命運所奏出的依然是一首悲曲,那麼在你離開之前,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即使日後只有她來承受悲傷……也許……她改天應該去找德弗特洛斯提醒他一下要他多注意他家哥哥的精神狀況,說不定他的情況會好起來的。

      話音剛落,窗外就突然滴滴答答的下起雨來,她急忙就去把窗子關上、只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然後就站在窗前出神地看著這一場越下越大的雨,淅淅瀝瀝的大雨把屋頂和窗戶敲響,像是在廚房打翻了的無數的豆子傾盆而下,剛開始聽著有點吵耳,只是逐漸地就習慣了這一種節奏,聽著聽著好像也有一種催眠的感覺。

      「那一天……也是很大的雨……」

      晴天輕輕地說,看來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她低下頭去,從她的角度俯視可以看得見庭園裡面的幾棵樹,在這個朦朧的雨幕之中,記憶和現實的交界變得模糊不清,她竟然可以彷彿看到樹下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和嬌小的女孩,也許早在他們的視線相投的那一刻開始,彼此的命運就已經交織在一起。

      這幾天阿斯普洛斯不時想起有關她的點點滴滴,難以忘懷的那一次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之際,在一場朦朧的滂沱大雨中,那個蒼白又可愛的女孩怯怯地走近,善良地表示願意和他一起用她手上的那一把傘子,只是在見到他的時候,慌張又驚訝不已的模樣——真是有些懷念,此後他的生命中就多了她的存在,今後她也會一直都在,他也不會放她離開的。

      他看了一看少女纖弱安靜的背影,眼角的餘光瞥見她掛在衣帽架上的一件天藍色燙金邊的連帽斗篷,拿起來就輕輕披在她肩頭,語氣淡然,眼神溫和卻又透著不易察覺到的關切。

      「我記得很清楚,你最後還是病倒了。」

      下雨的氣溫總是低一點,涼涼的風和雨水不斷地撇了進來,她也開始覺得有點冷,繫緊了斗篷阻隔寒意,隨即抬頭瞥他一眼,「這——謝謝。」

      話音剛落,晴天這時候才不經意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腕,隨即就是一愣——他送了她一個手鐲,但那手鐲的花紋根本就是和她的匕首如出一轍!這到底是發生甚麼事了!?匕首是莉拉送自己的,那麼這鐲子……難不成也是莉拉送給阿斯普洛斯的?那麼莉拉到底是在甚麼時候送的?為甚麼從來就沒有告訴過她?當中還有甚麼事情她是不知道的?據說這當中有一些很神奇的魔力,那麼,這是不是可以說當中是有甚麼在作祟……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的時候,錯愕的眼神不曾從鐲子上移開,他心想也許她是在驚訝自己竟然送她一份這樣的禮物,但轉念之間又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也還滿意這些飾物的,微微一頓之後,阿斯普洛斯倏忽又平靜地開口,不經意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樓下還有客人在等你,你跟我下樓見他吧。」

      晴天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是帶著客人來的,心裡不禁多了幾分疑惑,而想到自己竟然怠慢了客人,她這才暫時放下了對鐲子的糾紛,只是在看見那個金髮的處女座的時候,她得承認她是有點意外而緊張的,只要那戒指一天未拿掉,她就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可以過,如今又多了鐲子的事……

      「我們又見面了。」阿釋密達的笑容一如以往雲淡風輕,阿斯普洛斯站在那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身邊,完全是一副守護者的姿態,她微微低下頭,不自覺地就用上了敬語向對方打招呼,身邊的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瞥她一眼,毫不避嫌、再自然不過地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注視坐得異常端正的人的眼神似有不悅和警告。

      『阿釋密達,你就算問她也得不出甚麼來的。』

      對方明顯是再次無視,彷彿沒有聽到,注意力全部放在少女身上,也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緊張和不安似的,感覺到她依然是戴著那一枚的戒指,平淡地問她一直戴著它,一切是不是還正常。

      「我很好。沒有甚麼特別感覺。」除了被這戒指弄得心緒不寧、有點失眠的徵兆之外,也許一切都安好,但她深知這看似如普通戒指一樣的感覺絕對只是她自己有點天真的想法罷了。

      「原來如此。」阿釋密達淡淡地點頭,那麼他已經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些原因,話音剛落,大門的門把就轉動起來,晴天驚訝地轉過身去,全然沒有料到莉拉竟然那麼早就回來。

      站在門口的吉卜賽女人只是把傘子收好,明媚誘人的眼眸輕輕地瞥過屋子裡面的幾個人,也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只是對她微微一笑,「晴天,外面的大篷車上有很多我去旅行時帶回來的東西,你出去幫我搬進來好嗎?」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和一個人說一說。

      她點了點頭,原本是有很多問題想問莉拉的,但眼見那麼多人在,也不好再多說甚麼,對他們歉意地笑了一笑,至少是在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擺脫和阿釋密達的會面,也在想著可以趁此時獨處好好想一想今後應該怎樣繼續和阿斯普洛斯相處,而就在晴天忙著把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盒子抱著放到客廳的時候,屋子裡面的氣氛別有一番景象,至少她錯過了兩個神棍的碰面。

      「久仰大名,希貝爾夫人。」

      「呵,」女人微微瞇起了眼睛,深棕色的波浪卷髮纏繞在指間,唇邊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真是個有趣的人。」所以,你是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吧,可以和神佛對話的人——是知道了聖戰的真相?還是這次聖戰的變數?

      對坐,微笑,不語。

      屋裡只聽見少女不時搬動東西的聲音和腳步聲,阿斯普洛斯皺著眉頭看著晴天的方向,心思全然不在旁邊這兩個故作神秘的人身上,女人再品了一口茶,一杯茶快要見底的時候,阿釋密達突然就開口說要先行告辭了,今天他已經見到要見的人、得到要知道的訊息,是時候回來覆命,雙子座甚至沒有多看金髮男人一眼,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莉拉微笑著目送,直到阿釋密達的身影消失了好久,才轉頭看著坐在斜對面的男人。

      「看來我不在的這一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希望我沒有錯過太多吧,提早了回來,只是想確保那丫頭沒有發生甚麽事。」

      倏忽就對他意有所指地淺笑盈盈,旅行途中用水晶球占卜了一下,大概也知道了那個丫頭的生活不太平靜了,有點不放心(或許是想看戲)就提早趕回來看一看了,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發展得這麼快。

      深知這個女人其實早已知曉很多事情了,他平靜地抬眸,也沒有刻意多作隱瞞,坦然自若地點頭開口,一一交代了,包括他已經認定少女一事,一直聽著的莉拉只是單手支腮,笑而不語。

      阿斯普洛斯末了只是一言不發、神色自然地對上她的眼睛,他的深藍色眼眸透出了一種渾然天成的自信、驕傲和無畏,完全不見一絲不自在,那怕莉拉的眼神已經罕見地變得像刀子般鋒利,往日的漫不經心、風姿綽約、和藹可親退卻不見,女人的嘴角勾出的嫵媚笑容帶著淡淡的嘲諷和警告。

      「我早就已經把那丫頭當成是親女兒一樣看待,我也知道你所選擇的人生注定不平凡,而她只是一個善良而單純的女孩子,她該擁有幸福的——如果你敢令她傷心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坦白說,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這兩個人永遠不會相遇,因為在這一場關係中,她深知到了最後,晴天才是被人傷的最深的那一個,這個男人無疑是優秀、出色、完美的,無奈,在這出類拔萃的表面背後,伴隨而來的危險也是相對的,他太強大了,而少女只是一個很普通平凡的人,若果她愛上的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也許她會幸福多了,但命運……豈能輕易以一個「如果」就可以扭轉了,而且他們兩人的未來……依她現在所見,還是被黑暗所籠罩、阻隔……另一方面她真的不希望晴天就好像當年的自己一樣,陷了進去,不能自拔。

      女人漸漸收回了自己銳利的眼神,而對方俊美的臉龐只是泛起了一抹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笑容,眼中的篤定和溫和令人已經看出了他是已經打定主意抓緊晴天的手再也不放開的了。

      「沒有任何人可以令她傷心的。」

      看著此刻的他,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嘆息、還是放心才好,至少……現在她可以確定,這個男人會待晴天好的——只是現在而已,那就先把握好當下的幸福吧,將來的事情,只要她可以幫忙的話,她一定會拼上一切去換取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因為這一個時代,就是等待多時的時機了——對吧,普羅米修斯,我們之間的合作和計劃,就快要開始吧,再加上一定要趕在那些東西徹底復甦前搶先一步準備,才令他們的勝算增加吧……

      莉拉這才慢慢收回逐漸遠去的思緒,算是滿意地點頭,美麗的眼睛掠過阿斯普洛斯,意味深長,看來是已經默許了他和晴天之間的事,不再多作阻撓。

      忽然,在客廳的少女低低驚呼了一聲,在莉拉反應過來之前,面前的男人早已很快地往客廳去了,她愣了一下,才優雅而從容不迫地起身,有他在,即使晴天出事了,也不用太擔心。而且在屋子裡面有又甚麽意外可以發生,只怕是那個丫頭又冒失地不知道幹了甚麼事情吧,果不其然,少女的左手背上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地上是一個打翻了的盒子,半撇開的盒子之中,一小截的鋒利的亮銀顯露了出來,看樣子是搬東西的時候大意令盒子跌落地上、又打翻了,剛想撿起來收拾好的時候就擦傷了,真是不小心。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輕輕地托住她的左手,眉頭一皺,另一隻手就環住少女柔軟的纖腰半是強迫地讓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就轉過身去,晴天怔怔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因為疼痛而微微往下一彎,一滴小小的血珠突然就順勢滑落,她吃驚地看著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那血珠一直往下滑至戒指,在沾上的那一秒中卻發出了淡淡的光芒,然後就好像甚麽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很正常地弄污了戒指的表面,她驚愕而恐懼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回過神來則不忙緊張地打量周圍,幸而沒有人看見,阿斯普洛斯和莉拉還背對著她找藥箱。

      她驀地鬆了一口氣,低下頭抬手就想觸碰那戒指,卻又不能鼓起勇氣,於是阿斯普洛斯轉身的時候恰巧就看見她的手頓在半空的一幕,在他看來,就成了少女怕痛地盯著傷口的情景。

      「別碰傷口,處理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他頓了一頓,思及女孩子愛美的個性,「不會留疤痕的。」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右手以防她再亂動,少女的手很小、涼涼的,而且,現在她的手背上還有一道傷痕,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沒有太用力。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

      晴天噘了噘嘴,別開頭去,一縷栗棕色的長髮不經意地輕輕拂過他的手臂,他聞到她的髮間有著淡淡的花香,不知為何,自從認定了她之後,很多從前沒有察覺到的小事現在都一一注意到了,譬如說她別開頭去其實應該不是怕痛,而是她在害羞了,不知所措又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在不去看他的。

      「那麽我現在就幫你上藥,可能會有點痛,受不了就告訴我。」

      想到這裡他的唇邊不禁泛起淡淡的微笑,然後就放開她的手熟練地拿起東西幫她處理傷口了,她猜想這可能是從小開始就養成的習慣,從小開始的刻苦訓練,受傷也是家常便飯吧,再加上有一個弟弟要照顧——所以他是不得不學習盡早獨立,再加上又以教皇為目標,他的壓力和責任就更加大了,逼著自己不斷地前進,他這些年來到底付出了多少,想到這裡,她看著男人專注而認真的眼神和動作,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輕輕地撫上他的側臉,夕陽似的眸子一片溫柔。

      感覺到面上柔軟的涼意,阿斯普洛斯略顯訝異地回望她,眼裡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晴天這才猛地醒覺到自己幹了甚麽,她慌慌張張地把手趕緊收回到背後,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也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手。

      「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很厲害……很佩服你、你太辛苦了……」

      晴天現在連想死的心也有,她又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說話了,腦子一熱就——她又幹甚麼了,就算現在是知道了自己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也不可以這樣做的……

      他已經低低地笑出聲來,少女臉红尷尬的樣子明顯愉悅了他,無比認真地開口,飛快地在她的手上包紮好、再打上一個結,小心地握著她擦傷了的手,再輕輕地戳了一戳她的臉頰,「我倒覺得你越來越可愛了。」

      「……別胡說八道,阿斯普洛斯……」

      「你覺得我是會胡說八道的人嗎?晴天。」

      阿斯普洛斯深深地看她一眼,剛想抬手捧起她的臉頰好讓她正視自己,不經意又看見那金色的戒指,雖然不悦,但也拿起了手帕擦拭拿戒指的血污,才發現有些鬆動,他乾脆伸手去以兩指捏住戒指,輕輕一轉動,戒指已經脱離了少女的手指了,她隨即愣住,接著就一個激動萬分地摟住了他的頸項。

      「謝謝你!真的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煩了多久,阿斯普洛斯。」

      他其實也沒有做甚麽的,但看見她喜極而泣的樣子,他也抬手輕輕地抱住了她,唇邊是一抹玩味的笑容,她現在明顯又是一時衝動,等她回過神來,一定又不知道是甚麽表情了,晴天維持了這個動作好一會兒,身體終於不自然地僵硬起來,訕訕地鬆開手,低下頭不去看他。

      阿斯普洛斯微微瞇起眼睛打量她那恨不得找個地洞躲進去的窘迫,笑意漸深,只見她的頭低得恨不得把自己都埋起來的樣子,栗棕色的筆直長髮垂落下來半遮掩了那嬌美的臉龐,她不斷地深呼吸,片刻才抬起頭來,不料她佯裝平靜地轉移話題竟然是提出要把戒指拿來一看。

      「那個……戒指可以給我看看嗎?」

      「為甚麽?」言下之意即是非常的不認同,捧起她的臉,深藍的眼眸直直地對上她那逐漸變得怯懦起來的可憐兮兮的眼神,挑了挑眉,就只見她輕輕地咬了一下下唇。

      「這……很漂亮,所以想再多看一會兒。」她不死心地再次開口請求,男人瞪著她好半晌才把戒指放到她手心中,晴天急急忙忙地仔細轉動著戒指觀察,不期然在戒指內則彷彿看到了甚麼似的,本以為是幻覺,再定睛一看,微微一怔。

      ——杳馬。

      ——帕蒂塔。

      這兩個刻在戒指內則的名字再熟悉不過,她的內心最柔軟的一角彷彿被觸動了,她想她已經知道這戒指原本的主人是誰和它背後的故事了,在一切還未發生之前,其實每一個人、那怕是誰,也曾經擁有最平凡簡單的幸福,有時候她會想,如果每一個人可以活得簡單一點,不追求那麼多的話,也許人生會快樂一點,但不是每個人也像她這樣毫無大志,畢竟這世界太複雜,而且——世界上最可悲的一件事,莫過於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存在太多不設實際的奢望和幻想。

      「……可不可以……讓我把這戒指留住?」

      失神地把戒指握在手心中,無論杳馬是為了甚麼原因逼她把戒指戴上、無論這戒指有甚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就因為那一段曾經美麗的故事,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把戒指留下來保管。

      「你以為呢?」

      要是在平常,她一定可以聽出他語帶嘲諷和慍怒,但這一次她只一心一意地想把它留下來,微微回過神來,她看著他,莫名一慌,也許他的精神狀態真的非常不穩,起碼她沒有見過有人可以一邊笑著一邊用恐怖得要命的眼神看著她,她不知道他心裡真正不悅的原因,她明明說了和說戒指的人的關係不深,為甚麼還要把它留下來。這樣一想,更加恨不得把戒指挫骨揚灰了。

      「不是這個問題,阿斯普洛斯……」少女有點心虛地別開頭,她總不能告訴他因為這戒指是屬於她父母的,即使他們從來沒有在她的生命之中盡責,她也深知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至少她可以確定杳馬是真心地愛著帕蒂塔的,被封印前的那一刻想到的就只有妻子可愛的笑臉,她想她終於明白杳馬口中的「美麗的愛情故事」所指何事,他們之間的確是有著很深的感情。

      只是不知為何,想起杳馬和帕蒂塔最後的結局,她的心裡不禁泛起了淡淡的惆悵,其實如果杳馬不是有甚麼復仇計劃的話,也許他們就可以平安幸福地渡過這一次的聖戰……就沒有那麼多的悲劇,而且再加上——她的眼神微一凝滯,突然才想起阿斯普洛斯和杳馬之間的那一筆帳,眼眶微微泛紅,一時之間莫名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看著她這樣子,那怕他不知道她在想甚麼,但至少可以肯定她是傷心難過了,他強自遏止了怒氣,微笑著把她的身子扳過來,深藍色的眼眸掠過了一絲促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溫和,「你想要的話,將來我送更加漂亮的戒指給你。」

      晴天美麗如同夕陽的眼睛當下瞪得很大,他的弦外之音真的誰也聽出來了……哪裡有人這樣開玩笑的!?一向沒有甚麼血色的蒼白臉容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覺得連耳根也開始發熱的她慌張地低頭。

      在旁邊看了很久的戲的莉拉終於上前打算出手解救不知所措的少女了,沒錯,逗一逗那女孩是很好玩,而且她也不時這樣做,因此她也很明白現在那男人的舉動和想法,但是也要適可而止,女人走近,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到的聲線說。

      「對她規矩一點。」即使她現在的心情也因為看到這一幕很和諧有趣的畫面也好了起來。

      *

      晴天的手背雖然是擦傷了一點而已,但阿斯普洛斯皺著眉頭看了又看,而那個少女只是以帶著孩子氣和迷糊的微笑回望他,未曾察覺到男人的擔憂,最後他一言不發地站起來,俯身輕吻她的髮絲,在她紅了臉的時候,叫她乖乖地坐著等待,轉身就走了出去把她餘下的工作接手,莉拉見狀淡淡地笑起來,伸手就帶她進去偏廳,端了茶水和點心出來,悠閒地托腮品茶,又極其享受地欣賞著窗外花園的景致,晴天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斯普洛斯所在的方向。

      「不用這麼不好意思,他幫你一下,是應該的,而且——他比我想像中可重視你,應該會很疼惜你的,最重要還是那個男人愛你就好了。」

      「莉拉……」

      頓時感到不好意思的少女別開頭去,低頭看著不久之前由阿斯普洛斯仔細包紮好的手,臉頰竟然再次感到一陣滾燙,吉卜賽女人眼見那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臉上的嬌羞和幸福表露無遺,抬手輕輕地理了一理她那栗棕色的長髮,「現在開心就好,不過如果他欺負你的,一定要告訴我。」

      晴天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她的視線就落在剛才戴上的鐲子之上,慢慢而小心翼翼地把它退下來,放在桌子上,緊張地抬起頭來看著莉拉,意思不言而喻,莉拉的嘴角勾出一抹淺笑,抬手拿起已經幾年不見的鐲子,再仔細而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又笑著搖頭把它放下來,閒話家常似的開了口,告訴她一些是時候讓她知道的事。

      鐲子和匕首的圖案,兩者之間本來就是有莫大的關係,一直也知道你們總有一天會遇上、總有一天會相愛,但你們的未來卻不樂觀,只好出此下策,希望可以多維繫一會兒、庇佑你們的幸福——即使一切總有結束的一天,既然把鐲子也送你了,就把它和匕首放在一起。

      「不過,晴天,與其你把注意力放在那手鐲上,倒不如——多留意一下戒指的事情,一切可不如你表面所想那麼簡單,你那看到的,可不一定是如你所想那樣。」

      少女錯愕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戒指,怔怔地沉默下來,一切並不如她所想那樣……但為甚麼事情會有一種越陷越深的感覺——如非必要,她也不是輕易捲入任何事情,但看來……這根本由不得她來控制……

      *

      遺憾地,戒指最後也沒有繼續留在晴天手中,少女還是在阿斯普洛斯的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毫不甘心又失望地乖乖把戒指交出來,這才滿意的男人把戒指收好,臨別前牽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那原本戴著戒指的手指,成功令她再度愣住,在他離開了好久後才怔怔地回過神來,被人帶到聖域的戒指輾轉到了教皇手上,叫上了幾個黃金聖鬥士,也沒有查出些甚麼來(在離開晴天手裡的時候,那刻劃於戒指之上的兩個名字就突如其來地消失不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戒指鎖到占星樓去了。

      直到那一個萬惡得很的月黑風高、傳說中很適合偷情的夜晚來臨,一個人影悄悄地潛了進去,找到了戒指的藏身之所,拿起了很久沒見的戒指,放在手心把玩了一會兒,才從西裝口袋掏出了與手上真品無異的戒指重新放回它原本的地方,再整理了一下,完全是一副彷彿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終於到手了?」

      一把清澈好聽的女聲劃破寂靜,偷走戒指的人全然不見一絲吃驚,轉身看著來者的方向,紳士地上前執起了女人的手,露出了一個受傷得很的模樣,「親愛的,別這一副表情好嗎?你不會是生氣我把戒指送給女兒了吧?你看,我現在不是歷盡千辛萬苦、深入敵方陣地把戒指拿回來了嗎?」

      女人沉默了一秒,放開了丈夫的手,替他扶正了大禮帽和有點歪斜的領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才沒有,我們本來就打算把戒指送給晴天好不好?我幹嘛要生氣?我只是不明白你為甚麼要在戒指上動手腳,還是一定要沾了她的血後、戒指才可以脫離?」

      男人神秘一笑,漫不經心地轉動手上的高禮帽,突然從中拿出了一小束的絢爛鮮花,美艷得彷彿是剛剛採摘下來的樣子,但一看之下就知道被他動了手腳,雖然如此,她還是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了他送上的花。

      「當然是為了製造一個沾了她的血的媒介,沒有這個東西,我可甚麼也辦不了——你明白的,我們這樣做都只是為了可以把她留住。」

      深知他惡趣味的個性,女人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他有那麼多的東西不選擇,偏偏以戒指為媒介不過是令事情變得更加有趣好玩而,因為可以順道引發一場小風波,而且也成功了,當思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抿唇不語。

      眼見妻子面露憂色,他不慌不忙地安慰道,「哎喲,你也明白的,讓她受小小的苦也是必須的,時候已經到了。而且,也是為了下一幕做的準備——混亂的序幕。」

      「我明白,都是為了她著想。」

      「別說這個了,難得你來接我了,我們去散步一會兒才回去。」

      於是這個戒指之迷終於不了了之,告一段落,一無所知的晴天很快就把那戒指的事情淡忘,依然很平靜地過日子,若果真的要說和以前有甚麼不同的改變,就是她察覺到阿斯普洛斯只要有空就來找自己了,不是親自前來登門造訪,就是她去聖域的時候,他總是輕易找到她,完全是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原本還有些彆扭的她在不知不覺之間也習慣了,不過說起悄悄話提及的時候,也禁不住面紅耳赤。

      「你說真的嗎!?晴天你和——」

      「噓,小聲一點,他們會聽到的。」

      急忙就捂住薩莎的嘴,緊張地看了看木門,心裡只祈求此刻坐在客廳的雙子座和射手座沒有聽到這一段對話,剛才進屋後把兩個黃金聖鬥士留在客廳,兩個女孩子就跑到後花園悠閒地坐在吊床上閒話家常,栗棕色長髮的少女一不小心就說溜了嘴。

      「薩莎,你的黃金聖鬥士真是……我都不知道怎樣形容才好,不對,這只是阿斯普洛斯的個人問題,哪裡有人像他這樣突如其來地告白的,嚇死我了。」

      薩莎目瞪口呆,看著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甚麼、後悔莫及的晴天不知所措的樣子,半晌,正色,一本正經、痛心疾首地點頭,「我明白了,晴天,發生了這一種事情,身為雅典娜的我深表遺憾,我回去會讓教皇多加管束和教育的。」翡翠色的眼眸掠過了一絲狡黠,微微一笑,「當然,如果他對你不好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薩莎!」

      臉色微微泛紅的少女嗔怒道,無奈又想不出怎樣接話,欲言又止後就不自然地摸著自己的耳環,尷尬地想開口解釋,結果只是別開頭去,這一副模樣令平日端莊高貴的女神忍不住笑出聲來,怪不得晴天在看見阿斯普洛斯的時候,眼角眉梢也溫柔了幾分,漂亮的眼睛比往日也明亮多了,又帶著掩飾不住的嬌羞,現在才知道發生甚麼事了。

      晴天扭頭瞪著她一會兒,見薩莎的嘴角反而不斷上揚,笑得越來越愉快,倏忽靈機一動,戲謔的眼神意有所指又意味深長,反過來把這個話題套到對方的身上。

      「對了,薩莎,你和希緒弗斯——他真的很關心你。」

      她可沒有忘記這一對是多麼的經典,在魔宮之門的表白感人又震撼,有一種思念和感情是可以矢志不渝的,作為希緒弗斯也好、作為射手座也好,他也盡了一切去守護那個紫髮少女。

      薩莎微微低下頭來,紫色的長髮稍稍遮住了她臉上轉瞬即逝的黯然,接著又不自然地微微別開頭去盯著腳邊的一小朵隨風搖曳的花,眼神複雜,「他只是……盡責任而已。」

      「是嗎?他從很久以前就守護在你身邊了,不是有一種叫做……日久生情的東西嗎?」

      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也許對於現在的薩莎來說,要徹底理解和明白這一種感情,還早了一點,又不是每一個人也可以像阿斯普洛斯這樣大膽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停,怎麼又想起他了。
      薩莎聞言怔住不知道怎樣回答,晴天則陷入了一種「怎麼自己可以又想起某人」的懊惱之中,此時,莉拉出現在門前微笑著解救了奇怪的氣氛,向著花園中的兩個人揮了揮手。

      「兩位,點心和茶水都已經準備好了,進來再聊吧。」

      希緒弗斯早就看見薩莎走進來的那一刻,恭敬地上前,臉上泛起一抹溫和的笑容讓女神入座;反觀晴天,走了幾步之後又失神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阿斯普洛斯眉毛一挑,再自然不過地走到她面前,毫不避嫌、乾脆直接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坐下,忽略了在旁的兩個人略為驚訝和意外的眼神,美艷的女人一邊小聲哼著充滿異域風情的小調,一邊把茶水和糕點擺放好,直起腰來滿意地點點頭,解開圍裙剛想坐下來,忽然就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歉意地笑了一笑。

      「很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我約了人,你們慢慢坐吧。」出門前又轉過身來,看著送她出門的少女淺笑盈盈,「對了,晴天,幫我出去拿些東西回來好嗎?偏僻的老地方,沒有記錯的話,東西應該也到了,到時候自然有人會交給你的,你懂了嗎?不過派你去我也可以放心,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那東西可是給你的。」

      這確實不是第一次了,不時也有人帶東西回來給莉拉,只要莉拉沒有空,就會派她去把東西取回來,雖然不知道盒子裡面的是甚麼,但少女猜想也許是旅行時找回來的奇珍異寶,好奇心再大,也只是順利把東西帶回家就算了,其他的事,不是自己要管的就不會多話,因此晴天這一次也沒有多見怪,很爽快地答應了,好讓莉拉安心出門,而她自己在對他們交代了幾句話後,並許諾很快就會回來了也就跟著出門去了——這真的是她原本的打算,可惜阿斯普洛斯非常不放心,問她去哪裡,也不願意說,只是說一個偏僻的老地方,詳細情形也沒有多說,不斷說自己已經駕輕就熟了,很快就會回來。

      我辦事,你們可以放心——聽著這一番說話,他還是決定陪伴她一同前往,她無奈之下也只好答應了,再一次很沒骨氣地屈服在他的一個眼神之下。

      結伴同行的感覺很奇怪,又帶著難以言明的雀躍,畢竟這樣和他單獨出來還是第一次,走在街上的少女不時左顧右盼地意圖令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緊張,而此刻留在屋子裡面的薩莎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她也感到莫名的緊張,看著坐在對面的希緒弗斯,那個人永遠都是如此溫和堅定的眼神不時落在自己身上,薩莎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一定是晴天胡說八道的緣故,故作鎮定地拿起了面前的那一杯蜂蜜薄荷茶。

      「雅典娜大人,這一款點心您可能會喜歡的。」

      那一天帶自己離開的人就是他,自從那一天起,他就一直陪伴左右,無論甚麼事情,他都是以自己為首要考慮對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洶湧而來,內心深處一聲長長的嘆息。

      薩莎罕有地為和希緒弗斯獨處一室的事而小小地糾結的時候,晴天早已到了那個約定的、毫不起眼、幾乎沒有人路過的安靜街角,拿到了那一個不大的盒子,抱在懷中輕輕摸了一摸,對著站在不遠處等待的男人微一點頭,腳步輕快了不少。

      「你看,不就是拿一件東西,很安全,不會有甚麼危險的,你應該留在屋裡等我回來,就不趁機放鬆休息一會兒。我們現在回去吧。」

      滿面笑容的少女獻寶似的指了一指懷中神秘得很的盒子,帶著微微嬌嗔的口吻說,她都只是為他著想,心情愉悅的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思及如果告訴她,難得見上一面、自己只不過是想多花一點時間來陪伴她的事實(雖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她絕對又會羞赧地低下頭去,於是只是彎下身湊近她耳邊。

      「回去之前,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個其實他很久之下就想帶她去的地方,今天終於可以順道帶她去了。

      站在這間店舖面前,晴天徹底愣住了,要是她不知道這是甚麼地方,她在羅德里奧村的這幾年也白過了——這裡附近享負盛名的珠寶工匠,混混沌沌地就被他拉著進去,坐下來了,阿斯普洛斯不知道和老闆說甚麼,她只是出神地看著那一頭深藍色的長髮,直到好像聽到有人叫自己了,才怔怔地把手伸出來,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緩緩套入了原本戴著戒指的手指,她回過神來,低下頭來,金色的戒指就在那一刻佔據了她盡個視線和思緒,那光滑的表面上雕刻著小小的波紋。

      「不大不小,果然剛剛好,那就好了。」老闆笑呵呵地說。

      晴天依然沒有反應過來,而剛才為她戴上戒指的男人勾了勾嘴角,看了看她的戒指,再凝視著她,眼神比平日再溫和了幾分,修長的手指緩緩穿過她的長髮。

      「你覺得這訂婚戒指怎樣?」

      訂婚戒指!?他這是已經決定了他未來的妻子會是她?即使他們已經認識了有一段日子,但真正在一起也不過是不久之前的事,難道他就不怕會太早嗎?她一直以為那一天他只是開玩笑而已,畢竟她是知道他的目標一直放在教皇之位,他願意花時間陪伴在她的身邊她已經很高興了,而如今的狀況更加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猛然回過神來,震驚地看著他,心裡的想法就自然不過地脫口而出。

      「阿斯普洛斯,你瘋了嗎?你……就不怕將來會遇上一個比我更加好的人嗎?」

      不怕後悔嗎?不會有一天放棄等待嗎?更加美麗、更加健康、更加聰明、更加強大……比她好的,大有人在,她永遠不會是最適合留在他身邊的女孩,但他卻選擇了她……不知為何,她的眼眶好像又被淚水沾濕了,她微微低下頭去擦了擦眼角吸吸鼻子,免得自己真的馬上就哭出來。

      出乎意料,開口回答的人是一直在旁看著他們的老闆,看來是因為有了經驗,早就察覺到這個年輕的女孩子看來快被自己的新上任未婚夫感動哭了,不慌不忙地轉移了話題,「先生,你年輕的未婚妻真是可愛,難怪你那麼早就定下來,真有眼光,不單是看人方面,還有選戒指也是。」

      「那是當然的。」平靜的深藍色眼睛中只有少女一個人,阿斯普洛斯抬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冰涼的手,「我認定了的,就絕不放手了,更加重要的是,盡快戴上戒指,免得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去騷擾她——還是你不願意成為我未來的妻子?」

      他微微瞇起了眼睛,隱隱透著不悅和警告,還不自覺地收緊了手上的力度,彷彿只要他稍一鬆手她就會溜走似的,片刻,那個嬌小可愛的栗棕色長髮的少女終於抬起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紅著臉微微點了點頭,拿出了手帕擦了擦眼睛,仰首對著他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他幾乎就想馬上擁她入懷,但下一秒就突然神色一變,站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盯著了門口,晴天疑惑地看了一看,大驚失色,抬手就想遮住自己的臉,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為甚麼又是米諾斯,還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麼久沒有見到他,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怎麼他偏偏就——冤家路窄!

      「這不是晴天嗎?我們又見面了,你最近過得好嗎?」

      看起來心情很好的來者竟然直接無視了那個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微笑著就對她點頭,她為難地看了看身邊的人,再看了看米諾斯,心裡天真地只希望他們彼此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身份,拜託,千萬不要發現甚麼,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慌張起來就站起來微微提起裙子像以前那樣行了一個屈膝禮。

      「您好,公爵大人,我們很久不見了。」誰想看到你,如果可以,你一直在我生命中消失就好了,最好就是永遠不見,還有你怎麼就偏偏挑這一種時間才出現。

      晴天的這一種卑微而又小心翼翼的姿態是前所未見的,而且看得他就是一陣莫名的不快,一把扣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不著痕跡地把她拉到身邊,不悅地壓低了聲線,那怕他知道對於這小姑娘而已對方只是公爵、而知道那人冥鬥士的真正身份的人就只有他,他還是想親口聽她說出來。

      「你認識的?」

      她幾乎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了,猶豫著應不應該老實交代之際,慵懶地靠在一旁的銀白色長髮的男人輕輕地開了口,微笑以對,「晴天,不是吧?我們早在幾年前就在威尼斯認識了,還一起在狂歡節結伴同遊,我至今還很懷念當時只有我們兩個的美好時光。」

      她的心臟差點就要停止了,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常好,真的萬分感謝你的詳細解釋了!明明是你逼我陪你,明明是只有你覺得美好——阿斯普洛斯都不知道會怎樣想了。你現在出現在這裡幹甚麼!?是故意的吧!?她可不可以現在就哭。

      小小的空間,大大的壓迫感,糟糕了,他們兩個不會是想在此打起來吧,這裡會夷為平地的,還有波及無辜就不太好了,他們是想提早拆毀村子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表面微笑,實質已經劍拔弩張的兩個人,生怕他們真的會打起來,拉了一拉他的衣角,他低頭的時候只看見少女柔順又略為擔憂的樣子,她……在害怕嗎?

      「我們走吧。」她懇求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想了一想,主動地拉住他的手,握得很緊,生怕他會離開似的,也許她拉住他就好了,然後他們就可以很平靜地離開,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反手握緊了她微涼的小手,深藍色的眼眸落在米諾斯身上,笑容完美無暇,低頭看著少女,沒有再多看某人一眼,直接當成透明人看待。

      「好,我們回家。」

      踏出了店鋪,轉了一個彎,他突然又停了下來,看著他停下來以肅殺的眼神盯著那方向,她真的很怕他會突然拋下自己回頭去找米諾斯——你們兩個不會真的想大打出手、活動一下筋骨吧?拜託,真要打的話等到聖戰好不好,她不想現在親眼見證雙子座和天貴星的實力,不行,她覺得自己緊張得快要暈倒了。

      少女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晃,所幸他及時扶住了她的腰,阿斯普洛斯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再想一下她向來虛弱的體質,心想會不會是剛才和那個冥鬥士的事給了她壓力,但他剛才已經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小宇宙,而對方顯然也不想在聖戰前開戰、也沒有太放肆,想不到她這樣就受不了,還害怕成這樣子,不過再想起她的體質,也全然怪不得她,為此他盡量保持溫和冷靜地建議。

      「晴天,看來我對你還有點不了解,回去後你再告訴我好嗎?我很有興趣知道那一些別人知道而我卻不知道的事。」到時候再慢慢讓她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就好了。

      *

      轉角的一間樓高兩層的著名餐館,二樓安靜的包廂,坐在窗邊的吉卜賽女人看著遠方的兩個人結伴歸家,美艷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看來兩個人單獨相處,感情會有進展呢,不枉我費心把他們四個分別再支開了。」

      坐在對面的男人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瞥她一眼又很淡定地品茶,「莉拉,你是活得太久,日子太無聊才找這些事幹?」

      「我只是關心後輩而已,不過,賽奇,你竟然主動約我出來,真是少見。」

      女人眼帶笑意地托腮看著他,那一雙明媚的眼睛比從前彷彿更顯韻味和魅力,深邃得令人完全無法移開視線,就像是那時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微微一頓,聖域的難得百忙抽空的教皇大人斟酌了一詞才平靜地開口,「來見一見老朋友不可以嗎?只不過有點奇怪,你最近如此頻繁地外遊,現在回來了,所以想聚一聚而已。」

      「我只不過是想趕在聖戰之前去多一些地方看看,然後——我說過了,這一次的聖戰,我不會再走了,也走不了、雖然不想那麼快告訴你,但這一次的聖戰,可不是那麼簡單。」

      舞台的帷幕已經展開了,晴天,那一份專為你準備的禮物,你打開了沒有——希望你不會有用上它的那一天……

      沒有理會坐在對面的賽奇錯愕而複雜的眼神,莉拉站起來,坐在窗台之上,深棕色的波浪卷髮和那低調而華麗的精工刺繡的裙擺隨風飛揚,彷彿快要乘風而去,她抬起手來,袖子滑落之間,隱約可見一個奇特的圖案於蜜色的肌膚之上若隱若現,她也沒有意外和多在意,漫不經心地拉下衣袖,眼瞼低垂,眼底隨即泛起一片複雜之色。

      Amaranthine,鮮艷芬芳的永垂不朽的絳紅不死之花,絕無僅有的珍貴寶物送到晴天手上,雖然是為了以防萬一,但還是打從心底地希望,真的不會有用上的一天……而你也永遠不知道它的用途……

      「——莉拉!」

      身後冷不防就是一聲低喝,她反應過來之前,驚覺原來自己在剛才走神的時候差點就跌出窗外,所幸他及時來到她身邊扶住了她,女人意外不已地抬起頭來,但很快就收起眼中的驚訝,淺笑盈盈,「怎麼了?我應該沒有長胖吧?不過要是真的胖了,也不要告訴我真相,這樣對一位女士而言是很失禮的。」

      他神色自若地鬆開扣在她腰間的手,淡然地理一理衣袍,轉過身去,不帶一絲留戀,彷彿剛才的事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幻覺,「你現在是不會告訴我的——但下一次見面,我要知道真相,你口中所說的事情,太多疑點了,而你這次回來,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嘖嘖……不愧是最了解我的男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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