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山本视角 ...

  •   烟味有些呛。
      这是我走进狱寺家时的第一想法。屋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我忍住了咳嗽,在客厅停了下来。练体育的人是不能抽烟的,因为这样会影响身体机能,这导致我从小就对烟的味道感到反感。狱寺抽烟的事情,他转学来后没几天就知道了,可我没想到他的烟瘾这么大。我瞥了一眼满满的烟灰缸,又看了看紧闭的窗户,怪不得呢。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背后如有一阵风刮过一般,我转过身去脱口而出道:“狱寺你家烟味好重。”话说出去我就有些后悔,就算我讨厌香烟我也无权干涉,可是不管怎么说,吸烟毕竟对身体不好。
      狱寺并没有如我想象般对我大吼,只是白了我一眼,收起手里拿着的炸弹,坐到沙发上抗议似的点上了一根烟。我微微有些愠怒,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好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带走这一屋子沉闷的气氛。狱寺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完全没有理会我的举动。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烟掐掉,抬头挑眉问我:“十代目让你带话什么的是骗我的吧?”
      不是骗你的,我回忆起今天放学阿纲对我说“山本你可以去跟狱寺君说一声卷子满分的事情吗?我有急事去不了,我想他应该很关心这件事。”当然,就算阿纲没有拜托我,我也会这么说,我心里补上一句。
      莫名其妙地扯到了我那天跟踪他的事情上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我移步到了厨房,暂时避开了狱寺咄咄逼人的目光。
      正如客厅一样,厨房也因面积过小的缘故显得有些拥挤,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灶台上一口锅都没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冰箱孤单地立在角落里。我环视了一周,目光停留在空空如也的垃圾桶上,垃圾袋被拉扯得一团糟,敷衍地装在桶里。垃圾袋都不会装,灶台也不知无人问津多久了,冰箱的插头明显挂在外面……只有烧水壶里残余着一些水。我盖上壶盖,不由得开始可怜这个只吃方便面的家伙。
      他果然是一个人住啊。
      为什么他会从意大利来日本呢?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我拖着脚步回到客厅,欲言又止,临时转换了话题道:“老是吃方便面不好,狱寺。”他诧异地看着我,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的表情。“猜对了啊。”我笑道,然后顿了顿,“狱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吃饭,免费。”我说这句话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反应,而且我也很清楚我告诉他这件事等于对牛弹琴。“……不必了。”狱寺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回了一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烟灰缸。“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拐。”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告诉他,“竹寿司。”
      屋里又静了下来,楼下小孩追逐嬉戏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我走到窗前,望了望街上的几个小学生,把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秒针缓慢地移动着。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受阿纲之托,再加上个人的那一点点的好奇心才硬着头皮来找狱寺,虽然很清楚会碰一鼻子灰,甚至做好了被赶出去关在门外的准备,但是局面会发展到现在这么令人胆寒的地步实在是没有料到。两人都有意避开对方的眼睛,有如一旦目光对上导火线就会立刻引发一般。狱寺坐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从他的神情不难看出他正在考虑着把我赶走的方法。察言观色我还是会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离开而避免局面恶化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我还有棒球训练,就先告辞了。”我退到门边,一大步迈了出去,把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靠在墙上滑了下去。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无事生非地跑来做什么?
      十四年来还没有遇上任何一个这么合不来的人。小时候被父亲教育对待所有人都要面带微笑,便一直延续到今天,也算是成了一种习惯。这样的我,与街坊邻里一直相处得极为融洽,上了小学后一开始成绩很好,又不做什么恶作剧之类的,老师也一直很喜欢我。三年级时开始接触棒球,一发不可收拾导致成绩下滑,但我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仍旧很好。像狱寺这样一看见我就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表情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是自尊心在作怪还是单纯的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我有种“想要他承认我” 的欲望。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是那里惹着他了,大不了改改还不成么?
      抓了抓头发,我站起身来,扶着走廊了栏杆从平滑的水泥地面上走过。
      鼻子还微微有些痛,说不定是青了一块。
      ———
      说是棒球训练,其实是我一个人在击球馆里打,打上两三个小时完成当天的目标后就回家。击球馆里一般很冷清,老板和我老爸以前就认识,也很喜欢棒球,见我来打,每次都很高兴。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并且照顾他的生意,我只要没有社团活动时几乎天天都要过去,一晃就四年了。每天打完球都会和老板聊上两句,老板是单身,平日里闲得无聊,见了我话匣子就打开了,说起自己年轻时的趣事滔滔不绝。再加上和我爸是旧交,为人又比较实在,他讲的故事我很喜欢听,有时听到一两件我爸年轻时的事情会觉得格外好笑,回家后我爸就会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我当然是清清嗓子装成是一脸淡然,脑海里却在描绘出老爸打得灰头土脸的样子。
      暑假虽然无聊,但过得很快,早上补习、下午棒球,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晃就到了八月中旬。并盛后山绿油油的一片,隐藏在树荫下的蝉叫得格外欢快,到了中午那声音简直是响彻云霄。为了避暑,更多的人出来乘凉,商业街上那家备受好评的冰激凌店门口永远排着长队,戴着遮阳帽的小孩恨不得一手拿一个才能吃个痛快。
      寿司店里也忙得不亦乐乎。我除了补习和打棒球外的所有时间都是在店里招呼客人中度过的。老爸的寿司在并盛小有名气,用料新鲜、价格便宜,吸引来了很多新旧顾客。老爸虽然累,但看着店里热闹总是乐开了花。我看见老爸高兴,自然也很高兴。
      只不过这两周,那家伙一次也没有出现。我一开始还是有点小小的期待的,期待那抹银色混在人群中出现在这不大的店面里。但是不出我所料,他果然没有来。之后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但还是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失望。他宁愿吃方便面也不想过来吗?
      “阿武,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吗?”老爸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端起两盘寿司,把装着酱油和芥末的小碟放上去:“没有,就是想到了学校的事。”
      “哈哈,阿武你开始怀念上学了?”老爸爽朗地笑道,转身回去切鱼。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寻找编号09的桌子时我吐了吐舌想道。
      “你看到门口那个男生了吗?”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很快又淹没在店里的嘈杂中。“嗯,好帅呢!是不是外国人?”她的好友拉着她往柜台这边走来,声音清晰了一些,“银发呢,好羡慕哦!”“好像每天都在这条街上徘徊,搞不清楚他要去那里似的。”
      我放下寿司,走到门边掀起布帘,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听错了吧,说不定是金发,心里干笑着,我缓缓放下了布帘。(日语里“银”的发音是Gin,“金”的发音是Kin,容易混淆)老爸已经在喊我了,我小跑到了厨房,和老爸道了歉就继续送寿司。
      余光却一直瞥向布帘,又开始有点希望那个身影能够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
      “阿武,我今天有些事要提早关门,抱歉啦。”老板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停下了挥棒,转身笑道:“没事,您忙您的去吧。那我先走喽。”
      回到家时还不到三点,我走进因为不是吃饭时间而很冷清的店里,目光停留在了唯一一个人身上——
      “狱寺?!”
      他转过头来,目光相遇,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扭曲。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两个人对视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诶,阿武你们认识?”老爸端着一盘寿司走了出来。冰层咔嚓一下碎了,我首先回过神来:“嗯,是我朋……同学。”狱寺只是很机械地点了点头,僵硬地伸手接过了盘子,酱油险些被洒了出来。
      “哦,这样啊,阿武的朋友的话,这顿叔叔请客!”老爸也不知是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寻常还是故意装傻,“我再去做一点别的种类的寿司。”
      “那个,狱寺你果然来了。”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试图挑起聊天话题。
      明明很高兴他会来,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话?我看了一眼正不顾一切地把寿司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的狱寺。两周没见,他是不是每天都在我棒球训练的时候跑来吃东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家伙真是别扭的要死,果然是因为被我发现了才完全慌了吧?我开始感谢有急事要先走的老板,要不是回家早,我可能到暑假结束都不知道狱寺来我们店吃饭。虽然很想知道他过来过几次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我现在问他肯定得不到回答,也就算了,反正在这种时候来吃饭的人少之又少,老爸肯定记得他来过几次。
      很快盘子里就空空如也,狱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正要付钱,我一把按下他的手:“不是说了免费了吗?”他执意取出钱,压在盘子下,起身就要走人。我伸手拽住他,余光瞥了一眼厨房:“我爸又做了别的寿司,你吃这么点根本吃不饱,再吃点吧。”“不用了,我还有事。”他甩开我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哎,这么一弄,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吧?可是吃方便面真的不好啊。
      “咦,走了?”老爸端着刚做的寿司走出来,“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我转过身去:“奇怪?”
      “从来就坐在角落里点最便宜的寿司,吃的时候也不说话,问他什么都不回答。而且不吃姜,倒是很喜欢芥末。”老爸皱着眉耸了耸肩,“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好像怕被人看见,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就立刻走人。”
      “那他来过几次了?”我站起来把盘子拿到厨房洗掉。
      老爸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挠挠头道:“大概得一周半了吧,或许有两周也说不定。”他尾随着我进了厨房,有些不解地问,“他是你同学?没听你讲起过啊,以前也没有见过。”
      “哦,是放假前新转来的。”我放下海绵。也难怪,在家里我并不经常提起学校的事情,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好聊的。餐桌上的话题一般都是棒球训练,或是学校举办活动时聊上两句。狱寺转学过来的事虽然在学校被炒得沸沸扬扬,但我因为没怎么在意也没有跟老爸说。
      “果然啊。”老爸点了点头,“外国人吧?”
      我“嗯”了一声,虽然他从来没有明说,但光按银发碧眸的长相上来看的话狱寺绝对不是日本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把球棒放回柜子里,坐下来舒展了下筋骨。
      这两周一直盼望着狱寺能来,我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大概还是因为面子吧,邀请了他但他不来的话总觉得有些丢脸。不过这家伙趁着我棒球训练时过来我的确没有想到。和他认识一个月了,他基本的性格我还是掌握了的,这种观察的能力我从很小开始就具备,只不过我从来不会点破别人。我还以为告诉他我家店的方位并邀请他过来是对牛弹琴,因为他明显是自尊心极强的一个人,要想让他放下面子来我家“蹭饭”简直是天方夜谭。上次在阿纲家补习时也是,发现我做出的答案是正确的时候他的脸可不是用黑就可以形容的。有人说,自尊心过强的人往往是因为自卑而以此作为掩饰,不知道狱寺会不会是这样?可我这样擅自揣测毫无依据,毕竟我对他这个人的过去、家庭等一切都一无所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他的公寓太小,而且我不觉得有父母在的人会天天吃方便面或因为没钱而点最便宜的寿司。像我们这种年龄,除非出了什么变故,要不然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情况几乎没有,这就代表着狱寺家里的情况因该会很复杂或者他离家出走了……
      我抓了抓头发,长出了一口气。思考从来不是我的强项,我也不喜欢要耗费太多脑细胞的活动。推开椅子,我打开电视机准备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三振出局”,随着机器人的声音无情地响起,我扫兴地放下了球棒。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我有些恼火地拔掉了插头,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杂志,躺倒在榻榻米上在面前展开。
      说起杂志,狱寺家好像也有一本,叫什么“不可思议的谜”之类的,想不到他竟会读这么冷门的杂志,果真是矛盾啊。
      杂志也是旧的,我翻了两下就发现碰巧拿了那本我读过好几遍的,便把它又搁了回去,枕着胳膊出神。
      门外的街上的人声穿过关着的窗户到达了房间,下午四点多正是温度微微开始降低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出来走走,不过因为是普通的工作日的缘故,应该只有放假的学生和家庭主妇有这个闲工夫约几个朋友去买个东西或者喝杯咖啡。我躺在那里,不由得在这大下午的开始犯困,便一骨碌爬起来把窗户打开。一天没有通风,外面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虽然热但是让我清醒了许多。
      捡起被风吹得散落在地上的习题,我打了个哈欠走下楼去看看老爸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应该要开始准备晚上的东西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