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宠妻》书女七七

2、团子

　　在边城时，日子过得苦，娄玉嬛也不是只顾依附丈夫的菟丝花，她犹如蒲苇，更为坚韧。遭逢巨变时，也能够用自己的能力去应对，而不是躲在男人背后。但思及眼下自己这般借尸还魂的状态，她不由苦恼，心下一片迷茫，真的回不去了么？

　　“阿姐……”一道怯怯的软糯嗓音自门后响起。瘦瘦小小的孩子探出头看了看，见没外人才匆匆迈开小腿跑了进来。

　　娄玉嬛怔忪一瞬，盯着这团小小的身影奔过来，在他靠近想抱自己时，下意识让开。原因无它，只因这小孩身上实在太脏，像是在泥浆里打了滚。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只露出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

　　“阿姐，你饿不饿？团子给你东西吃。”小手从怀里掏出层层包裹的馒头，白面馒头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团子咽了咽口水，将馒头往娄玉嬛手里塞去。

　　娄玉嬛本是想躲，奈何有伤在身，被他塞个正着。她举起手，墨色瞳仁映出馒头上沾染的两个黑点。团子也注意到这点，局促不安的瞅了瞅，想要将黑点毁尸灭迹，却又在看见自己脏乎乎的手时，极快的缩了回来。

　　记忆远没有眼见来得真实，面前的团子就是原身的幼弟娄司平，原来二人的生活真的如此艰难。娄玉嬛不禁对这个身体的父亲产生了不满，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生而不教，实乃大错。更何况是直接让他们自生自灭、不管不问。

　　“阿姐，这馒头脏了不好吃，团子给你换去。”

　　他听下人说了，阿姐撞伤了脑袋，可能活不久，要不就变成傻子。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活不久是什么样的概念，大约就是像门口的阿福那样，躺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阿姐是他最亲的人，他不想阿姐死，听说人受伤了就是吃东西补补，可他去厨房找了半天，却只能拿来个馒头。

　　“罢了，脏了也能吃，不必去换。”娄玉嬛唤住他。自嫁与夫君，成亲六年，膝下无一子女，骤然见到如此惹人怜爱的孩子，早已心软得一塌糊涂。手里传来的温度一直熨烫到心底，这孩子是将自己仅有的都给了她吧！

　　团子急行的步伐停下，又凑到阿姐身边。见她将馒头上的黑点连皮撕去，再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自己。他忙推拒的往后缩，使劲摇了摇脑袋：“阿姐，团子不饿，这馒头是给你的，你吃吧。”

　　话音未落，肚皮传来一阵咕噜声，小脸蛋猛然红了。

　　娄玉嬛莞尔失笑道：“你肚子可不是这样说的。”

　　“阿姐，呜呜……”团子嘴巴一瘪，金豆子直往下掉，想扑到她怀里又不敢，呜咽道，“阿姐，团子以后会乖，什么都听阿姐的话，再也不出去闯祸了，你不要离开团子好不好？”阿姐平日对他责怪打骂居多，蓦然露出笑脸，非但没让团子高兴，反而愈发害怕起来。

　　娄玉嬛止住笑意，面对小孩的泪水她更多的是无措。低低叹了口气，努力用平缓的语气哄道：“今日之事不怪你，是阿姐没有处理好，乖，别哭了。”

　　阿姐面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温柔，团子抽噎着停下，愣愣的看着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抬手抹去小孩脸上肆虐的眼泪，擦出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迹，娄玉嬛噗嗤道：“瞧你这样子，活像只小花猫。”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纵然是皇兄或王公大臣的孩子，都对她敬畏得多，少有这般亲近的。她心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夫君留下一个孩子。

　　团子听了，使劲用手背揩了揩，脸更脏了。娄玉嬛笑着摇头，将他拉至三脚架旁，拧了帕子给他细细擦拭。团子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动，看见她面上的笑容又乖乖站好，两只小手紧张的抓住衣摆。

　　洗干净脸，又擦了擦手，到换衣服时，团子抓住衣襟，死活不让她动手。脸上干净了，五官倒是和娄玉嬛有几分相似，像她小时候的模样。娄玉嬛恍然有种团子是自己孩子的错觉，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心道是自己执念太深。却也因如此，对团子更有亲切感。

　　“阿姐，你不许偷看哦。”团子躲在被子里，悉悉索索的换衣，时不时防着她。

　　“嗯。”娄玉嬛背对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男女授受不亲，三岁不同床，五岁不同席，就是亲姐弟亦是如此。团子今年已然满了五岁，就算娄府中人完全忽视他二人，原主却始终牢记自己小姐的身份，极重闺誉。在团子三岁时，两人就睡在各自的房间，更别提允许在她床上换衣了。

　　团子拗不过阿姐，虽然同意换干净衣服，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尽量用他最快的速度换好，然后蹦跶下地，将脏衣服扔进木盆里。

　　娄玉嬛将他招过来，把半冷的馒头撕成一片一片喂给他吃，这次团子没有拒绝，显然也是饿极了。幸好天热，馒头就是冷了点也没什么。吃到一半，团子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非要阿姐吃了才放心。

　　行军缺粮时，娄玉嬛跟士兵一块连草皮都啃过。知道自己伤势急需恢复，倒也没跟团子客气，将干巴巴的馒头一口口嚼下去。

　　娄府正院。云氏使人去唤大小姐来，娄妙萱拖了近两个时辰，梳洗打扮一新，才施施然过来。

　　“夫人，大小姐来了。”刘嬷嬷掀开帘子，低声唤道。

　　云氏看完账目，正闭目休憩，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刚撑着身子坐正，一道粉色影子就扑了过来。牢牢箍住她，娇俏的蹭了蹭：“娘。”

　　“你还知道叫娘？”云氏板起脸，佯怒道，“这般冒失，万一你爹也在这屋里，又该说你没规矩了。早早便使人去唤你过来，怎的耽搁了这许久？”

　　娄妙萱抬起脑袋，努嘴道：“女儿就是知道爹没回来，娘这个时候又要看账本，这才故意来得晚些，女儿这般体贴，娘难道不该奖励奖励女儿吗？”说着轻轻扯着云氏的袖子晃了晃，一副讨赏的喜气模样。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小女儿的撒娇让云氏很是受用，脸也绷不住了。

　　娄妙萱又赶紧哄了哄，趁着气氛好，想把差点闹出人命的事给糊弄过去。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云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若是平常也就随她去了，只是此事却不能轻易饶过。

　　“美秋，你过来。”她冷起脸，又让女儿老实坐好。

　　美秋心下一惊，双腿颤颤巍巍，向大小姐行了礼，又在夫人跟前跪下。

　　“娘……”见自己房中的大丫鬟这副惨样，娄妙萱刚要说话，被云氏一个眼神制止。

　　此时如意进来，见大小姐也在，只向云氏点了点头，行了礼便守在一边。云氏看她点头的刹那，心底就松了口气，也不管女儿，径自对美秋说道：“大小姐好好待在闺中，你偏要将她往那破院里带，幸而这次伤的是那贱种，倘若是大小姐，我非得扒掉你一层皮。”

　　“夫人，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美秋吓得不停叩头，几下便磕破了。

　　娄妙萱看不下去了，委屈地唤了声：“娘。”

　　云氏瞥向她：“怎么？知道自己犯错了没？”

　　娄妙萱嘟嘴:“我怎么错了呀？是那人口出狂言，美秋也是为了维护我，她那样说娘，我气不过嘛！”

　　“你呀！”用指尖轻戳女儿的额头，看她瘪着嘴动手揉，忍不住乐了，“罢了，此事已了，该罚的也罚了，若有下次，我可不会再轻饶。”

　　“谢谢娘。”娄妙萱喜笑颜开，又朝美秋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回去。”语落，讨好地冲云氏笑了笑。

　　云氏只对这个女儿没法子，摇头笑了笑，默许了。

　　美秋见夫人不打算追究，心中大喜，连忙退下。果然只要大小姐在，夫人就好说话的紧，她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伺候大小姐。

　　虽说那贱种无性命之忧，可该说的还是得说，故而云氏还是将娄妙萱好好说道一番，娄妙萱嘴上笑应着，其实心里很不为意。

　　云氏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叹了口气:“你爹正在调职的紧要关头，朝中局势不明，你若不想再呆在这穷乡僻壤，近日就给我好好收收性子，莫要去招惹她，万万不可闯祸。”

　　“知道了，女儿分得了轻重。”娄妙萱笑着摇了摇云氏的手臂，“娘，女儿前个相中一套红翡滴珠头面，甚是漂亮，就给女儿买吧。”

　　见她得了应承，兴高采烈地跑了，云氏摇了摇头，还是小孩子呀！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少不得要为她操心。想起那贱种的话，她脸色阴沉一瞬，轻轻摸着肚子，若是……她还能再有个孩子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