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中心]天涯孤棹还》寒山唁

46、匕见

　　在白飞飞失魂伤情的时候，原随云自然是毫发无损且兴致高昂地参详眼前这位幽灵宫主难得一见的脆弱时刻。他对她的身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龙四海那边也已经另外想出计划，也就不需要继续虚与委蛇。所以他虽然很是钦佩王公子所花的心力，还是未有二话地将身上的易容尽悉粉碎，然后顺理成章地回到了他扮演的最顺手的角色，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至于一个世家公子缘何装扮成动辄挖眼剖心的狠毒女子就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白飞飞呆了片刻，飞快回溯方才的对话，意识到对方话语虽多有诱使，却的确从未承认自己是朱七七。她难得地不知所措起来，从来都是她以柔弱外形和深沉心计将她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未料到自己也会被人欺骗玩弄到这种程度，不仅将计划诓骗了去，更是连隐秘情感都暴露无遗。对于这古怪的陌生人，她极想杀之灭口，却又顾忌其武功，只能慢慢与之周旋。
　　“公子远道而来，贱妾不知公子真身失了礼数，还望公子恕罪则个。”

　　白飞飞的声音柔若无骨，是能让男子肠断骨酥的柔媚，但因为心存忌惮到底有些甜腻过度，还隐隐有对眼前人藏头漏影的指摘。原随云对这样的含枪夹棒早已听的习惯，自是不动如山，“白姑娘不需多礼，在下于白姑娘虽是初次相识，却已然对白姑娘的重情重义，忍辱负重不胜钦佩。”
　　即使白飞飞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眼前之人，对于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仍是迷惑，忍辱负重勉强得之，但她与所谓重情重义差的岂止天壑？而眼前人却似是相当诚恳般，徐徐道，“白姑娘此前与沈公子，朱姑娘的纷繁往事在下也有所耳闻，议者多以为白姑娘对沈公子情根深种，至白姑娘被掠走下落不明后多感叹红颜命薄。但以在下粗陋浅见，白姑娘更在意的倒是朱姑娘，想来当日拍卖场无心之恩[1]，于白姑娘却是刻骨铭心。”
　　“恩？”白飞飞竟是轻轻笑了起来，“她于我有什么恩可言呢？拍卖场本就是我图谋潜入王家复仇的一环，倒是她莽莽撞撞扔下重金坏了我的计划。我不过是怜她蠢笨无知，被周遭的聪明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罢了。”
　　“白姑娘对朱姑娘便只是怜？”原随云似是惋惜，切切追问。
　　白飞飞突然醒转过来，冷冷回道，“公子何必对我与朱七七之间琐碎小事这般关注？以公子高才，既已知晓此地暗流汹涌，何不早日规避？”

　　“因为在下已与朱姑娘订了亲。”
　　原随云说瞎话说的气定神闲，却让白飞飞怔然。她之前匆匆赶来便是因属下告知朱七七与王怜花订了婚又来到此处要求与沈浪一见，她正在快活王寝宫里细致修饰容颜，听到此话却颤然落了眉笔。如朱七七那般随心所欲的少女竟也要成亲，还是与王怜花这般乖张奸狡的恶徒，她现身一见也部分缘于对这门婚事的猜疑。但此人或许不是王怜花，其心性诡秘却更加令人难以测度，她必须慎之又慎。
　　“能与朱家结秦晋之好，敢问公子是何方豪贵？又为何不安坐家中筹备大礼？”
　　“不才名讳不足动扰幽灵宫主，只是家父于晋阳尚有几亩薄田，总不至于辱没了朱姑娘。虽是不日成亲，朱姑娘却仍是对塞外满心牵挂，在下不忍新娘成亲之日尚且愁肠百结，故特地前来一看。”

　　白飞飞内心震动，即使长居塞外她也听说过太原无争山庄，以其声名与朱家豪奢确实是珠联璧合，但仅因朱七七对沈浪难释牵挂便亲赴险地，这位无争山庄少庄主倒堪称情种了。但她于震惊之际尚且保持冷静，毕竟这位江湖传言里极是淡泊自持的原少庄主于她亲见倒有几分王怜花的诡谲。
　　“不论如何，我与白姑娘是友非敌，白姑娘想杀之人便是我想杀之人。况且，白姑娘明夜还有一场大战，何必在我身上徒费心神？”
　　白飞飞仍无法轻信眼前之人，“原少庄主有千金买笑的深情，快活王却不会允许自己的项上人头被这样交易，恐怕朱姑娘还未来得及笑，便要守着新郎尸骨哭了。”
　　原随云淡淡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朱七七会完好无损和沈浪一同回去，就绝不会食言。”

　　他突然勾住白飞飞娇柔的下颌，后者一骇，下意识以掌格挡，但这样狠厉的一击却被原随云轻描淡写地挡下。原随云默然感受着少女柔软精致的轮廓，和极力挣脱时南辕北辙的狠辣，某种意义上他能理解这般暗夜求生的孤绝。但白飞飞所以为的黑暗尚不是最深的黑暗，幽灵群鬼的报复再怎么可怖也只是出于女子的怨望，爱恨不过咫尺之隔，说到底，她尚有心，尚有对黑暗之外的柔软。
　　或许此间事了，可以劝她与朱七七一会，原随云静静地想。

　　白飞飞自然不知原随云在这样紧要的时刻尚有着乱点鸳鸯谱的雅兴，对方的手法并不强硬，是风流公子常有的旖旎，但这随意一勾却困的她挣脱不得，心下越发焦虑。她并未预料到自己会在这花神祠耽误这么多时间，此时快活王和沈浪龙四海等人的赌局应也到各自倾尽所有的程度，她本应该等在快活王的寝宫里，千娇百媚地微笑，柔声引诱快活王再邀沈浪宴饮。
　　她勉强一笑，哪怕黑夜里彼此并不能视，也将楚楚可人的功夫做到了极致，“公子有意，贱妾铭感于心，但以快活王之手段，贱妾性命能否保全尚不可知，还望公子先容贱妾离去，他日相会再效娥皇女英。”

　　原随云一瞬间想制止白飞飞这般过分明显的造作，想说这并非真实的你。但他迅即意识到自己何尝不是以面具示人，何必介意他人的伪装？他默然片刻，微微松了手，清冷道，“是在下逾矩了，这便让姑娘离去，但在下有意与快活王一见，还望白姑娘引见。”
　　他话中明里是请求，实质上却是不容违抗的命令，白飞飞知晓此刻再说敷衍之话推脱在快活王宫闱内的身份也毫无意义，只得答应下来，她不欲暴露密道所在，但原随云却似是毫无离开意思一般，只是沉静地伫于黑暗之间，时间并不充裕，她笃定对方再如何耳聪目明也无法在黑暗中尽察地形，匆然离去，瞬间花神祠里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又变得荒凉空旷起来。

　　“比起曲意逢迎，我还是更喜欢图穷匕见。”原随云漫无所指地一叹。

　　[1]武林外传的开头就是朱七七跑去贾剥皮那里看见了楚楚动人的白飞飞于是买下，结果撞上王怜花，一气之下跑了。之后朱七七白飞飞被色使所劫易容，然后被熊猫儿所救，之后就大家一起去找王怜花解开易容然后blablabla

作者有话说

　　诸君我也喜欢乱点鸳鸯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