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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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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前辈。”喻文州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微笑着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位。
“唉你真是一次一个称呼,挺难适应的,”叶修洒然从隐蔽角落走上前来,突然便靠得极近在喻文州耳边低声道,“我们上楼说话,先把唐柔放开。”
喻文州一贯温柔的语声中却有凛冽锋芒,“事实上我更想把你以及这里的人都带回总督府,但不妨告诉我,我如何相信你。”
“凭我们之前无冤无仇,甚至还算有故交。以及未来我必不会干涉你,以及少天的仕途。”叶修也全敛了之前的悠闲,虽还是笑着话语却冷硬如冰刀。
“好。”
喻文州突然便干脆利落地应了,让郑轩撤开了对唐柔的禁锢。“那么现在,麻烦你引路了。”
在上楼入座之后,叶修却又恢复之前那种对万事万物都不萦于心的淡然,举起酒杯道,“上次是你宴请我,这次我正好回请。先干为敬。”
喻文州碰了杯后便将其放下,“抱歉我久不沾酒。”
“到这种程度就不要互相提防了。”叶修笑笑,倒也没有勉强下去。
“或许你也该拿出更多的诚意来。“喻文州依然是极富耐心地与之周旋。
“你真是……怎么样都不肯吃亏啊……”叶修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径直说了下去,“也罢,有来有往。我来广州的目的,确然不是只为了散心闲坐。”
喻文州语声越发柔和,但这种过分的轻柔却透着隐秘的嘲讽,“难道这一点不是我们所共知的么?”
叶修摊了摊手,作了一个偃旗息鼓的示意,“知道你智商高,肯定早就想到这一点。我这不是在显示我的诚意么?你看我一开头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别有用心难道不是非常值得信任的表现。”
喻文州不动如山,“叶神过誉了。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他勾唇一笑,却于话语中带了几分之前掩藏的很好的威压,“这些用心到底是什么。
“讲故事自然要慢慢来,”叶修悠悠道,“还是从这个客栈开始讲起吧,想必你为了查到它肯定颇费了一些心思。”
他静了片刻,在他们现在所处的封闭空间内,客栈一楼的喧闹几不可闻,却还是有些许飘了上来,隐约不定,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你之前推断的思路都不错,我的确是通过这个客栈作为联络点,她们有时候会因为我的委托而将特定的信件交给特定的人,但也仅止于此。她们从来没有对信件的具体内容或者我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多加询问。”
“于是她们便毫不介怀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帮助你这个来路目的皆不明的人。”
“其实目的,大家也猜得出来不是吗?文州。”叶修一贯喊喻文州的名字都喊得十分自然,这一次却夹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感慨又似是极淡的伤怀,“在你得知我到达这里的那一刻恐怕就猜出来我来的目的,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要听我说出来。只是出于你一贯的谨慎而寻求确认么?”
喻文州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扣,冷静地说,“提出假说然后一步步确认诚然是一种我偏好的思维方式,但现在我更想直接得到结论。”
“那么这个结论恐怕简单地要让你失望了,是中央派我来的。在四一二之后我离开了苏杭,然后收到了简要的通知即大多数联络处都面临暴露的危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隐藏身份并且保持联络。我想到之前曾经与这边的分部有过联系便过来了,而兴欣客栈也是之前诸多联络点之一,虽然她们的善意是对所有的同志皆一视同仁,但我很庆幸自己在当时纯出于运气而做出的选择。”
“你与他们有如此密切的联系,这真令我始料未及。”喻文州垂眸看向自己衣饰边缘上所纹着的精巧党徽,平淡地评论道。
“之前没那么密切,不过现在是了。”叶修无所谓地说,“人总是还要想办法活下去的,既然被归入了另一类总不好两边都拒绝变得完全势单力孤吧。你知道我一贯对政见没有那么在意。”
喻文州玩味地直视着叶修,“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们都接到命令肃清的命令吧。之前我尚只能把这当做党内倾轧,假以时日还能帮你在冯主席面前扳回一盘,将一切归为刘皓的陷害。但是现在你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已经投向了另一边,叶修,你觉得我还能放任你高枕无忧地坐在这里么?”
“那么我就在这里,绝不会跑。”叶修一派烈士就义的从容风范,且再次举起酒杯遥做致意后一饮而尽。
喻文州与他对视了许久后突然一声叹息,也斟了些许酒,“那么今日我便为你破例一回”
他方才强硬的外壳在摇曳的酒色中消融不见,再抬起头来时却有些萧索,“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即使只是为了当年的故交,我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只是想到以你之功绩地位尚如此决然离去颇有些兔死狐悲之叹。”
叶修看着喻文州自顾自地又满上了一杯酒,微微仰起的脖颈勾勒出纤细的曲线,“虽以我现在的立场大概也不方便说什么,但你应还是过虑了。所谓功绩,大莫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我离去也不过是因为立场二字罢了。我对刘皓的所作所为倒没有多少感觉,大概是觉得很多事早晚都要发生而他不过是做了掘墓人。而以你的通明练达,怎么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是么?你总是如此笃定,”喻文州诚如其言久未沾酒,只是一杯神情里便有了朦胧的醉意,“那么到时若兵戎相见想必你同样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