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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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果然，又做了那样的梦……
萧纳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天上那轮赤红的血月。
与其说这是单纯的梦境，不如说直接被拉入一个异空间，又或者说这其实是某段遥远的回忆，虽然在萧纳的眼里，这里更像是一块废墟。
整个世界都是一块满目疮痍的废墟。
瞪了天上的红月半晌，萧纳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了一会儿。
林恩海姆的月亮从来都是银的，亮的，永远都是，每到夜里都会准时地从东升西落，比太阳还要精准，每时每刻都有固定的位置从不出错，而不会像天上挂着的那样，定格在和她一样泛红的天空正中，就像死人圆睁着的血丝眼睛般，动也不动。
不单单是月亮，连时间仿佛也被一同定格，被按下快门的摄像机收录在暂停的世界里。
飞扬的尘屑停滞在半空不再落下，浸红大地的血液也不再流动，只是留下那泛黑的暗红而已。
脚能够踩踏的，是真实的大地。
萧纳麻利地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尽管每一次做同样的梦境里面的场景都会有微妙的差别，比如有时候会出现生物的尸体，有时候是枯死的植物，有时候还有巨大的萧纳叫不出名字的兵器残骸，每一次看到的场景似乎都不一样，唯独有一点是近似的。
苍凉的，破败的，满溢着悲伤的，喧嚣着仇恨的，都是背负着伤痛的再现。
可是，此刻却在萧纳的梦境里，浓缩成不可思议的宁静，平和地沉淀着。
萧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不知道让他做这样的梦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只要这样走下去就行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需要在意，反正就算把奇怪的东西拆成零件都没事，也不会改变什么，只要这样走下去就行了，走到醒过来为止。
平坦而开阔的大地无论怎么走仿佛都走不到边际，大概会让很多四处漂浮到腿脚都适应了海浪波动的人感动得跪下来，眼泪止不住地亲吻吧。
可是萧纳只觉得无聊，静止的世界里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萧纳对自己走了多久根本没有概念，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看不到尽头的大地，一成不变的景象，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旅人，一片死寂的空间简直能把人逼疯，和在海上迷失航向的感觉不逞多让。
可是萧纳已经很习惯了，他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非常无聊。
行走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干脆不走了，往地上一躺，怔怔地看着天上的血月。颜色难受的月光似乎能让人心烦意乱，但是，也诡异地能让人，至少能让萧纳感觉到平静。
就这样睡一觉吧，萧纳想着，闭上了眼睛，说不定醒过来就是真的醒过来了。
就像以前一样。
直到他察觉到了歌声。
来自远方的，不知是谁歌唱出的飘渺之音，用着毫无印象的不知名语言诉说着一段悲哀，直接刺痛在心脏上。
那是从未听过的语言。老爹给他看过各式各样的画册，也曾经把他摁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让他对着各种发音一个一个念出来念对念准然后按照各种规律串联成句，甚至忍受他用平时绝对要暴力碾压的声音模仿各种唱腔——可以说，就算达不到肖恩老爹那样堪称非人类的全能度，萧纳所掌握的东西也要比很多人多得多，比如语言。
语言从来都不是会掣肘萧纳交流的东西，只要萧纳愿意硬着头皮上的话。
然而，这语言是全然陌生的。
像是被什么触发，以完全是初见的姿态闯入了萧纳所在的梦境，用那未知的唱腔述说着用未知的语言传唱的未知。
萧纳可以确定这种语言的未知性，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熟悉。
明明应该是不曾接触的东西，可那种与灵魂交缠的熟悉感却始终挥之不去。那远方的歌声在呼唤着，哭诉着，引诱他沉浸到其中去……
不对！
还没能搞清楚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萧纳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要摆脱这种异样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纳的抗拒，原本显得还很遥远的歌声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原本模糊到只能大概归类的音质也清晰了不少，如泣如诉，回转在萧纳耳边，渗透进他的深处，连心脏仿佛也顺着旋律的节奏跳动。
【母亲啊，母亲，我们的母亲】
【您为何不愿停止哭泣】
【是谁，让您的眼睛】
【沾染上如此罪孽深重的色彩】
埋藏在歌声深处的东西，急切地，焦躁地，有些不安地，想要传达着什么。
并且那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不惜罔顾萧纳，违逆【祂】的意愿。
就算是在梦境中，萧纳也觉得有些过分的昏沉，只是下意识的反抗已经失去了用处，漫延的亲切也卸走了全部的防御。
其实是知道的吧，他有些迷糊地想，【它们】不会害他的。
意识在一片混沌里，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萧纳轻轻哼唱出近似的旋律。
【将最高的歌声献给我们的母亲】
【共同祈祷，呼唤最终之日的来临】
【无尽的鲜血终将染红我们的眼睛】
【若能裁断这不义的罪行】
【愿将我们的血液流究
银亮的弦月悬在天空正中，半眯的眼睛不带感情地注视着被蓝色侵吞干净的星球。
月光铺洒的海面上，孤单残破的海浮船随波逐流，漫无目的地顺着风与海的推动漂向未知之地。
像是被不可名状的东西指引着，隔了并不算很远的距离的海域，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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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脑珊瑚的群体记忆，对于其的成因至今成谜，就连提取方式也仍在研究中，没有定论。很多人相信这和珊瑚晶脑的运作方式一样，然而我相信现实肯定会狠狠打他们一巴掌。仅有的几次案例表明，只有满足谁特么归类得出共性的特殊要求的生灵才能获取脑珊瑚传输的记忆（那群就连人鱼皇族的面子都不买账的死板生物谁知道它们是按什么要求挑选的）。就算是询问那些温和派的海栖种，他们也无法准确地分析出那些古老的存在到底想传达什么。已知的记忆有怪声，有战争，还有很多不知所云的画面，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拼命地在向医生证明自己没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们所反映的，必定都是存在过的事物。
——密封档案：《脑珊瑚》by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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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很少有深度睡眠的时候。
然后他非常顺理成章地被上面的动静吵醒了。
萧纳，那位年轻的船主，非常理所当然地以“我喜欢睡外面”为理由，要求他晚上在船舱内过夜。
……然后本身就睡得浅的他就被吵醒了。
皱了皱眉，罗修试着行动了几下，只是他能察觉到的动静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行动受到影响。得到结论的青年直接一个跨步，掀开活板门就窜出船舱。
即使是这样的响动也没能让那位船主惊醒。
萧纳的样子就像是在做噩梦。
小心地避开围着萧纳的渔猫，借着月光，罗修才得以看清楚他现在的表情。
年轻的船主好看的眉眼微蹙着，有些难受地蹭着为数不多的甲板，平时老实服帖地黑发显得散乱万分，几撮头发卡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的木刺中被扯了下来，可是头发的主人却什么疼痛都没感觉到，仿佛深陷在梦魇中无法挣脱。
只是真要说什么可怕的噩梦，他的表情其实要缓和很多，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一种推拒——只是这种推拒并没有获得理想的效果而已。
在罗修的记忆里，睡着的萧纳似乎从来都非常安静，安静得如同一个下一秒就失去呼吸不会再动的死人，若有若无的气息经常会给躺在船舱里的罗修一种上面的人真的死去的错觉，像现在这样不安分的情况，老实说，真的是第一次见。
真要说的话，罗修其实没必要在意这个，毕竟忽视掉的话就能轻易再度入睡，看渔猫们的表现也可以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
轻轻地解救卡在木刺上的其他头发，罗修努力地回想以前做噩梦的时候哥哥是怎么安抚他的，只是还没等他遗憾已经模糊的记忆，萧纳的状况就出现了好转，似乎象征推拒挣扎的不安分动作也宣告停止，表情也渐渐恢复平和。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黑发的年轻人软软地躺在船舱上，缓缓睁开眼，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像粗制滥造的玻璃珠一样，黯淡没有焦距，眼中一片虚无，也不知道到底看着哪里。
不给任何过渡地，他微启双唇，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未知旋律“轻轻”从其中哼唱而出。
那是理应不被捕捉到的声音，未知的唱腔用未知的语言哼唱未知的旋律，超越了常理波段的声音在宽阔的海面上回荡着，却不会被任何人类听见。
罗修僵硬了一瞬，垂下的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隐藏在黑暗中的神情晦涩不明。
就这样僵持着，金发的青年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年轻的船主像一个上完发条的音乐盒一样结束这段不祥的旋律。
最终，他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动作尽量放轻地抬起一只手。
“！”毫无征兆地，罗修猛地转头，瞬间锋锐的目光扫射整片海域，可是仿佛和他对着干似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分不清到底是多心还是疏忽，罗修摇摇头，继续刚才的动作，抬手把萧纳的手绕过脖子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扶着萧纳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撑着他扶进船舱，在渔猫一个接一个进来以后阖上活板门。
也许是因为之前都睡够了的缘故，罗修并没有接着睡的兴致。
离船不远的海域，另一个方向，紧急深潜入海的小脑袋再度悄悄探出海面，盯着小幅度随着海浪晃荡的小船，歪过头，懵懂地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