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直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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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又是个不错的一天。
自从离开了云海环流区，萧纳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蓝天美白云美太阳更美，生活一片美好，前途一片光明，真是太幸福了。
只是忽然又想起残破不堪的勿忘我号，以及还存在在预想里的巨大开支，萧纳一下子又萎靡了下去。
人生就是如此反差。
不过现在好歹也是平安出来了，人生正是因为它无处不在的不完美才显得多姿多彩嘛。
愉快地思考人生哲理的萧纳忘我地哼起了小曲，没几秒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地戛然而止，有些懊恼地坐起身，抬头看了看刺得他眯起眼的太阳，内心升起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把那个人搬出来晒一会儿？
可是很快又被他否决了。晚上要搬回去很麻烦，而白天搬出来了晚上就得放回去。
萧纳并不希望那个人还在昏迷就着凉感冒，就算从恢复力看那个人身体素质很好也不行。萧纳和那个某种意义上几乎无所不能的老爹学过不少东西，但是至少在医药这一块，跟老爹那种老中医一样的程度肯定是没法比的。小打小闹还可以，仗着自己身体好也就罢了，但是随便拿别人开刀这种事，老爹不但没教过他还特意告诫他不准做。
不过那个人的恢复力真的好啊……
有些感叹，萧纳又躺了回去。
刚给他上药的时候，也算见多识广的萧纳就被他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给震得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是淤青，有些是伤口，其中一些伤口肉都翻了起来，在海水里泡得发白没了血色，同样也因此有些轻微感染，所幸是没有泡过久，还不至于大面积坏死。
就算只是看这些都能猜到这个年轻又好看的家伙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恶战，如果不是因为凤尾鹰不肯进来萧纳真想拍着他的翅膀说情况不妙做好最坏准备。
结果没几天看上去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就算说不上完全没问题但是脱离危险期是没多大疑问的，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暗伤啊隐患的那就不是萧纳能关心的事了。
一想到这些东西要去都市里才查得出来，而接下来他得花很长的时间呆在都市里，他就神经性胃疼。
“算了。”揉了揉太阳穴，萧纳还是下了瞭望塔。按照前几天的速度，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就已经可以换药了，作为暂时的照顾者，萧纳自认还是很尽责的。
他并不期待那个陌生人醒来，船舱作为海浮人的私密领域向来不欢迎不相干的外人侵犯，但是那家伙要是因为一直昏迷就这么饿死渴死的话，相信自己也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输液器这种高档的设备，海浮人的小破船根本不可能配备！根本不可能！不可能！
摇了摇头，视线自然地在那个躺着的人身上准确的说是他身上那只看上去粗神经的猫崽子停顿了一会儿，萧纳又别过去，拿了一些东西就又爬上船舱。
他是不准备再修复外面的木板了，而剩下的那些木板他也拆不下来，那点地方除非萧纳能像蒲公英那样飘起来，不然就离喉咙以下入水不远了。
那是萧纳私底下划定的安全线。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要漫过那么一点点，萧纳就会控制不住地失去了反应能力，胸闷，窒息，抽痛，发冷，哪怕只是刚刚没过喉咙的小泳池也能直接秒杀——关于这点老爹已经把他踹下水亲身体验过了——可是，只要脖子还是安全的，萧纳对水的排斥就会小很多很多，并且他本人其实也是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完全和喉咙以下入水的那只判若两人。
目测了一下水深——这是废话，大海里根本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天然大地——以及木板的不坚韧程度，体重再轻也比渔猫重很多的萧纳只能眼不见为净。
现在他要做的，是拿拆下的木板做一些别的用处。萧纳是个手很残的家伙，在这个海浮人几乎都人手双操的年代，恐怕只有一些消息闭塞或者老古董的人才会固执地闲置辅助系统吧。
萧纳不是老古董，虽然他基本不关心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闭塞的……好吧，这没什么说服力。现在残残破破的勿忘我号里根本没有早就普及的珊瑚晶脑，只有一个样式老得不能再老的古旧呼信器在那儿充当联络的道具，就和传说中的史前时代里平板电脑和无线电一样，看着非常让人有时空错乱感，很多一些常用的设备也没有添置，倒是那个增幅装置很有存在感，总是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场。
……就算说他不是消息闭塞的小古董也不会有人信吧？
……虽然很大程度是因为没钱。
……就算有钱了他也不太可能装上，因为他其实不太会用。
萧纳是个手残，就算对着说明书他也能把面包机拆成炸弹，仅存的几个装置都是肖恩老爹手把手教的才不至于成为某大小姐那样的工具白痴。至于操作系统这高端的玩意儿……辅助系统都是让老爹头痛了一段时间才做到像现在这样不出乱子的地步，至于操作系统？第一次练习就让他直接开着练习船撞上了浮游都市的外罩，第二次冲上了码头，第三次一溜烟就进去了远海差点回不来，后面几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说不定现在这么穷都是自己作的，直到老爹死前萧纳才堪堪处理好辅助系统，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算是相处愉快。
之所以扯了一大段废话，都是在重复论证一件事——萧纳是个操作系手残。
但是，不管他的操作有多残念，萧纳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
比如那个钓鱼竿，就是萧纳自己的作品，主体部分是捕猎上来的大型鱼脊椎骨，同时也是勿忘我渔猫的英雄勋章之一。一番对抗俘获的大型鱼填饱了当时勿忘我全员很长一段时间的肚子，那副庞大的骨架也被萧纳拆解下来，中间的脊椎骨制成一柄长竿，改造后的小关节可以让鱼竿折叠收缩得像鞭子一样轻便灵活，可是伸展开来又会变得坚韧稳固，拉出很大的弧度也不会断折，必要时还能充当鱼叉，给予某些猎物致命一击。
诶嘿嘿嘿也不看看他老爹是谁。
肖恩老爹是个名气说大不大但又在知道的人里面很有名的人，动手力爆表堪称高级技工，练得一手好操作可惜儿子的操作力完全遗传了亲妈的手残，据说年轻时还干过单枪匹马海栖种里七进七出的霸气事，脑珊瑚全面被压制的情况下愣是靠操作系统把敌阵逛得和中央公园似的，一炮未发扬长而去简直不知道他来的意义何在，每次听这些描述再联系上老爹没事做做实验捣鼓些小玩意儿的模样萧纳都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在认知到儿子在手动操船方面就是个甲级残废的现实之后，肖恩就放弃了让萧纳玩转操作系统的想法，勉强让他把辅助系统差不多搞懂以后就开始教他别的东西，比如他真正擅长的那些东西，虽然他也不指望儿子能把他的衣钵能继承到哪里去至少别败光就行但事实证明这一点萧纳做的还可以。
话说明明都差不多是一样的东西萧纳硬是能把自制的和购置的弄出两种效果也是蛮厉害的。如果萧纳不是个海浮人，找个浮游都市安定下来做些这样的行当，说不定早就衣食无忧了……好吧其实现在他也不忧。
萧纳，动手帝和手残党两种属性同时具备的男人，这设定真是哈哈哈哈。
所以又扯了这么一大段，就是为了说明萧纳不仅是个操作系手残，他特么还是个手工系大触。
手残的大触现在正在处理他的木头，堆积在那里的木头已经少了大半，倒是在风暴中摔落出去一些家具得到了谜之补充，不然那个陌生人身下那张木板床是怎么来的河神的大礼包吗。
当然本身能拆下的木头就不多，做完一张木板床就基本所剩无几，也只够做一些小家具或者干脆修复。至于其他……做些挠爪的吧。
罗布：……滚。
拿可动用的最后一块木头废料雕了对木鼠，萧纳将它举起来放阳光下转了转，对自己的刀功很是满意，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手上的玩意儿交给小猫了。
下进船舱，小罗伊就最先扑了上来，小罗布比较矜持，文静地蹲坐一旁歪头。萧纳把木鼠上交，抬头就看到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某人。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高度，的确是时候换药了，可是并没有直接带着药，萧纳空着手便走了过去。
走向那个人的步伐略一停顿。
萧纳总有种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可他又说不上那是怎样的感觉，更何况他没有从中读出什么他必须要马上逃离的危机感。皱了皱眉，环视一圈，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那个人确定还没醒来，渔猫还是在自娱自乐的玩耍，在架子上穿梭，莫名把心中油生的异样不安冲淡了不少。
定了定神，萧纳继续往半躺在地上的那个青年走去。
青年的神色要比前天舒展不少，大概是因为多少有些痊愈吧，身体的舒适忠实地反映到脸部，之前就算是安详的表情也有些蹙紧的眉宇显得柔和了很多。
蹲在青年前面上下扫视了一番，萧纳便站起身拿了几个罐子回来——好吧医疗医护用品也是采购范围，预算支出又多了一项。
可当他再回来的时候，那种不是很自然的感觉又来了，不会危及到生命因此身体并没有声嘶力竭地预警，但是那种好像要发生什么的直觉不免让他有些兴奋地战栗起来。
很快那种预感就灵验了。
在萧纳放下了罐子，准备触碰的那一刻，他的手闪电般地被攥住了，原本被判定为还醒不过来的昏迷青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涣散的血红双眼还没能凝聚起焦点，但这不妨碍他紧紧锁定萧纳的目光。
在萧纳的手被攥住的那一刻萧纳就收到了警报，下意识地想抽手可是力量不足以支撑这个行为所以萧纳准备直接逃开，但是挣扎根本没起作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如果是在和脑珊瑚精神同调的状态下或许他还能有所反应，然而在彻底弃疗放弃手控的现在，萧纳很明显不知道什么叫反应速度以及跟上反应速度的身体能力。
他所能赶得上的，仅仅是喊一声“别过来”而已。
“别过来！”
这并不是喊给那个人听的。
在这声低喝还没有完全落下，摆出战斗姿态的罗布就停下了前进，前伏着身躯，耳朵紧紧地贴在了脑后，同时一甩尾巴扫了想要上前的猫崽子一个跟头。
呆在架子上的罗伊也不情愿地中止了跃跃欲扑的架势，炸开的毛还蓬在那里，烦躁地甩动尾巴，龇了龇牙。
余光瞥见渔猫都听话的没有过来，萧纳暗自松了口气。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真的扑上来的话会被杀掉，就算这个人现在没有杀意也一样，况且他还意识不清醒。
萧纳觉得自己该庆幸对方不明原因地没有杀意，即使强行触碰的是萧纳自己。凭萧纳比一般人有点力量总体还是弱鸡的战斗力，被对方一百种姿势虐杀都是分分钟的小菜，何况现在人家意识不清醒。
现在的姿势稍微有点尴尬，四肢基本都被钳制在难以活动的范围，没被攥住的另一只手也因为试图推开而被控制住。此刻总体的情况就是，金发的青年整个地压制在了黑发的青年上方，并且牢牢地禁锢了他一切的行动可能，要杀死他的话轻而易举，做些别的也无法反抗。
只要别碰我脖子，什么都好说。
萧纳有些光棍地想。
“喂，你能听见吗？”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萧纳试探着问，试图让眼神还是涣散着的某人回神。上面的人稍微动了动，眼中依旧是有些迷茫。
萧纳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收效甚微。
哦这熟悉的僵持。
暗骂了一声，萧纳扭动着身体缓解一下酸麻感，正准备再问一次，上方传来的翅膀声带来了转机。
原本因为主人的苏醒激动万分导致睡晚了的凤尾鹰，听见响动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罗修主人和那个很好的船主似乎打了起来，深知主人不清醒状态下有多危险的罗格万分庆幸他竟然没有直接杀了人家，但是眼前的景象也让凤尾鹰一下子就清醒了。
凤尾鹰：卧ki槽
终于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凤尾鹰吓得都飞了起来，急切地啼鸣声回荡在船舱里，翅膀不时轻轻拍打在罗修的肩上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回神。
事实证明，真的奏效了。
凤尾鹰：这是当然的啦本大爷专注唤醒主人一百年ki
大概是凤尾鹰不懈的努力终于让罗修察觉到了他的急切，原本涣散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玛瑙石一般鲜红的眼珠也展现出闪亮的色泽，因为亲密同伴的行为眼底浮上了一丝温柔。
然后定格。
罗修：“……”
萧纳：“……”
沉默。
最后，还是萧纳先出了声。
就和萧纳蓝色的眼珠子里倒映着那个生人的倒影一样，萧纳注视着那个人血色双瞳里的自己，头一次没有像以前那样瑟缩而是主动出了声：
“嘿，”他说，“你的眼睛就和你的鸟一样。”
都是染了血一样的深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