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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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罗伊快松嘴啊那个不能咬——！”
传说，世界是浮在水上的。
从海沟深处涌出的水，托起了摇摇欲坠的大地。
终有一天，源源不断的流水会溢出，将整个世界吞没。
然后，世界便会，终结。
……什么的。
关于这些传言，萧纳也只是从不知道哪里的人嘴里听来的，毕竟他的交际圈虽然窄，架不住他有个奔波生计的老爹。不说别的，至少遇到补给所的时候，萧纳总归要上去意思一下，把物资尽可能地多储备一些，交流什么的避免不了也避免不得，更别提小时候就经常要被老爹带着浪迹天涯。
但就算是这样，总是泡在到处是这种传言的环境里，萧纳还是同很多或大或小的人一样，对此没什么实感。
——要说世界终结的话，这不早末日了吗？
在很大跨度，甚至可以说是几个的年龄段里，似乎都有着这样的认知，像肖恩老爹那样的家伙真的只能说是特例。
况且，这个传言本身也有问题。既然大地是被海水托起来的，那么，水越来越多的话，那个什么不知道在哪里的大地也会浮得越来越高吧？怎么说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至少就萧纳的记忆而言，这片天地从一开始就是被水灌满的，没有所谓的岛屿、大陆、橄榄树，只有冰川、珊瑚礁和红树林，可有可无的救生船，以及包裹着巨大的空晶石外罩的浮游都市——那是勉强可以说是大地的地方，如果这个“大地”的概念仅仅是指有泥土的话。
就连“红树林”这样的概念，也不过是仿照着古老的典籍，觉着相似才套上去的而已，依旧是不需要依附泥土的浮游之物，就和萧纳这样浮游在海面上人一样。
萧纳是个旱鸭子，虽然这种说法很匪夷所思但是萧纳就是没法下水。就算他莫名其妙的不会淹死但他就是下不了水，一进水就扑腾也扑腾不上来了。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乖乖呆在浮游都市里才对，再不济随便找个补给所安顿下来也比像现在这样，到处在海面上乱漂好，谁都不知道从一处泊区出来的人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所以对绝大部分海浮人来说，同船和同床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了，何况床这种奢侈品还不是随便哪艘海浮船都有的。
水性不好就在外面乱漂纯粹就是作大死。
……不过谁让萧纳淹不死呢。
淹不死的萧纳现在正在努力把一只死抱着某样东西不松嘴的小家伙扒下来，因为不想弄疼这个刚刚被她爹妈允许出窝乱跑的小崽子，萧纳一直没敢手上多用力，到现在也还是僵持在那里。
就算空荡荡的海面上别说人了，连一根浮上来的藻类都没有，萧纳也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小罗伊，乖，听话。”萧纳把语调放轻放软，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卡在小家伙腋窝里的手也抽出一只，顺着脊椎一路反复着抚摸着，不时拍拍肩胛骨，“松开嘴，不要咬，好不好？”
带着斑纹的灰色生物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紧咬着的下颚也松开了一些，似乎想仰起头蹭一蹭，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咬了上去。
“……”刚刚还稍微松了口气的萧纳忽然有种抽上去的欲望。
于是一人一猫的拉锯战又陷入了僵持。
大概是觉得这场面真的蠢得不能直视，懒洋洋趴在架子上吹风的猫看了眼把头埋在爪子下面，已经把“不忍直视”表现出来的伴侣，慢悠悠地爬起来，理了理毛，顺便舔了舔爪子，然后再磨蹭地伸了一个大大懒腰，这才慢条斯理地迈着一字步走过来。、
就算周围没什么人，猫型生物还是把头高高扬起，仿佛走在那儿的不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猫，而是一只小豹子。
虽然他也的确不是普通的猫。
猫装着没人观赏的逼，不紧不慢地晃悠到僵在那里的人猫边，高贵冷艳地瞥了一眼。
前一秒还死死赖在那里的小猫身体一僵。
大猫又看了她一眼。
小猫默默地松开嘴，慢慢地放开爪子，在萧纳把她捂在手里抱下来的途中偷看了大猫一眼，正好对上大猫依旧高冷的眼神，无语凝噎的小家伙幽怨地扭头蹭胸。
嘤嘤嘤老爸好凶QωQ
“真是谢谢你了罗布。”诚恳地对自己的老伙计道谢，萧纳把小罗伊放在头上，拍了拍她的脑袋。
被称作“罗布”的大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走回那个架子，然后十分理所当然地把趁他不在就霸占了那块地方的伴侣挤开，然后三团毛继续懒洋洋吹风。
萧纳检查了一下那件才升级没多久的东西，果然没发现什么咬痕，对小罗伊的懂分寸不由得有些庆幸。
都是她爹妈教得好！优良遗传！
勿忘我号出品，绝对有保证！
快步赶过去把不稳的花瓶扶好，萧纳掰开活板门，往外看了一圈。
似乎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萧纳飞快地缩了回来，向着架子上已经站起来的三只猫招手，同时把脑袋上的小罗伊连同架子上的花瓶放下来，被卡稳的花瓶中，一束干枯的勿忘我随着船体轻微的颠簸晃动着。外面的猫窜进了船舱，而萧纳自己跳了出去。
风暴要来了。
远远地望过去，海面还是那副风平浪静的模样，连一丝过大的风仿佛都没有。一边打量着，萧纳手脚的动作却没因为眼睛的分神而停下来，而是更快把外面的东西给收回来，时不时就往远处看看。
如果不是老爹留下的花瓶，恐怕他要更晚才能发现逼近的风暴吧。
差不多把外面能收的用不着收的都塞进了船舱，萧纳还抽出了空余爬上那个矮小得过分的瞭望塔，嘴里叼着一片小鱼干饶有兴致地观赏已经黑下来的海平线上空。
看起来是很远没错，但是风暴的行进速度是很快的，要是就这样傻乎乎地回头跑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风暴捕获吧。
逃不出去的。
嘴里的小鱼干还没吃完，萧纳就感觉到自己耳畔的黑发被风撩动得乱飞起来。
萧纳捂住一下子就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把剩下的鱼干全部填进嘴里，顺势滑了下去，不忘把瞭望台的入口封死。
整艘船其实并不算大，实际上连正规的船都算不上，要说的话拿木筏子来称呼或许更恰当。但是说那是木筏的话，那个大船舱还有竖在船舱上的勉强算是瞭望塔的东西明显又让它从“木筏”这种概念里脱了出来。
周围的海面上一个活物的影子都看不到，只剩下渺小又另类的人造物在广阔平坦的大海上被肆虐的暴风玩弄。
四只大小不一的毛团子挤在一起，小家伙挤在大猫旁边瑟瑟发抖，见过世面的大家伙温柔地给两只猫崽舔毛，就连总是“朕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罗布也难得一副慈父样地安抚着，鼓励两只年幼的小家伙面对自然的威能。
渺小无力的船随着浪花与暴风上上下下，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在下一个巨浪打过来的时候就此吞没，再也浮不上来。
和一家子猫挤在一起的萧纳摸了摸勾着他衣服爬上来的猫崽，顺着透明的阻挡物观察着外面。
刚才附着在船上的木板被风刮走了一块，露出下面透明的外罩，海浪扑上来都像是被一层不明力量阻碍着，飞散成细小无害的水珠。
风暴有些过大，此刻萧纳已经不想去估计外面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外罩露了出来，要是围着的木板都这样报废了，他一定会很困扰的。木材本来就是十分稀缺的资源，况且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遇上鱼和鸟以外的其他生物了。别提珍贵的红树林，就连补给所也没撞见过一个，倒是偶遇了一个救生船，抢在那艘船沉下去之前，罗布和罗伊把上面的箱子以及鱼灯给捞了回来。
航海的生活是很枯燥的，特别是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做海浮人的现在，运气渣一点可能几个月不见一个人，更不用说那些运气跌破底限的倒霉蛋，到死也说不上的都有。
为了防止哪天因为见不到人所以变成了疯子，海浮人还有一些浮到海面的家伙不是成群结队，就是养一些大大小小的家伙陪伴，愿意养一些见水死的也随意，一般是养鸟，养特殊鱼种的人也不少。
渔猫虽然是冷门，像萧纳这样饲养渔猫的人也不少。
从记忆里和老爹一起谋生开始，一窝渔猫就已经在勿忘我号上安了家，有的离开去了别人的船安家，也有别人船上的渔猫嫁过来或者到这里做上门女婿。
以前记得他还问过老爹，为什么要取“勿忘我”这样抢饭碗的名字。要知道，“勿忘我”号可是很早就已经在珊瑚网上登记了的老船，很多新来的小年轻想要注册这个名字都被“名称重复”膈应过。除非船主申请注销，这个名字就会一直保留，就算那艘船消失个十几二十年都不能随便改。
对于萧纳问题，老爹只是神秘一笑，笑得他想一拳揍上去。
“结果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答案呢。”抱怨了一句，萧纳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黑到什么都看不见，把目光投向新买回来的装置上面。
装置买回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基本都用来有事没事地调试一下，实际用的次数并不多，但同样不少，就是不知道白晶石够不够。
本来还想着到哪里补充一下的，可是白晶石这种东西补给所往往没有，有也不会很多，一般要补充只能去浮游都市或者干脆下海找海底城。
光是想到“下海”这个词萧纳就反射性的胸闷。
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回忆勿忘我吧。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萧纳想。
关于勿忘我的问题，老爹还是什么都没说，萧纳只能猜那是因为传下来就是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只猜对了一半。后来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反正到他知道的时候他总会知道的，然后直到老爹死了还是没告诉萧纳原因，只是叮嘱他别忘了有空就买一束新鲜的勿忘我放花瓶里，实在没条件干的也不是不可以。
鲜花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乖乖地找浮游都市吧_(:3」∠)_
但是他也很久没碰上浮游都市了。从他因为气流异常误入云海环流区开始，别说大型建筑，连航向都不知道，好死不死他的帆也在那一次气流异常中损坏得彻底。
外面的风浪大到听不清楚了，透明外罩上也是花花一片。萧纳又把那个装置检查了一遍，可以用的白晶石已经见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撑得住。
这艘船可是他在继承了“勿忘我”这个名字以后，和老爹一起在原先那艘的基础上改装的。
耳后传来“咚”的一声，伴随着不和谐的杂音顺着包裹着的固体回响在船舱里，萧纳刚听到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把染上来的忧色擦掉一些，他扶着船舱里可以扶的东西前进。
这趟风暴该死的大，而且到现在都没有要减弱的迹象，倒是风力越来越强了。
把手里的硬币高高抛起，落在手背上的硬币展现出的并不是以往那漂亮的蒲公英纹样。
萧纳咧了咧嘴，将硬币塞回兜里，稳住身形就闪进了驾驶室。
反面是赌一把。
手搭上了一块蓝色的石头一样的物件，它嵌在操作台一样的装置里。
所谓的驾驶室，也只是从船舱里分出来的一个视野算好的小空间而已，窄小的地方只有一个似乎是操作台的东西，连个座椅都没有。
几乎就是手搭上去的下一刻，整个驾驶室都亮起了海蓝色的微光，操作台模样的东西也亮了起来，仿佛在证明就算自己怪模怪样自己也是个真的操作台。
“初步估算，船体已深入风暴，预计还有……滋——干扰过大，无法精确估算到暴风眼的距离……滋——是否重试。”操作台传出类似人说话的声音。
“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