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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四十七章:局外之人 ...

  •   骊山的西绣岭是阴阳家的一处奇景,山岭红岩似火,尤其是春季,山岩的光秃秃的枯木上渐渐生出毛茸茸的嫩绿,生机勃勃地爬上山头,那颜色就如那清水中不慎滴入的墨汁,很快占据了各个角落。似在那裸露的山岩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旧红新绿,煞是好看。清晨山头薄雾缭绕,似是将整个世界都埋入了云海中,群山若隐若现,亦幻亦真。
      相比西绣岭的仙境,那东绣岭就宛如大地撕开了一个裂口,将那九幽地狱暴露在了人间,山势极为险峻,山岩呈墨灰色,即使是朝气蓬勃的春季也显露不出几分那令人愉悦的嫩绿色。山岭终年缭绕着厚重的雾气,树木遮天蔽日,登上山头不见半缕天光,置身山中总有一种阴森诡异之感,即使远观也改变不了其独有的狰狞之色,神秘如阴阳家都谣传东绣岭存在了许多诡异之事,进入山中便会不辨方向,能走出山林者少之又少,是以阴阳家的弟子犯了错,便会发落到东绣岭的山谷中思过,有命能活下来的便会得到宽恕。
      阴阳家中的方士早就习惯了这两山的奇异,是以见怪不怪了。
      这场雪来得尚晚,骊山刚刚花苞挂满枝头就迎来了风雪。春雪初化,那刚刚冒出的粉嫩粉嫩的花瓣被包裹在晶莹的冰晶中,在春日有些黯淡的阳光下缓缓地化着雪水。
      阴阳家通往山外的小路终于可以行人了,林中还在滴答滴答地落着化成水的雪。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刚化的雪水啪嗒一下滴在那人墨黑的斗篷上,这人全身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脑袋上还戴了一顶幕篱,不露寸缕肌肤。一股带着凉意的春风袭来,吹起了这人幕篱的薄纱,隐约可见那幕篱下的脸上竟然还戴了一只细白玉质的面具,精巧的面具将这脸孔挡得严严实实,唯一可见的是一双美若星辰的紫眸,清澈如湖泊,却幽深如井水,透着如雪水一般的冰冷淡漠。
      这人伸出手拉了一下幕篱飘起的轻纱,素手白若莲藕,五指纤长细嫩,看这手应是个少女。
      少女轻车熟路地行走在化了雪的小路上,脚步轻盈地未在那泥泞中留半点痕迹,轻功极为了得。只是她这穿着与这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就像是个突然闯入的入侵者。
      她确是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来改变那些被掩盖掉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阴阳家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改变,物是人非,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她已经知道了她要寻的那个人是谁。
      一群覆着面纱的女孩叽叽喳喳地出现在这片林中,少女将气息收敛,极快地跃上树梢,隐匿在枝叶的阴影中侧耳倾听,树枝轻轻摇晃了几下,就如被微风轻拂过。
      自古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是非多的地方最易探听消息。她凝神静气,那声音清晰地自不远处的树下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最神秘的长老云中君大人终于自蜀山回来了。”
      “是啊,这么多年都只闻其名,终于可以一睹其真容了。”
      “想什么呢,长老们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听说啊,云中君长老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女孩。”
      “哟,那岂不是阴阳家又多了一位小姐……”
      “怎会?且不说云中君大人尚未婚娶,据说那女孩是云中君在药谷采药时发现的,是个弃儿,还是个瞎子……听说被云中君大人赐名灵素。”
      “啧啧,竟然是个药童……试药之体,真有趣。”
      那些女弟子幸灾乐祸地嘲笑了一番那可怜的女孩,便带着探听到消息的一脸满足地离开了,脚步匆匆忙忙,定是急着与其他弟子嚼舌根儿去了。
      树上的黑影鞋尖稳稳地点在一叶绿叶之上,似是陷入了沉思。
      灵素,她从未听过阴阳家有这样一个名字,她认识的那个云中君的身边也并无这样一个女孩,难道这女孩在这数年之内消失在了阴阳家?试药之体……
      她心中一阵悲戚的感叹,她并不了解此时的阴阳家,她所在的阴阳家众人都对这个年代的事情讳莫如深,她决定先去探视一眼这个可怜的女孩。

      云中君的住处颇为僻静,是阴阳家最为偏僻之地。云中君性格古怪,对炼制丹药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他不喜与外人接触,又在秦国朝中任职,颇为秦王看重,是阴阳家的长老中最为神秘的一个。
      少女轻轻落在云中君住所外的树枝上,见到了那个被众弟子称为药童的那个女孩。
      雪肤乌发,唇红齿白,只年纪尚小,长成后定有倾国之姿。这是她对那女孩的第一印象。
      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在院中仔细地捣着药,双目被一条丝绦缚住,正如那些女弟子所言,她是个瞎子。
      眼睛最能表现出一个人的灵韵,失了双目,就如一只灵巧的人偶,精致却没有灵魂,这容貌也因这被丝绦遮挡而失了几分仙气儿。
      “素儿。”一个浑厚男子的声音,云中君自屋内走出,端了一碗颜色颇为难看的汤药。
      果真如传言那般。树梢上的少女暗忖着,对这个女孩的命运默默地怜悯。那个女人提醒过她,不得干涉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她不会节外生枝,也不能让任何人认出她来。
      灵素转过身,捧着手中的药臼,扶着院墙摸索着向云中君走去。
      “师父……”女孩每说一个字都极为生硬,似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嘴角竟是瞬间绽放了笑容。
      树上的少女微微蹙眉,师父?一个试药的药童,竟然会是云中君的徒弟?
      云中君迎着女孩露出了微笑,那古铜色的皮肤随着脸颊的拉动的呈现了刀刻般的纹路。少女却是从未见过云中君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认识的云中君同阴阳家的每个人都一样,精于算计,目光中通常流露着警惕或虚伪的假笑。但这笑容就像发自内心,不似在看着一个试药的药童,而是像一个在等待小女儿的父亲。
      女孩的笑容如夏日里最耀眼的阳光,瞬间明亮了这个偏僻冰冷的院落。她扯着云中君的衣角,举起手中的药臼,似是在邀功。
      “白……齿,好了……”
      “白芷。”云中君抚着她的头顶纠正道。“来,乖徒儿,喝了这碗药。”
      女孩可爱地嘟起了小嘴,却听话地将药臼搁在一边,接过那药碗,像喝水一样将那黑乎乎的汤药喝了个干净,然后吐了吐小舌头,小巧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师父……”女孩可怜巴巴地扯扯云中君的衣角,仰头朝向云中君的方向。云中君笑了笑,俯下身,将一柄木勺搁在女孩唇边,居然是一勺蜂蜜。女孩粉红色的小舌头一卷,将那蜂蜜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满意地舔舔唇角,重新露出了笑容。
      云中君拾起药臼,观察着药臼中那细细的粉末,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素儿捣药居然捣了一个时辰,累不累?真是为师的好助手!”
      “素儿……不累。”女孩仰头道,那端着药碗的胳膊却是在微微发抖。
      云中君自是发现了异样,捏着女孩的手腕,一股精纯的内力温润着女孩的胳膊。随后,他牵起灵素的小手,缓缓行进屋内。
      “今天,为师给素儿讲讲这白芷……”
      院外树上静静谛听的那位不速之客也悄悄跃到树下。
      看来,云中君这般怜惜这女孩,必然不同寻常,这个叫灵素的姑娘看来也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可怜。令她颇为惊讶的是,一向精明诡谲的云中君居然也有这么和善的一面。不管怎样,这女孩有云中君的庇护,定能在这阴阳家中过得顺风顺水。
      不该好奇的事情果真不应好奇,若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寻人,实在太不值了。
      少女暗想着,几个起跃瞬间远离了这个院落。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红衣的院落中栽满了蔷薇,再过两个月便会盛开出火红火红的一片,红衣喜欢红色,那种透着血腥味的残忍的颜色,红衣会将她所接触的一切能变成红色的东西全部换成这种炽热的颜色,包括她自己。阴阳术过为霸道会反噬修炼者,红衣修炼的阴阳术令她一双白皙漂亮的素手变得火红,手背上还遍布着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对于这种可怕的变化,红衣却相当满意。
      一看到这种令人愉悦的颜色,她的血液里都会充斥着嗜血的兴奋。红衣曾这么形容过她自己。
      少女曾在红衣的院中见过她修剪花草,将那偶尔生出的几朵不是红色的花苞剪掉,精致的红唇点缀着红衣俏丽的容颜,红袍似火,红酥手偶尔撩起额上的一缕发丝,趁的脸颊的肤色更加白皙可人。红衣不笑的时候拥有倾城的容颜,美若仙子,笑的时候会令周围的一切活物如置身地狱。
      少女来到红衣的院落,一抹不是红色的颜色映入眼眸。是一袭突兀的蓝色,在这火红的院落中显得那么不协调。
      她看到了与这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蓝色,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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