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之名》風字壹號

73、第七十三章

　　劫匪们本是忌惮船上的那个男人，没想到最后是上来个小女子对付他们，再定睛一瞧，这女子生得真是水灵，那躲在女人身后的男的也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儿，这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弟兄们，给我上！”
　　“哈啊——”水月瞄准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用石柱砸了过去，她把每一个冲过来的匪徒都假想为坑她上前作战的展昭。
　　对方见石柱飞来，闪身准备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这一下可给他撞得不轻，整个人骨碌着掉下江去。
　　“诶哟个娘的，这小娘们还有两下子，都给我把家伙亮出来，上！”披敞着件破布坎肩的黑毛大汉吐了叼着的草杆发话道。
　　水月听罢这下三滥的称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群臭无赖！！都给我去死！！”说着，石柱们“哗”地冲了出去。
　　展昭倚在船舱前冷眼看着，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两个、三个、四个……放倒第十个人的时候，水月开始气喘吁吁，按照展昭提过的建议，她将力量分配在局部的几个石柱上，如此虽是省了不少力，但以一敌多的战斗还是让她消耗了不少精力体力，劫匪依旧纠缠不休地攻上来，此刻剩下的这部分人，术法能力皆在中等水平之上，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咚咚咚——”几颗飞石射向水月，吓得她连忙躲在石柱后面。余光无意间扫到展昭，这家伙正没心没肺地坐在那看热闹！“你主人我要被打死了！你知道吗？！”
　　展昭见她瞪过来，抿唇笑了笑：“注意战斗节奏。”
　　“……”这当口不知道出手护主还叫主人注意节奏，这是怎样一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啊！
　　“不是说要用结界防御吗？结界呢？”展昭掏了几只先前烤好的小鱼干放在嘴里嚼着，仿佛一个对表演不甚满意的看客。
　　“你！”水月怒火中烧：“放下我的鱼干！不许再吃了！”她愤愤转回身，不就是结界吗？！给老娘瞧好了！
　　刷啦——结界挡住了对方的暗器，而八只石柱在界外回旋反击那些得寸进尺的劫匪，这布阵好似青龙山一役时那般，只不过当时是水云分了四只兵俑给水月，现在是水月自己操纵全部的八只石柱。
　　结界是水月一直比较顺手的术法，严防死守之下，劫匪们开始打起了她身后的展昭的主意，那里并未被结界覆盖。
　　“把那个小白脸抓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大汉大手一挥，带人朝展昭涌了过去。
　　“主人，我要被围攻了。”展昭朝水月“求助”道。
　　水月头也不回：“少来！”欺人太甚……
　　展昭观察了水月状态，知她已是强弩之末，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沾的尘土，手中掂着水月玩剩的那几颗卵石，朝刚赶过来的对方笑道：“慢走不送。”
　　只听噗嗵几声，水花四溅，黑毛大汉连同几个手下全部跌落水中，半晌都没浮上来。
　　“给老子撤！”过了一会，老远的地方才传来指令，那黑汉子倒也狡猾，凫水逃远了才露出只黑脑袋下令撤退。
　　看着劫匪作鸟兽散，水月顿时来了精神：“呔！别想逃！”石柱也煞有介事地追了上去。待对方彻底不见踪影，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展昭拍了拍手，走到水月身边，小丫头正怨念地盯着他呢。
　　“你故意的，别跟为了我说让我多练习实战。”
　　“没错，我早就知道他们跟在后面。不管怎么说，你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令他们束手无策最后只好来攻击我了，这与几天前简直是天壤之别。”展昭笑道。
　　“废话少说，我的鱼干呢？”
　　展昭会意地捧过竹篮：“放心，都在这。我只挑小的吃了两三条。”
　　水月看了篮子，脸色方才好看些：“这还差不多。”
　　“为师这也算变相激将法。”展昭得意地扬着浓眉。
　　“讨厌。”水月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边嚼鱼干补充体力边问道：“展师父给个评价，你徒弟我这次可还是‘弱不禁风’？”
　　展昭托腮思考罢，郑重道：“可称作：‘拿着绝世宝刀的母夜叉。’”
　　“噗——”等待表扬的水月一口鱼干差点全喷展昭脸上，幸好他躲得快，没被溅到。
　　“谁是母夜叉！谁是母夜叉！我这么温柔的人！”水月的拳头捶在展昭身上。
　　展昭哈哈笑起来：“你现在难道不是么……这拳头比以前有劲多了。”
　　“哼！”水月伸手到展昭眼前：“初战胜利的奖励呢？”
　　展昭眨眨眼：“今天就给你歇假一天，我们抓紧赶路。”
　　“好！”
　　展昭撑起船桨，小舟飞速掠过山野，艳阳当空，将船身排开的水波映出道道金光。两岸很快不再荒无人迹，零星的民居进入视野并渐渐错落稠密起来，周围的船只也开始增多，商船、渔船往来不断，看来这是个沿江小镇，江畔依旧戒备森严，巡逻士兵隐约可见，水面上也设了哨卡。展昭招呼水月进舱待好，自己扮作渔夫压低了遮阳草帽很自然地随大流划船从关卡通过。他余光观察了周围情况，哨兵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自己船上，暗舒口气又加了力气划行，这时候还是不要被官兵盯上为妙，官府介入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麻烦。想到此，他不由自嘲，当年活着时候以官差身份四处找别人麻烦，“阴魂不散”地追着嫌犯四处跑，如今自己也落得了偷偷摸摸躲着官府走的境地，想想还真是“报应”啊……
　　“前面的船！停下！”哨卡方向，陌生的声音传来。
　　展昭心中一激灵，偷眼扫视了周围渔船，上面的人的视线似乎都在朝自己这边投来。“糟糕，烦什么来什么。不过，既然要拦住我，为什么不在进关卡时候，偏偏把我放进来，这边河道这么宽，就不怕我跑了？”正迟疑间，他陡然发现前方竟又铺开一条水上隔栏，几条官船不知何时正守在那。“我什么时候招惹到这个时代的官府了……”
　　很快，他有了答案，前面其中一条官船上站着的，是先前被自己打跑的那黑汉子，官匪勾结！“水月，坐稳了，有人来找茬了。”他紧了紧船桨，加大船速朝隔栏冲了过去。
　　“噢！需要我出马就言语一声，本姑娘可不是怕事的人！唉哟…”水月挥起拳头正放着狠话，一不留神船体摇晃了一下，惊得她一趔趄再不敢乱动。
　　展昭距目标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晰看见那黑汉子小人得志的龌蹉嘴脸以及官差头目鄙夷的目光，他们一定在盘算捉住猎物之后的事。身后亦有官兵驾船而来，后路已断，想去襄阳，除了打掉前方的障碍并摆脱追击别无他法。
　　船只驶入攻击范围，展昭丢了船桨，拔剑挡开呼啸而至的箭镞，借着箭雨掩护，卫兵端起武器向目标发起攻击，这作战套路简直与骑兵如出一辙，果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展昭咬牙一笑，挥剑放倒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水月抓紧我！”他背起水月跳到其中一只官船上。
　　此时的水月早已说不出话，百十来号人的阵势她还是第一次见，展昭这是在公然与官府对抗啊！刀光剑影，热血飞溅，她忽然有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感觉。“天哪，这才是战争！”不知怎么的，她冒出如此感慨。
　　“差远啦，真正的战场比这个恶劣得多！”展昭边收拾杂兵边接上水月话茬，“瞧着吧，不出一会，他们就得撤下去。”
　　情况果如展昭预料，元兵又小规模的冲击了一次便慢慢退去，展昭趁机斩断隔栏抢了条更加结实的巡逻船，将船上的活人死尸都踹下水后扬长而去。
　　“啊，真危险啊。”水月瘫坐在甲板上稍微干净的地方，刚下了战场，她觉得手脚冰凉四肢无力。
　　“怎么，害怕了？”展昭回头问道。
　　“有你在，不怕，若是我自己，恐怕早就投降了。”水月摇摇头。
　　展昭眯眼反问道：“你不是不怕事吗？”
　　“哼。”水月腾地红了脸别过头去：“不跟你说了。”
　　“好，不说这个了。刚才混乱时候，我隐约见到一个熟人。”展昭敛笑正色道。
　　“谁？”
　　“很像血狼帮的人，应该在山下破坏结界时见到过，当时是他指挥手下修补结界并阻挠我。”展昭蹙眉回忆那个轮廓。“夜晚认得不十分清晰，但听那嗓音有些像他，那个劫匪应该是他在这边的手下。”
　　水月面露厌恶：“烦死了，血狼帮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展昭警惕着周围：“意料之中的事，对方也一定期待速战速决，时间久了，谁也耗不起。不过，倒没想到他们会公然动用官府力量，血狼还真有面子啊。”
　　“按我哥的话说就是不要脸……”下面的话水月没再说，估计是不堪入耳的内容。“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撤下去，官府不是有多是兵吗？”
　　展昭耸耸肩：“因为我曾经也是官府的人，最了解他们的做派，血狼帮面子再大，官府还是军队都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他们才不可能为了血狼帮的事削弱自己的兵力，一旦发现我们不好对付，与其花更大牺牲捉拿，倒不如放我们离开，只要不在他们辖区内惹事，他们根本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小城小县皆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当差，历朝历代都一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可是官府的船。”水月指了指甲板。
　　“的确，目标太明显，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上岸，这里离襄阳已经不远，骑马一天之内便能抵达。”展昭遥望两岸久违了的风景淡淡回应。
　　水月见展昭变了沉默，也不再多问，襄阳是个不堪回首的地方。
　　二人各怀心思，沿江向未来战争的终结之地漂流而下。
　　巡逻船停靠并被隐藏在岸边不起眼的小树丛中，展昭与水月带了盘缠和少许食水轻装出发，此地原先归襄州管辖，而今虽换了行政归属，但基本地形地貌变化不大，展昭可轻松辨认方向，避开哨卡繁多的官道，取小路向襄阳进发。
　　“我想绕个路去那边看看，时间不会耽搁很久，可以么？”展昭突然停下，手指着西北方向延伸的土道商量道。
　　水月纳闷，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你想去那就去吧，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展昭感激地点头：“好。”
　　跟随着展昭，水月穿过一片高大茂盛的树林，树叶随风哗哗拍手，好似载歌载舞迎接远方而来的客人。“这片林子，唔……有点眼熟，哪里见过来着……”水月翻箱倒柜地寻找记忆，她前方的展昭一言不发，只大步行进。
　　“到了。”穿出林子，展昭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释然，释然之中夹杂少许沉重。
　　“这……我认识这……我想起来了……”水月瞪大眼睛盯着树林前放立着的那块被岁月打磨得古旧斑驳的无字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