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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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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碧一言既出,屋内顿时静得出奇,三人的目光集中在展昭身上,老碧的推断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位上边派来的大人,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暗示。
展昭摇头道:“尚不能确认,只有按部就班地查,得到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测,此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
唐耀祖托腮接道:“说起襄阳那位王爷,在下久居襄州倒未听闻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相反,此人还蛮得民意,当年襄州大旱,他可帮了不少忙。”
“我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那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展昭回忆道。在开封府任职的第二年,襄阳王进宫给太后贺寿,他们曾见过一面,虽未有交流,但他依旧能忆起王爷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老辣犀利的目光。倘若最后证据真的指向他,那这绝对是个令人棘手的敌人。
唐光宗见天色已晚,事情也基本讨论出个大概,便建议道:“今日不早了,大人旅途劳顿,早些歇息罢,在下命人张罗些酒菜为您接风,这当口虽风声紧,但规矩可不能坏了。”说着起身出门。
展昭挡他不住,只得客随主便。
老碧捋须笑道:“大人随他去吧,这些日子也是给大伙憋坏了。老朽瞧您面色不佳,想必不止是疲劳所致,案子要查,但身子也得保重啊。”
一席话说得展昭无言以对。“这话的套路怎么有种公孙狐狸的感觉……”
唐耀祖在一旁观得仔细:“大人若身体不舒服,在下这里有现成的药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老碧,你给大人瞧瞧。弄丢办案人已经够兄弟们丢人的了,现在可担不起累病密使的罪名。”
老碧熟练地搭脉给展昭瞧起病来,展昭无奈苦笑。“怎么到哪都能遇到郎中……”但思及那位被弄丢的办案人,他内心有如千万只利刃在划割。
得到悉心照料的展昭在抵达荆子口的第二日作出行动安排,按照唐光宗的汇报,荆子口最大的码头每三日就会有来自上游的商船停靠,这些货船补给后,会在第二日拂晓前出发,顺流而下。据悉,船上货物多数供给下游某地,仅少部分卸在此地,而白玉堂就曾在这些货箱中查出过端倪。
“今晚我亲自去码头查探货物,你们只负责外围接应,不必跟随。”展昭换好了夜行衣,一切收拾停当,对唐氏兄弟下达不容违抗的指令。
唐光宗急劝道:“大人怎能独自行动!机密院可没有这规矩,我等若不派人跟着您一起去,就是严重失职。若您对下边人不放心,在下随您同去,码头地形在下也熟悉。”唐耀祖亦点头表示赞同大哥:“码头那边鱼龙混杂,一直不太平,好些兄弟折在那,您若有个闪失,我们这俩州驿长无颜面对朝廷,只能自裁谢罪。”查案人频繁出事,他早心惊不已。
“谢二位建议,但考虑到此地特殊情势,我依旧认为我们不能再遵循原先的办案方式,毕竟对手已经盯紧了我们。因而,他们必会在码头设防等我们钻进去,这样一来,你们一旦露面就必然遭受袭击,而我初来乍到,他们并不认识,即使他们朝我下手,我想以我的身手可以应付。我们且调换下职责,你们负责指挥,我做实地行动,这样可最大限度减小损失。”展昭郑重对唐氏兄弟解释,对于他来讲,这是最适合不过的选择,他不会再容许不必要的损失。
唐氏兄弟互视一眼,觉得说不动这执拗的大人,只得让步道:“在下会告诉您码头详细地形,按正常时间,第一批货船会在一个时辰后抵达,我们会带人在附近接应,有情况您直接发信号即可。”
展昭牢记地形,按照既定地点寻去,果然等到了停靠卸货的商船。见船上卸货工人堆好货物各自散去,他悄悄摸向那些货箱。瞧准其中一口钉得并不严实的箱子,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他将箱板撬开道只容一拳进入的缝隙,伸手探入,指尖最先触到的是枯草枝叶质感的东西,“或许是上游的特产……”再往深摸好像触到冰凉的硬物,“铁器?”他反复摩挲那奇怪的物件,按掌中传来的信息,这应是件不规则的铜铁制品,“不对,这可能是弩器的一个部件,确切说是机簧……”脑中准确描绘出箱中物的原貌后,他不由心惊,之前是箭杆、火药,现在是弩器配件,而弩器是攻城利器……
突然,他抽手缩身轻轻一跃,几枚来自夜幕的飞镖牢牢钉在被撬开的箱体上。“该来的果然来了,越是丧心病狂地刺杀,就越证实了心虚,难怪白兄锲而不舍地追查丹水沿岸。”展昭按上剑柄警惕四下,偷袭的杀手就在附近,此次夜战,绝不容许失利。
杀手寻隙执短刀从展昭斜后方袭来,刚一交锋,便觉得对方的武器千斤般压制在刀刃上,将虎口前臂震得麻木,“这不是原先在荆子口的人,这是……”他没能将这重大发现告诉给任何人便挨了当胸一剑,一命呜呼。
打斗惊动了货物看守,展昭扛了杀手尸体迅速撤离。
据点内,三人仔细检查了尸体,以期寻到些关于幕后主使的信息。
“看这飞镖有点意思。”唐耀祖对着菱形镖仔细端详:“像是灌钢的,啧啧,暗器都这么好的材质,看来雇主满阔气的。造型也别具一格,回头查查谁家的手艺。”
唐光宗一直替展昭孤身潜入捏把汗,见他平安归来总算落下心中大石,不曾想这位大人确有能耐,出手便手刃了这一直令人头痛的袭击者。“此人右掌生有厚茧,想必常年习武,若做了杀手,不可能没有前科,我们将他体貌详情报给上边,看看其他州路有没认识此人的。”
“嗯,现在暂无太多有价值情报,不过,丹水沿岸确定有问题,货箱中藏的是弩器机簧,看来有必要顺流而下严查各处卸货码头,他们阻挠,就说明我们走对了路。”展昭面沉似水,冷冰冰的眸子盯在陌生尸体上。
又半月有余,展昭一行一路南下经顺阳、乾德,终到襄州最北。手中虽掌握了不少证据,多数证据也将目标直指襄州城,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切的主谋。他曾寄希望于确认杀手们的身份来找出主使,但很快这念想打消了,因为他没有接到任何反馈,上报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这越发令他感受到对手的狡猾。展昭在均县寻到过白玉堂的踪迹,码头的人曾见过他乘船南去,并打听些陆运的情况。白玉堂并未轻易放弃任务,这令他看到了重逢的希望。
唐光宗和老碧留在邓州,只有唐耀祖跟随展昭进入襄州辖区。襄州的水静得异常,并未像邓州那般波涛汹涌,展昭并未像邓州那时,刚踏入半步便遭光天化日的劫杀,他不相信为众多辅证所指的襄州北会如此风轻云淡、风平浪静。
“唐大人送到这里便可,往襄州城的路我都认得。”展昭紧了紧厚实的斗篷,向身后牵马跟着的唐耀祖告别。
“大人,还是让在下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唐耀祖有些不情愿,虽然事实证明眼前的大人比他更有自我保护能力。
“服从命令罢,你也有你的任务,我等各司其职,愿不负朝廷、不负天下。”他眺望北风呼啸的天际,几片乌云正阴沉沉蔽着日头,不知不觉,冬天了。
话已至此,唐耀祖别了这位至今不知姓名的大人,或许有一天,他会知道他的名字。
展昭再无牵挂,借着劲猛的北风一路向襄州城奔去。他未料到,他的闯入彻底打破了襄州维持静止的一潭深水。
尚未到襄州城,他便已遭遇了至少二十余次的刺杀,从某一杀手口中得知,现在的他早已是襄州黑市赏金最高的目标,从专职杀手到土匪、帮会,无一不想从中捞上一笔。一路东躲西藏应付追杀,终到襄州城附近,已能眺见高大恢宏的城墙,可杀手却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公然向他发起攻击。为避免误伤百姓,他一路退至路边山丘,借地形掩护从而伺机反攻。对方显然判明了他的意图,只不远不近围着,为首的中年人走上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展大人,我等只是奉冷大人之命带你回去汇报情况,这联络方式虽粗暴了些,但如今情况,我等只能出此下策,望您理解并配合。”他晃了晃手中腰牌,不动声色地等待回复。
对方报上来历并出示身份,甚至连冷凝都抬了出来,展昭别无选择,即便是陷阱,也要将计就计。他收剑现身,很快有人拿出眼罩,准备给他蒙上双眼,展昭知是老规矩,带好眼罩,随众人而去。
他们乘的马车一路疾驰,但并未进城,展昭听得出他们将自己带到了距襄州城不远的某个小镇,因为行车时间不算长,也没有走过于颠簸的山路。车上人保持静默,仿佛将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个被押送之人身上。离开汴京已有一月,这是机密院第一次与他直接联络,偏偏还是赶在这节骨眼上,他思索冷凝如此迫切寻他的目的,到底是案子有了突破进展还是出现了更糟的状况……
到了地方,展昭被带到了间通风良好的大厅,脖颈能感到阵阵寒风,眼罩去除,冷凝结实的身形现在眼前,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久别重逢的老友。
“冷大人寻展某何事?”展昭开门见山,相比于沉默,他更希望冷凝快些开口。
“你在邓州传来的报告我都看过了,工作做得很细致,能查到这些辅证进而指向襄州,这很了不起,机密长大人对你很满意。”冷凝不紧不慢道来。
“展昭遵命前来不是为了听冷大人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的。”展昭沉声截断他。
“呵呵,多日不见,你依旧是这么不招人待见。”冷凝并未恼火,只抽了抽嘴角,换了副好看些的脸色:“你传来的杀手信息及武器样式,我加派人手去查过了,虽然没有找到雇主,倒得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顺藤摸瓜,就在你沿丹水查案杀人的时候,我们也锁定了襄州某处,本大人便奉命赶来了。你当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所以,我没派人打扰你,我相信,查案,你开封府在行;找人,我比你在行。”
“你什么意思?”冷凝将“找人”二字说得极重,展昭身上最敏感的经络被刺得一震。
“没什么意思,以你展昭的头脑,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白玉堂。”
“不错。”
“他在哪?”展昭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别挡路!”冷凝一把推开他,随即,招了招手:“带白玉堂过来。”
展昭怔愣望着冷凝招手的方向,右肩被冷凝的大手重重揽住,只听他蚊子般的声音在耳边鸣响:“节哀……”
杂乱脚步渐近,展昭脑子嗡嗡乱响,仿佛那些脚步全部踏在他的头上,好长时间,他都没能理解节哀的意思,直到那张担架放在眼前,一副熟悉的人形睡于其上。
“白…兄……”展昭张开微颤的嘴唇唤出自己对那人形一直以来的称呼,但称呼脱口瞬间,他又觉得这二字陌生得令他恨不得立即收回去……一定是认错人了,冷凝在戏弄他……他所认识的白玉堂绝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