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赂心》姬二旦

6、福兮祸所伏

　　翌日。

　　吏部因由昨日例行巡查捉了几个小臣，列了一纸张名单，呈递给了皇上要求查处。

　　平静地听公公念完这些名儿，赵潜面不改色。

　　心想着若是昨日巡兵不长眼，失策被擒拿，倒是如了吏部侍郎柳尚春的意。

　　这十余人里头，有半数与他有过过结，也有几人倒是归顺于赵潜这一派的，也不知他如何使得花招，能让那些人儿入了他的圈套。至于他与赵潜的关系，更是相恶。

　　本来赵潜并不担忧六部之间互出内鬼，即便有几人对赵潜的不满之意心思若揭，但相较与整个六部而言，多多少少都是受了赵潜的恩惠的。既然同为一丘之貉，若是拉人下水，自己的靴衫也得湿，互相牵制，本也不会出乱子。

　　可吏部不知借了巡察的名义，收拾了多少个身家不清白的臣子。

　　也幸好赵潜不贪念美色，昨夜酒酣之事还真是险中之险。

　　回了府中，却是没见着日日前来的那个人，赵潜起先未放在心上，可埋头将文书处理完毕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府里空落落的寥寂，以至于她的心愈想愈发后怕。

　　轻轻淡淡问了吝之三次，方回府中路过厅堂不见人一次，放下毛笔起身换了襜褕一次，吃完堂馔看到梨花食盒又一次。

　　吝之眉间越发紧蹙，并不乐意地去问了霍宅情况，将之告诉了赵潜。

　　“好似昨日受了凉。”

　　赵潜闻得消息后，攒紧的心头松了一口气，想着饮了热酒又吹了冷风，也多半会受凉。但又怕霍兮风寒只是一个托词，担忧他看出了些什么更为至关要紧的事。

　　于是硬让吝之去了霍宅送了些药去。

　　介于吝之探究不安的神色，赵潜宽慰道：“我并不是关心霍兮此人，不过是关心他的寒症是否属实。”

　　不知赵潜心底究竟是何想法，吝之半是惑然半是忧虑，稍稍放下了些许心，去了霍宅一探究竟。

　　殊不知会被面色潮红躺在床上的病人不知羞地问道：“你家大人怎么不亲自前来？”

　　吝之自然不会回答，瞥了一眼他充斥着好整以暇神色的脸。却将满目的厌恶之情全部落入了霍兮的眼里。

　　不过是一家仆，护主还当自己护犊。

　　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只是不知此人，是否知晓这双兔傍地走的其中缘由。

　　吝之走后，直到人定，霍宅门前又陆陆续续停了几家车辇。夜深之时，从一顶轿子走下来的大人，带来了一盆缓解病症的植栽，幽香撩人，可并不寻常。

　　又过两日，这霍兮的风寒都散了，才是又去了赵潜府上。

　　“多谢赵大人的良药，霍某这小病已是痊愈。”

　　霍兮走近赵潜，不知为何一贯胡来的姿势越发亲昵，这怪异之感也一时半会让赵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动声色地退让了一些，却是从他的前襟处嗅到了从前未从他身上闻到过的香气。赵潜皱了皱眉：“既然初愈，那就莫要经常来了。”

　　“大人可是忧虑霍某会将风寒传染给你？”说罢便一副唉声载道的模样，酸溜溜地戏谑，“好生寡情，半步都不愿踏进霍某的陋室，某私以为与大人交情不错。”

　　赵潜望了一眼霍兮饱含深意的眼，出言平淡：“离远些，一来你我算不得友人，”赵潜回忆起那日侍郎对她说的话，将之还给了霍兮，停了停，继续道，“二来，你这般接近，我并不好分桃。”

　　“恰巧，霍某也未有龙阳的癖好。”霍兮稍稍抬了下颚，敛了轻佻的神色道，“大人莫要生气。”

　　“今后也不必来了，”赵潜思酌了片刻，“往后我也只允你一件事。”

　　“如此便想要两清了么？”霍兮好似在嗤笑，而赵潜在脑子一一细数了他送的礼折合的金银数额。

　　“我素来不喜不直白之人，”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也省去了不少宝贵的时间，赵潜抬了眼看向霍兮，笑着道，“你算一个。”

　　霍兮见了她的笑容一愣，脑间微微的疼，这是几个月来赵潜第一次对他施展笑意。

　　待人走后，关上沉沉铜门，赵府复归静寂。

　　无论这霍兮目的为何，这芷兰的香气何其熟悉。日日同朝而立，自然不会不晓，好种兰草的柳尚春举手投足的味道。

　　祸兮？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