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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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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子里,女子自言自语地声音不断传出。
“我本来不打算见任何人的,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也知道你不愿意看我这么下去···”女子停顿了一瞬,“我刚刚见了一人,我想以后平静的日子将会被打破,而且,接下来我可能会离开你几天。”女子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旁的黑木棺材。
仿似生气般,突然提高音量:“白莫宸,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这么久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跟空气对话,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她一个人。
空气里一片沉寂,黑暗中依旧没有等来女子想要的回应。
许久,似是妥协一般,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来,静静地俯视着棺材里的人,笔直的视线似一把划破黑暗的利刃,在混沌中泛着微弱的光芒。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大声的,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抱歉的话深藏愧疚,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宋嘉禾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间,消瘦的白影在黑暗中慢慢淡化,最后化为一抹白点,彻底被吞没。
宋嘉禾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身子顺着木门无力地滑倒,她跪坐在地上,漆黑的双眸中压抑到极致的痛楚一点点扩散开来,湿润的红一下子浸透了整个眼底。
她痛苦地将头埋在□□,压抑的哭泣仿似扯断的珍珠串,一颗、两颗、三颗···不断地无声地往下掉落。许久,她才哽咽着喉咙,抬起头。
镜子里,那个一脸泪水的人,是她吗?
宋嘉禾抬手朝脸上的湿痕抹去,原来她是真的哭了,这三年以来,她从来没有当着白莫宸的面哭过,她始终认为,他虽然沉睡不醒,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存在的,所以,她不敢在他的面前难过,不敢在他的面前哭泣,甚至不敢在他的面前大声说话,他躺在棺材里,通体雪白,像个一碰就碎的幻影,她甚至害怕她呼吸重一点都有可能把他吹破。
想要触碰,却不能触碰,想要靠近却不能靠近,宋嘉禾拼命压抑着心里的渴求,害怕多看一眼,对方都有可能从她面前消失。
越是想要拥有,就越是害怕失去,白莫宸给宋嘉禾带来的恐惧又何止是来自对方再也可能醒不来这个事实的残忍和打击。
尤其是三年前当宋嘉禾醒来时,视线里的第一幕竟是白莫宸口吐鲜血自她面前倒下,每当想起这里,记忆里的悲痛仿佛重新复活了般,再次无比鲜活地朝她扑来,宋嘉禾无力逃脱,直觉心口一紧,呼吸困难。
三年前,白莫宸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宋嘉禾带回他们最初的住处,并在第一时间里救活了尙瑟的命,然后对尙锦提出一个要求,要他心甘情愿地成为宋嘉禾的左右手,助她经营这家店铺,并尊称她为老板,对她的命令唯命是从。当他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他便静静地坐在宋嘉禾的床头,看了她整整一夜,而天亮时,一切发生了逆转。
坐着的人倒下了,躺着的人醒来了。
白莫宸改变了命理,用自己的沉睡换回宋嘉禾的苏醒,宋嘉禾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大张着嘴拼命喘息着,却仿似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地快要死去。
以至于过了好久好久,她都不曾从那次的震惊和悲痛中振作起来,而后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习惯坐在白莫宸的棺木前,轻轻地说着话,不管对方停不停的到,她都不会疲倦似的没日没夜地说着话,或者没日没夜地盯着棺材里的人。
在到后来,她坚信白莫宸是听得到的。
对了,白莫宸之所以能够让她醒来,还得归功于一个东西。宋嘉禾低头,将挂在脖子上的物件掏了出来—一枚非比寻常的石头。
要说以前的舍利子是世间神物,那么此刻失去了神力的它也只是一块废石头,可又是一块非比寻常的石头。白莫宸将那块用来成功救活宋嘉禾后沦为废石头的舍利子,并没有丢掉,而是将其打了个洞,穿了条绳子留了下来。
此刻那东西正挂在宋嘉禾的脖子间,一直被她悉心呵护着,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初白莫宸指尖触摸物什所弥留下来的温度,细腻绵长,仿佛穿透了肌理,融入了她的骨髓。
那温度好似熨帖在她的心口上,这么多年一直隐隐存在。
宋嘉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在宽敞地镜面下停了下来。
“倘若你有灵气,可否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宋嘉禾盯着古老的木镜,漆黑的眸子放出一束精光,突然,她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凑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下,她没有哼一声,将流血的手指凑向镜子,低沉地声音似某种来自远古时候的禁秘呼唤:“镜灵,镜灵,听吾之名,立刻现身!”说着,指尖一动,在镜面上飞快地比划起来,不一会儿,一条条清晰地线条组合成一个艳丽的血符,惊异地出现在镜面上。
血符在宋嘉禾的操控下,红光四射,空中陡然一亮,又转瞬归于宁静,宋嘉禾盯着镜面,期待能从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平静的镜面上不见任何动静,随着最后一缕红光的散尽,最终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宋嘉禾盯着镜面很久都不曾挪动视线,仿似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一般,她不甘心正要再试一次,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谁?”宋嘉禾皱眉。
门外,尙锦恭敬地回道,“老板,有人来访!”
“不见!”宋嘉禾头也没抬,回了一句,面色隐有不耐。
尙锦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老板,那人说你要是不见他一定会后悔。”
宋嘉禾咬了咬牙,堪堪放下搁在空中的手,最后看了一眼镜子,转身朝房门走去。
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屋里的镜子缓缓发生了变化,先前散去的红光,此刻微微攒动,游走的线条像一个个镌刻在木头上的活文字,正一点点浮现在镜面上,神秘又诡异···
“跟我回去。”来人开门见山,沉静的面孔上依然不见任何波动,可是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
宋嘉禾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半晌,才抬头看了过去,“你说我不见你会后悔,后悔什么?”有些东西落在心头,怎么也忽视不掉,宋嘉禾甚至想要逃避,却隐隐觉得要真那么做了话,她有可能真的会后悔,所以在听到对方那么说时,她有些不得不承认的恐慌。
那人定定地看着她,宋嘉禾放下茶杯,也挑眉看了过去,两人都不言语,似乎是在比谁比较沉得住气。
“跟我回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似是想起了什么,半晌,男子才开口这么说道。
宋嘉禾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看了过来,“秋木铎,你似乎很有把握?”虽是问句,却是陈述语气。她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现在倒想看看对方能拿出什么筹码。
她的笑有些不经意,轻轻浅浅的光,似是在又犹豫又似是在揣度,只是不达眼底的笑,让人怎么看都有些不舒服。
秋木铎收回视线,忽略心底的那股异样,眼眸微敛,轻易地隐藏好一切情绪。
“那好,”宋嘉禾抬头,“帮我个忙,我就跟你回去。”
秋木铎眸光讶异,似乎没有想到宋嘉禾这么快就答应,可是对上对方的目光,眸色微沉,淡淡地问出口,“什么忙?”
宋嘉禾并不看他,转头朝一旁的尙锦招手,“带他上去,”回头又对着沙发上的人补充道,“你既然说了那话,便没资格过问,不管什么要求你都必须满足。”说着,不再看对方一眼,径直朝楼上走去。
尙锦收到老板指示,立刻走了过来,秋木铎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直到尙锦开口,他才回过神来。
“请跟我来!”尙锦说着在前面带路。
秋木铎缓缓起身,微阖的眼底已不见刚才的神色,他静静地跟在尙锦身后,眸子深沉,静如止水。
“我答应了,所以,我要离开一阵子,放心吧,等我把那些处理好就尽快赶回来陪你。”以后再也不离开。
宋嘉禾一动不动地看着棺木里的人,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老板已经准备好了。”尙锦有些压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宋嘉禾又朝棺木里看了一眼,才收回视线,开门出去,“嗯,替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又立刻摆手:“还是算了。”却见尙锦仍然站在跟前,“你还有事?”
尙锦看着她眼眸深沉,下一秒,却缓缓地低下头,宋嘉禾见他这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撇向一边,“我没有其他的目的,只希望接下来不在的这几天,你们能帮我照看好他,能答应吗?”
尙锦闻声猛地抬头,“能!”眸光熠动,似是暗含感动。
宋嘉禾点点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有秋木铎帮忙,尙瑟重新站起来应该不存在问题。白莫宸当初只是保住了尙瑟的命,那时毒素已经侵入体内,筋脉受损,造成下肢瘫痪,解毒和机体修复是秋木铎最擅长的,他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宋嘉禾并不担心。
事实上,秋木铎果然不负众望,宋嘉禾他们赶去时,尙瑟正扶着椅子慢慢地练习走路,虽然看起来非常吃力,但从他带笑的脸上可以看出,长此练习下去,日后定能重新站起。
他正低着头,练得满头大喊,见他们来时,激动的脸都涨红了。
看着两兄弟开心地抱在一起,宋嘉禾笑着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秋木铎,对方收到她的意思,同她一起朝门外走去。
“谢谢!”不论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希望这句‘谢谢’不会来的太晚。
秋木铎看着她并未答话,宋嘉禾却再次笑了起来,“其实你不来,我也会回一趟邬庄,总之,不管你出自何种立场,都感谢你的前来。我会回去将事情做个了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没有恨鄢女士和老爷子,这天命的事情怎么是他们能左右的,我也不恨天命,我只恨我自己,现在···”宋嘉禾顿了一下,眼底的笑瞬间凝住,她转头看向某处,秋木铎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正是走道上的一个房间,而那扇房门正紧闭着。
“现在,我什么也不恨了,就这样,就好。”
“真的很不可思议,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就在前一秒,我还曾试着用禁术探知我和他今后的命运,可现在,我已经认了。我认的不是命,我认的是他。”
静静地守着他将成为一种坚定的信念,一种融入骨血的习惯,一种生活的本能,更值得她用余下的一生来完成。
虽然他就这么躺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们之间仿似隔着洪荒般的逆流,无法靠近,无法触摸。
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恍惚间,宋嘉禾仿佛看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被烛光划破的黑幕中,一个身披黑衣的人,慢慢从棺材里坐起,昏黄烛光下,宋嘉禾只看得见他突出帽檐外削如白玉的下颌,和那一身叫人压抑无比的黑色斗篷···沉静的不带一丝波动的眼眸,仿佛月光湖畔下投射的倒影,所有的神秘都搁浅在那一湾静谧之中···
一口纯木棺材,你守不守?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