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58、逆境中我们又重温了爱的甜蜜

　　我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手机的铃声加振动，把我从梦幻中拉了回来，我一看电话显示的号码，我就无奈的喘了一口粗气。
　　强打起精神接通了电话，“喂！”
　　“睡醒了吗？”一个生硬而又厌烦的声音打断了我如梦如幻的回忆。
　　“醒了！”我故意装出一副很清醒的声音。
　　“那你赶紧过来吧！”她的口气中带有一丝让我很不踏实的感觉。
　　“怎么了？”我立即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电话里她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说：“机加工那边出了点问题，你赶紧过来吧！”
　　我的心立即就咯噔了一下，因为自己心里很清楚，工厂里所有的环节中机加工是最薄弱也是最缺人的！当初之所以投资买设备，其一是因为那份合同，其二也是因为机械加工的协作单位太难找！
　　听到这里我的思绪立刻就回到了现实，回到了这个我不愿面对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一切！自从胖子他们来了以后，特别是瘦子的出现，似乎有在我的潜意识中呼唤起了我当初的梦想，尽管他们现在生活状态不如我，没有一个稳定安逸的家、没有一个可以天天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爱人，但仍在为当初青春年少时得梦想而不懈奋斗着、追求着！而我呢？难道我也只能就这样了？
　　现实的存在容不得我再继续想下去，我立即起了床穿好衣服开车直奔厂里！
　　刚进工厂的大门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究竟是因为什么我说不出来，厂房还是原来的厂房、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就连我那条宝贝熊熊迎接我的习惯都没有改变，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但越是看，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浓烈，我甚至有了一种不敢去面对的想法，当我路过车间准备上楼时，我都没有像平常一样先进去溜达一圈，而是生怕被别人看见似得，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我推开门的一瞬间就被办公室里的一股烟味给熏了一下，正在擦着地的倩倩看见我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继续满地都是鞋印的地。
　　“怎么了？这屋怎么这么大烟味？”说着我小心翼翼的绕过她刚擦过还没有干透的地面，坐到了办公桌前。
　　“把烟灰缸递给我！”这时我才看到我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被廉价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刚才都谁来这儿了？怎么这么多烟头啊？”说着我把烟缸隔着桌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去顺手倒进了垃圾桶，然后端起垃圾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一会儿再说吧！我先把垃圾倒了！”
　　倩倩出去后我坐在椅子上紧锁双眉，尽我的最大努力想象着刚刚究竟都发生些什么？矛盾的心理立即充斥了我的脑海，我既想尽量的把事态往最坏处打算，但又特意的回避着，并且还不时得安慰自己，事情不会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没等我继续想下去，倩倩就回来了，她放好垃圾桶后像是泄了气一样，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并开始用手不停地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这时才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机加工那几个人都不干了！”
　　“都不干了？为什么啊？”我的脑子不夸张的说，真的是嗡了一下，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眩晕。
　　倩倩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我说道：“他们各有各的理由，有的说回老家相亲，有的说身体不好盯不下来，反正就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那你怎么说的？”此时我心中的怒火已经中烧，虽然心里在埋怨她，但还没敢表露的太多。
　　但就是这样，敏感的她还是察觉了出来，针锋相对的冲我说：“你跟我喊什么啊？又不是我让他们不干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问你，他们说不干了，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吗？这有错吗？”
　　她狠狠地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无奈的喘了一口粗气，尽量的抑制一下自己已经非常激动的心情，然后尽量语调舒缓的对她说：“咱俩先别吵行吗？”
　　“谁跟你吵了？是你，一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跟我喊！”说完她又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一样，使劲的点了点头，依然心平气和的对她说：“怨我！怨我！都怨我行吗？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我这些话之后，她略微舒缓了一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早晨我刚到厂里，一去车间就看见他们几个都在那聊天，我就过去问他们，咋还不干活？盯数控那个小赵过来问我，你来没来？我说你上午有事，得下午才能过来！然后我就问他们干啥还不干活，还是那个小赵磨磨唧唧的，半天才对我说，他们不打算干了！然后就跟我说，想把压着的一个月的工资给结了！”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在车间里我没搭理他，告诉他跟我上楼说！他们可倒好，一帮人呼噜呼噜的都上来了！你看把屋里给弄得！”
　　“那你给他们结了吗？”
　　“想得美！我当时就问他，招工时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们，想辞职必须提前一个月打招呼，否则压着那一个月的工资一概不给！”
　　“这帮孙子怎么说的？”
　　“一开始也没咋说别的，后来他们看你一直也不来，就开始嘴里骂骂咧咧的，你看他们把这屋给嚯嚯的！”
　　“那你干嘛不哄他们走啊！这号人就不能惯着！”我坐在椅子上情绪也激动起来，真恨不得能现在就抽他们一顿！
　　“本来我是想跟他们再好好谈谈，能留尽量留住，毕竟他们一走，咱机加工那边就彻底瘫痪了！”
　　“你这都是多余！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跟他们还谈什么？直接让他们滚蛋！爱他妈怎么着怎么着吧！”
　　“你跟我急什么啊？我这不也是为了公司考虑吗？那你说，现在怎办？机加工那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让谁给挖走了咱还不知道，万一也是个跟咱差不多的企业，再把咱这其他的人给挖走，咱可就啥也别干了！”
　　她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一样，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一身的冷汗立即散漫了全身每一个毛孔。
　　是啊！倩倩说的有道理啊！这帮人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万一厂里的人都被挖走，那还真就没法再干下去了！
　　我沉默了，我在思考的不仅仅是机加工那边该如何进行下去，还要考虑其他的人我该怎么留住！
　　午饭我俩谁都没有吃，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偶尔响起，其他时间都是死一样的沉寂！只是快到下班时，倩倩去车间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后走到我办公桌前对我说：“好了！别瞎琢磨了！去接孩子吧！”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微弱的声音对她说道：“你去接吧！我一会儿去车间里看看，现在的机加工的订单还有多少没完成！”
　　“看有啥用啊？你还能自己一个人都干了啊？”
　　我端起已经一天都没有摸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我先去看看吧！至少得先做到心里有数吧！”
　　倩倩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那你也别太晚回家啊！”
　　我强颜欢笑的对她说：“嗯！你快去吧！别接晚了，这臭小子又该不高兴了！”
　　一提到孩子我们俩一天当中久违的笑容终于同时闪现了，倩倩也笑着对我说：“就你这臭混蛋儿子啊！越来越不是东西了！昨天我进去接他时，听他们幼儿园老师说，你这儿子有早恋倾向？”
　　听到这里我也暂时忘记了这一天当中的烦心事，笑着问她：“早恋？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嗨！昨天他们正上课时，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写着半截习惯性的回头看了一眼下面孩子们是不是在认真听讲，老师回头一看，你儿子正跟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手拉着手！”
　　我笑嘻嘻聚精会神的听着，“拉手有什么新鲜的？”
　　倩倩也笑了笑说，“你听着啊！老师看见拉手也没说别的，又接着继续写，等写完了再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
　　“你儿子跟那个小女孩亲上嘴了…….”说到这儿我俩都已经乐不可支了。
　　“行！这臭小子，这点比他爹强多了！4岁就有了初吻……”还没说完我又乐了起来。
　　“好了，看你乐的！我走了啊！你也别太晚回家啊！”说完倩倩拎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是为什么，她在的时候我总想能一个人静一会儿，可是当她真正走出这个屋子的时候，我的心却一下子空了下来，感觉一切都没着没落的！
　　点起一根香烟，任由飘起的烟气弥散在整间办公室内，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这里，下一步我该怎么办？是去职业介绍所找人还是去看看一些招聘会？想到这儿，我又开始在网上查找一些相关的信息，但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我再一看表都已经快6点了……有什么事也得明天再说了，我站起来抻了抻一整天都没有舒展开的筋骨，然后看了看笔记本里记录的近几天来需要安排的生产任务，其实我这一天都在发愣中度过，脑子里基本上就是一片的空白……因为我真的有些不敢接受以后需要面对这一切！
　　我走进了车间，当我打开车间里第一盏灯时，我的心顿时有些狂热起来，因为我熟悉这里的一切，多年来的顺风顺水似乎已经让我疏远了它，疏远了我曾经日夜奋斗地战场！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倦怠，我径直走向了数控机床，大致看了看桌子上的图纸和已经干出来的一些成品，打开电源之后稍加熟悉，我就熟练地操作了起来！
　　一边干着数控，一边自己又开始操作铣床，由于铣床也是半自动的，加工到位之后会自动停车，我又自己开始操作磨床，整个车间里一共开启了四台机床，我一个人往来不停的穿梭其中！此时的我已经忘却了一天当中所有的烦躁，看着一件件刚刚被自己加工出来的闪闪发光的零件，内心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正当我兴奋地操作这些机床，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个东西在轻轻蹭我的腿，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熊熊，我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蹲下来捧着它肥嘟嘟的大黑脸说：“熊熊！你干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我正胡乱着摸着熊熊的大脸时，忽然一双熟悉的双腿闯进了我的眼帘……
　　“你怎么过来了？”我连忙站起来看着眼睛已经湿润的倩倩。
　　她捂着自己的鼻子把头转过去，抽泣着说：“你咋自己干上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不知道啊？”
　　我赶紧凑过去试图拿开她捂着鼻子的手，对她说：“哎呀！怎么还哭了呢？来来来！让老公看看！”
　　可是任由我怎么拨弄她的胳膊，她就是没有松开一直捂着鼻子的手。
　　“没事啊！我也不饿！一会儿咱俩去吃羊肉串，挺长时间没吃了是吧？还挺馋的！”说完我故意做出一副傻傻的样子想逗她笑笑。
　　她的哭声止住了，但依旧还是抽泣的样子。
　　“真的没事啊！我干完这一点儿咱就走行吗？”说着我一边捋着她的长发一边说，感觉此时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恋爱阶段，我俩的心又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我心疼你……”话刚出口四个字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好了！傻丫头！这有什么了？真没事啊！一会就干完了，赶紧告诉我，一会儿想吃什么？今儿老公请客，赶紧说啊！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在竭尽所能的想把她逗笑，但从她的面部表情来分析，我的这些努力看来都是白费了。
　　“怎么了？傻丫头？行了！不就是干点活吗？又累不着？你呀！赶紧回办公室呆一会，我一会就完事行吗？”
　　“嗯！”说完她看了看表，“现在都快十点了，再干十分钟！”
　　我立即回过头看了看正在走刀的车床，然后说：“15分钟吧！怎么着也得把床子上的活干完了啊！”
　　她点了点头对我说：“嗯！”
　　“赶紧上去吧！在这儿干嘛啊？”
　　“我想看着你干！”
　　“哎呦，我的傻丫头，你也不会干，你看着我有什么用啊？去吧！听话！”终于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她才离开车间上了楼。
　　她走了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我就忘记了时间，继续不顾一切的穿梭在三个机床中间，正当我调完数控准备奔磨床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倩倩早已换好了一身工作服在那整理加工好的零件了。
　　“你怎么下来了？”我走过去问。
　　“我跟你一块干，这不是还快点吗？”
　　“傻丫头，你哪会啊？听话，上楼玩会电脑去，听话！”
　　“我不嘛！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这两句话几乎让我忘记了我俩已经结婚将近5年了，似乎让我觉得又回到了当年谈恋爱时的情形，“不如你教我吧！”
　　我无奈笑了笑说：“哪有这么简单地啊？”
　　“哎呀？这有啥了？你原来不也啥都不会吗？你就教我最简单的就行！”
　　我想了想然后说：“行！那就得让媳妇跟我一块受累了！”
　　说完她笑着大了我肩膀一下，“讨厌！”
　　我看了看这三台正开着的机床，稍加思索就说：“我教你磨床吧！磨床算是最简单的！而且也不用多大的力气！”
　　说完我从如何用尺开始教起，虽然倩倩没有学过这些，但毋庸置疑的就是她的聪慧，不到15分钟的时间，她就可以独立操作了！
　　我一边忙着那两台机床一边偷眼看着她，心里的那份感激真的是不溢于言表，我俩一边干着活，一边大声的聊着天。
　　“你把儿子送到咱妈那，他没闹吗？”我大声的问她。
　　“他闹啥啊？美还来不及呢！就盼着去爷爷奶奶家了！到了那，他就是爷了！”倩倩一边干着一边笑着对我大声说道。
　　突然她“妈呀”了一声，我赶紧停下机床走过去，“怎么了？”
　　“好像磨小了！”倩倩一边皱着眉头对我说，一边再一次仔细的用千分尺量着。
　　“来，我看看！”说着我接过她手中的尺量了量。
　　“咋整啊？是不是废了？”倩倩显得非常担心的问我。
　　“没事！就小了2丝，我去车床上滚花，然后你再磨到零位就行了！”说完我用小臂搂过来她的脑袋亲了一口。
　　她也顺势依偎在了我的怀里，我在她身后把手套摘掉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老婆！你真好！”
　　“老公，我感觉现在可幸福了！”说完她又往我身上使劲的靠了靠。
　　我笑了一下说：“傻丫头，有什么幸福的？跟着我光让你受累了，这么多年咱也只是添设备进材料，几乎没攒下什么钱，你看你好几年春节都没买新衣服了！”说完我不禁感觉有些伤感，抽泣了一下鼻子。
　　“就幸福！老公！你知道吗？只要能跟你天天在一起，不管受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我都特知足！”她撒娇式的趴在我怀里说。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还爱着我……”
　　说到这儿我的脸一下子就像被抽了几个耳光一样，立刻涨红了起来，好在她的头一直埋在我的肩膀上没有看见。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不仅仅是惭愧，简直就是触动了我的心灵，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心里想想曾经暗自埋怨过她的话，曾经狠狠骂过她的话，甚至在言语激烈下曾经打过她时，我的心流血了，就像被一根针扎破了一样，任由汩汩冒出来的血液在身体里流淌，但却丝毫没有想去捂住它的意识，或许只有把这些在心灵深处最肮脏的东西流净我才能得到一丝的安宁……
　　我哭了，哭的好伤心好无助，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家趴在了母亲怀里一样……
　　“好啦！干嘛啊？不哭了啊！”倩倩真的像哄孩子一样，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说，“行啦！这么大人害不害臊啊？不哭了，听话！”说完她把我扶了起来，捧着我的脸用袖子里面干净的衣服给我擦着眼泪，然后用坚定而又不失温柔地眼神看着我说，“老公，不怕！咱不怕！记住我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在！不管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我要陪你走完一生一世！”
　　听到这儿，我又忍不住一头扎进倩倩怀里痛哭起来，因为有了机器轰鸣声的衬托，我的哭声愈加显得肆无忌惮，慢慢地我止住了哭声，当我从倩倩的怀里起来后才发现，她也早已泪流满面……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袖子里面的衣服替她擦拭着泪水，刚擦一下她破涕为笑轻轻的躲开了，“讨厌！再把我的眼线给擦花了！”
　　说完我俩又笑着相拥在了一起，此时此刻我真的感觉所有的甜蜜已经把我包围，忘记了忧，忘记了愁，我的字典里只有“幸福”这两个字！
　　不知不觉中我俩干到了晚上11点多，最后一过数，比他们四个人一天干的还要多出20多件！
　　“唉……行了！今天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收拾收拾，咱走吧！”我一边摘着手套一边对倩倩说。
　　“好！我还差一个台就完事了！”说罢，随着千分尺最后“咔咔”几声响动之后，倩倩也把机床停了下来，整个车间又恢复了深夜里本应该有的安静。
　　我俩深情地对视着，我们的手相互缠绕在彼此的腰间，我慢慢地向她凑了过去，打算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给她一个深情的吻，就在我们的嘴唇刚要碰上的那一瞬间，熊熊的一声叫嚷，犹如晴空一声霹雳，彻底打破了深夜里如此美好的氛围……
　　当我俩被吓了一跳同时回头看它时，它却歪着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又轻轻发出几声“嗷嗷”的撒娇声，似乎在对我们说，你俩真不害羞，难道不知道还有我在场了吗？
　　就这样我们俩几乎天天都是这样白天忙业务、忙着发各种招聘广告，晚上回来接着加班干，没过多长时间，倩倩磨床的技术甚至超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