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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四 回 ...

  •   说到这个宣靖侯的来历,那又说来话长了。周肇霆父亲为汉官,早年父母双亡,从小就由太后老佛爷养育在宫中,少年封侯。至于太后她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宠溺一个汉臣之子,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因。绪光十八年游学英吉利,绪光二十八年初被西逃回京的太后召回,在他前二十四年的生命中,有整整十年是在英吉利度过的。兴许是从小说一不二的成长环境,青少年时期异国他乡的生活氛围,所以周肇霆有着英吉利的绅士风度和中国传统名士的狂妄不羁。

      而他的这种作风被保守的朝廷认为是叛逆,是无礼,但太后的放纵和宠溺使得大臣们无可奈何。于是,回国不到两年,人们私底下都称他为“小霸王”,周肇霆本人倒不很在意,因为这就是他,横走竖行,为祸一方。

      “主子,公公走远了。”桂祥送完梁莲英来回报他主子。

      “唔。”周肇霆端详着一只玻璃制的雄鹰,就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去喊辆车来,爷我要出门。”

      “喳。”桂祥转身出门,忽而停住脚步,“主子要往哪儿去?”

      “广和楼。”

      说实在的,京城里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交易他堂堂一个侯爷岂会不懂?梁莲英开口推荐广和楼的时候,他就明了那只老狗定是收了别人不少钱财。他不是那包图龙,两袖清风正义凛然,也不是那田文镜,嫉贪如仇断人财路。本来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梁莲英提到了一个人,秋琴。为了筹办大寿,他也做了不少功课,秋琴他多少懂些,秋琴重出江湖,那么寿宴的大戏或许真少不了他。

      车夫一路奔驰,稳当当地停在广和楼门口,比起其他三家的热闹,广和楼真真叫一个冷清。今天他也算微服,没有往常的众星拱月,只带了桂祥一个,但那身明显不太合群的西装还是引来不少目光。

      “主子,二楼雅座罢。”

      周肇霆环望四周,笑道:“这个广和楼倒是挺不错的,看来也是下大血本了。”

      “嘿嘿,主子也许还不知道,这园子的主人就是前工部尚书李大人呢。”

      周肇霆思索良久才吐出三个字,“李长茂?”

      “对啦,主子真是好记性。”

      “哼,少拍马屁。”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二楼雅座,位子正对着中央舞台,视野宽阔,不受其他看客干扰。一声锣鼓惊响,从幕后转出来一个老旦一个小生,咿咿呀呀地开始唱起来。观众席上只有寥寥几人,连端茶送水的都闲得看起了戏。

      周肇霆对戏曲实在提不起兴趣儿,看不到两分钟眼皮儿就开始打架,他扭头吩咐桂祥,“一会儿如果秋琴出场了,就叫醒我。”

      桂祥看着他分分钟睡过去的样子,垮着一张脸,他还以为他家侯爷是来看戏的,没想到只是来看人的。即便如此,那也该早告诉他,他好打听清楚呀,今儿个广和楼可没贴告牌说明秋琴会出来过场。而桂祥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小霸王默认为成连喜班子开唱,秋琴就一定会登台。

      周肇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抹不一样的唱腔传入他的耳朵。他瞬间惊醒,定睛一看,台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位花旦,资容秀丽,气质典雅,难得的是夯儿[注1]满宫满调,合槽合弦,配合得天衣无缝。看那演员的架势,即使台下只有寥寥几个观众,也毫不含糊。曲毕,在座的无不喝彩,就连不懂戏的周肇霆也连声叫好。

      “桂祥,走,去后台会一会那戏子。”

      “诶?主子,不是要等秋琴老板么?”

      “啧,你个榆木脑袋,怎知刚才那个就不是秋琴?”

      “没有这么年轻罢。”

      “朱粉装饰出来的,你安知他真面目?”

      桂祥觉得他家侯爷说的在理,打心底表示赞同。这些戏子妆画得浓艳,表面光鲜,男的都能变女的,混这口饭吃也是要驻颜有术,保养有方。毕竟没有哪个达官贵人愿意花钱捧长得歪瓜裂枣般难看,或者满脸沟壑的旦角儿。桂祥在京城里活了近三十个年头,这些梨园戏子私下的那档子事儿他清楚得很,戏子要人捧,贵人爱狎戏子,这叫两厢情愿一拍即合。真正身家清白,专注艺术的角儿,还真是屈指可数。即使是最为高冷的柳半叶,还不是一样同恭亲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头秦忌卸完妆洗完脸,干布一抹,洗尽铅华。真叫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秦忌回想起刚才台上那一瞥,二楼雅座的那一个人,着笔挺的他听过却没穿过的洋装,锃亮的皮鞋,没有牛尾辫,而是梳着新式头型,看上去干爽利落,不似那般拖泥带水。只是来戏园子睡大觉,恐怕又是个不懂戏而装高雅,实际上想捧角儿玩戏子的世家子弟。想到这,他微皱了眉,对那标新立异的人的印象坏了几分。

      “楼月,有你的戏迷要见你哩。”打杂的小厮笑吟吟地来告诉他。

      秦忌心下料到是那个穿西装的青年,带着几分好奇几分不知是喜还是厌的感觉去见他。就在门外,他看那男人站在那里,身高起码八尺有余,剑眉星目,眼若寒星,点点精光闪烁,深不见底。薄唇翘鼻,噙着似有似无一丝笑,带着有意无意几分情。手中旋着一顶黑呢子帽,似正非邪,风流云霄,潇洒九天。那卓尔不群之姿,英武不凡之气,惊为天人之貌,绝非池中之物等闲之辈。

      而周肇霆则是一愣,满打满算秋琴现在该超过四十岁了,可眼前的人也太……年轻了吧。若真是秋琴,岂不近妖?心里犯着嘀咕,面儿上还是很友好地问:“不知贵院的秋琴老板在否?”

      原来是找傅喜的!秦忌答道:“师傅他不来这里。”

      不来广和楼他还能去哪儿唱戏?周肇霆觉得很奇怪,“秋琴老板今晚不登台?”

      这下反倒是秦忌愣了,师傅隐退了十几年,从未再在人前唱过一声,这人怎么会问人尽皆知的事儿呢?哦,也许这个年轻男子刚从外洋回来,不懂国内发生的琐事,秦忌脑中百转了几回才道:“嗯……师傅他……隐退好些年了……”

      “我知道他隐退了,但不是说最近要复出么?”

      “复出?”秦忌更是满头雾水,他很了解自己师傅对于这个永不登台的誓言有近乎扭曲的执着,“这是从没有的事儿……”

      周肇霆瞬间就沉了脸,深邃英气的五官立刻透出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意识到梁莲英在说谎!打着秋琴的幌子让他来广和楼。这个梁老狗,都敢骗到他的头上来了!不过……周肇霆觑了一眼秦忌,脸上又带了几分笑意。这趟广和楼也不算白来,发现了这么个得意人,他脑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只见他从西装内衬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刚才把你误认为秋老板了,差点儿闹了笑话。这本是要送给秋老板的礼物,但好像……我不懂戏,却知道你唱得顶好,态度也正,所以把这礼物就转赠给你,不嫌弃吧?”

      他的坦言让秦忌觉得他不同于一般的公子哥儿,秉性纯正,心里也多了几分喜爱,“怎么会嫌弃,只是……”

      周肇霆不等他说完便道:“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以你的表演受之无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肇霆咧开嘴一笑,竟像孩子一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姓秦单字忌。”秦忌把正经的姓名告诉他,是真心想和这个人交朋友的。

      “秦忌,秦忌。”周肇霆在嘴里轻声念了两遍,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拍拍秦忌的肩,神神秘秘地道:“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秦忌还没来得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个年轻男子就带着他的小厮走了。目送一主一仆远去,秦忌笑着摇了摇头,拆开手上那黄皮信封,里边是一张请帖。展开阅览,秦忌的手变得微微颤抖,硬质请帖也跟着抖动。

      “哈哈,我一来就听说咱们家楼月也有戏迷了,怎么着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傅连从休息室里转出来,调侃道。

      秦忌还处在如梦如幻的状态中,傅连瞧着有些不对劲儿,便借过秦忌手中的请帖,才看不到两秒,便妈呀一声大叫,跌跌撞撞地跑去找他大哥傅成。

      那小霸王送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张直接邀请去给老佛爷大寿祝兴的帖子,连擂台都不用打的通关贴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四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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