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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 ...

  •   列位看官且将目光转向京城。这广和楼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大有与“天下第一园”沁雪园一较高下的气势。李继盛不是个守旧的人,他对上海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很是迷醉,一心琢磨着要把广和楼变成大世界那样摩登的东西。而成连喜是传统戏班子,行的就是手艺买卖,当李继盛提出这个想法后,傅家三兄弟都是大不同意的。

      “三位叔叔,您们看虽然沁雪园有天下第一园的称号,但其富贵远不及大世界,徒有虚名罢了。”李继盛给他们几个满上酒,“这外面的世界甭提多精彩了,咱们国家西化都是迟早的事儿,这不连宣靖侯都喝过洋墨水,还能看不出朝廷的态度?我们做生意啊就要敢于尝试,时代不一样了,守着旧的那套能有什么指望,是不是?”

      傅喜很不爱听这话,本来他就是竭力反对的那个,现在李继盛的意思好像要否定他一生所求的戏曲,心里更是不爽。他是什么性格,别扭乖张,李继盛话刚落,他便嘲讽道:“你看到大世界的好,我却看到十欢班的悲哀。好好的一个班,沦落为大世界的陪衬,那凌华一年之中正正经经唱过几折戏?”

      “小叔叔,话可不是这么说,那凌老板赚的钱还需要他登台唱戏?他不过兴致来了才到台上走两圈。”

      “我们戏子虽然下贱,但也有骨气,给人卖身的事我们成连喜不干!”傅喜一语点破,暗讽十欢班私底下与客人暧昧。

      “卖身是卖,卖艺也是卖,哪行哪业离得开一个卖字?小叔叔你就是太迂腐,所以当年才争不过碧痕。”李继盛还记得之前秦忌设计他的事,一心认为是傅喜在背后作梗,总想找个机会挖出十几年前的旧事羞辱他一番。李继盛所说的是傅喜平生禁忌,是至今都难以令他忘怀的伤痛,所以很自然地就落入了李继盛的圈套。

      这时傅成一把拦下正要发作的二弟,说道:“贤侄,大世界背后有外国人撑腰才能平稳地发展,我们没有这个根基怕是不妥当。不管于公于私,你老叔我都不是很赞同。最近几年我精神头大不如前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飞黄腾达富甲一方的愿望,只求能给成连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讨碗饭吃就行了。”跟着李继盛就打破了现今李傅两家平分秋色的局面,一旦如此成连喜便成了李家的专属戏班,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处处受制。并且大清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一天不倒,那宣靖侯就是最有力的靠山。傅成是老江湖,他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自然不会同意。

      “既然谈不拢,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李继盛一改恭敬的态度,往椅子里一靠,翘着二郎腿,“没有外国势力我也不会去分上海这块肉,不管怎么说广和楼的西化我是势在必行,你们不去上海不同意改革,那我们也就此分道扬镳了。”他轻轻吹了吹茶盏里的热茶,上好的茶叶针尖儿似的竖立在水里,沉沉浮浮。

      “贤侄当真要如此?”

      “我也不想做绝,但几位叔叔太不配合。”

      傅成沉吟半响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无不尽之缘分,三日之内,我们必定搬离贵府,退出广和楼。当初正是有你父亲的收留,成连喜才得以在京城立身,这份恩情我成连喜上下老少铭记于心。以后李家若是有事相托,成连喜必然竭力相助。”

      李继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明了是不在乎,傅成得了个没趣儿心里大大的不舒服,觉得李继盛这黄口小儿太过狂妄自大。没过多久,傅家三兄弟就借口告辞。傅遥看他们气冲冲地回来就觉不太妙,拖着二师娘和秦忌去打听。傅连三言两语说了要另立门户的事,傅遥听了暗呼糟糕,“爹二叔三叔,你们这是中了李继盛的计了!”

      “柒儿,此话怎说?”秦忌也隐隐觉得不对劲。

      “大世界早年能打响名号靠的不就是声名煊赫的十欢班么!同理李继盛若要效仿他们必然不能缺少成连喜,除非他能找到代替成连喜的戏班。四大戏班中三个都各自有各自的归属,不是李继盛之力能左右的,他如今的态度是吃定我们会回头求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傅遥又道:“李继盛之前忌惮宣靖侯所以不敢提革新,现在宣靖侯被派去湖南赈灾,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他便要趁此良机兴风作浪了。如果不出所料,李继盛肯定上下都打点好了,要看我们倒霉呢!”

      傅遥虽然才十几岁,但这话说的有理,傅连人老实被傅遥说的就心里发怵,“要不咱们还是再和李继盛商量商量?李家在京城几十年,和那些达官贵人都有私交,我们如今又少了侯爷的庇佑,他要暗里整咱们那还不是容易得很。”

      “呸,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真没错!平时见你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挺能扯,一到关键时候就缩起脖子当乌龟,老娘当初被鬼蒙了眼才会嫁给你这种窝囊废。”二师娘气的破口大骂。

      “你瞎嚷嚷啥?成连喜的家底谁会比我更清楚?平时开台唱戏卖的票钱、得的赏钱全都要和他们李家五五分账,剩下的勉强够给班里的人开工钱。秦忌进宫得的赏赐要拿去上下打点那些太监,逢年过节给这位大人那个爷送礼,还要时不时给班里置办行头补贴柴米油盐。别人看我们金山银山,实际这一年七七八八花下来也没剩几个子儿。咱们只要几个星期不搭台唱戏,那所有人都等着挨饿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回头去求那小兔崽子。不然以后咱处处受他牵制,况且李继盛对秦忌贼心不死,要他糟蹋我们家秦忌老娘可不干!”

      傅成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回头路走了,老二这几天就麻烦你找找我们下脚的住处和能能搭台的戏园子了。住处破点小的无妨,主要是戏园子一定要好。”

      这李傅两家就这么闹掰了,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再说湖南那边,自陈广德被抓以后,湖南巡抚之位空悬,所有事务暂由周肇霆代理,澄瑞辅助。他在湖南探查陈亏空一案并不顺利,原计划入冬之前回京,现不得已推迟到来年开春。周肇霆一边批阅各种文书,一边听那个白面书生汇报情况。江杨村大几百口人全部安置妥当,一些年轻的村民纷纷站出来指证陈广德的罪行,眼下陈广德是死罪难逃了,但周肇霆依旧觉得很是棘手。只要陈广德一死,能作证揭发澄瑞的人就没有了,如此一来周肇霆反而不能杀他,陈似乎也知道这点,竟在狱中悠哉悠哉起来。

      夜里的雨下不来,空气里带着湿乎乎的闷热,周肇霆很不适应南方的天气和水土,加之公务繁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大人,要不您先去休息吧?”白面书生见他眉头紧锁,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便停下了汇报。周肇霆摆手,“就是闷了一点,不碍事,你继续说。”

      “陈广德的案子兹事体大,牵连甚广,您往后查下几乎整个湖南的官员都难辞其咎。下官认为法不责众,况且在救灾的紧要关头还是该以大局为重,您要是撤光了所有官员做个光杆司令,这灾谁来救?”这白面书生姓徐名致远,字子矜,徐州人士,绪光二十八年辗转到湖南做官,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展抱负,徐子矜更是卖力,别看他斯文瘦弱,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周肇霆看中他敢言敢说这一点,连升他两级留在身边办事,俨然成了左右手。

      “这个我知,你明天就去传令,以前的事情朝廷既往不咎,责令湖南各官员筹措抗灾,将功补过,若再有徇私枉法者必严惩不贷。”

      话音刚落,弋善就着急求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周肇霆身旁,余光看了眼徐致远,轻轻道:“陈广德死了。”

      周肇霆面色十分凝重,死死攥住手中的狼毫笔,“什么时候死的?”

      “不久前被发现的,估摸着死了有个把时辰了,死因待查。”

      周肇霆冷笑一下,“十有八九是被毒死的,看来有人是坐不住了。”

      徐致远显得很忧虑,宣靖侯有太后撑腰,最后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而他无门无路,扳不倒澄瑞就是死路一条。周肇霆用手支着头,带着轻蔑的语气说:“这死人嘛,也会说话的。”

      “您的意思是说仵作?”弋善问。

      周肇霆摇头,目光看像徐致远。亏得徐致远生性机灵,一下就明白了周肇霆话里的意思,不是帮死者说话,而是让死者自己说。这其中具体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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