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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戈雅大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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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在皇后膝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是有一根大粗腿给你抱;不好的就是半个嫡出这个名头一旦加上来,似乎什么都变味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年岁小,皇后总是格外疼爱沈月晗,时常将她抱在怀中,又亲自给她梳丫髻,一切尽显母亲慈爱本色。沈月晗对于皇后的疼爱,自然也是记在心中。只是也记得另一点——这并非是她的生母,也不敢造次。
戈雅来使进京那日,正是七月初,褪去了伏天的酷暑,渐渐凉快起来。
所谓戈雅,其实就是大齐北边一个游牧民族建成的国家,其族人极为彪悍,个个骁勇善战。彼时大齐方才建国,根基不稳,戈雅趁机来犯,侵占两国交界处的土地。尚且是跟随者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大将夏侯杰挺身而出,领兵打退戈雅来犯,亲手斩杀戈雅大汗乌斯曼,从此在戈雅国中名声赫赫。太/祖皇帝大喜之下,将夏侯杰封为定国公,命其镇守边疆。
沈月晗听着长乐姐姐说着,后者话中似乎有难言的骄傲。她两只小手不停,剥着蜜桔,又见姐姐似乎在等她开口。本着姊妹友爱的原则,不想让姐姐扫兴。一面将桔瓣放在嘴中,一面天真的问:“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就是戈雅怂了呗。
沈琏接话道:“后来戈雅数十年不敢来犯,一听夏侯杰的名字,便闻风丧胆。”又抚着沈月晗的小脑袋,“我倒是听说,夏侯家嫡子如今十五,与我一般大小。若是还未议亲,不如就将你嫁给他。”
沈月晗抬头,看着自家疑似吃错药的哥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是二哥哥跟他一样大,是哥哥嫁给他才是。”沈琏原意逗逗妹妹,被这样一说,反倒不知怎么说了。看一眼掩唇微笑的长乐,一时也是叹惋。
来使进京之日,是由定国公府的夏侯安与其子,年仅十五的夏侯昊领着使队,皇帝亲自领着沈琏在宫门前迎接,以示对其尊重。现任大汗德勒克年方二十五,正是年轻,肤色呈现着小麦色的健康色,又是草原儿女的豪爽,看着十分英气。
皇后抱着沈月晗远远地张望了一眼,便笑道:“晗儿可满意了?”她含笑颔首:“多谢母后。”她只是好奇,德勒克是个什么模样。又不安的扭动身子,“母后放下儿臣,儿臣现在可压手了。”
“渐渐大了,哪里能不压手?”皇后轻笑,放下她,又问道,“怎的不见婧华?”
“儿臣不知。”沈月晗答得极快,快得完全没用脑子想过。长乐最近反常她自然知道,只是姐姐在做什么,她却真的不知了。
皇后看着小女儿无邪的双眸,脸上忽然扬起笑容来:“也罢,她到底大了,该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了。”又牵着她的手,“随母后回去吧。”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德勒克。阳光下其笑容爽朗得很,衬得牙齿那么白。
沈月晗心中其实不安得很,大多少数民族首领亲自进京,所谓多半是和亲之事。而看德勒克这个年纪,如果父皇真的有意联姻,要嫁真的公主过去,那长乐姐姐就是首当其冲了……
小脸忽然有些抽搐,她可不敢想象温婉宁和的姐姐被带到草原上去会被蹂/躏成什么样。咽了口吐沫,抬头,却对上皇后的眸子:“晗儿在想什么,跟母后说说。”
小脸上立即绽放出乖乖女的笑容:“儿臣只是觉得,为什么二哥哥比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克白了好多。”皇后闻言轻笑,蹲下身子,看着女儿道:“那晗儿觉得,他与二哥哥谁好看?”
小脸一皱,看起来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我觉得……二哥哥好看。”
皇后笑得慈爱,抚着她的发:“是么?”她点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待回到凤栖宫,沈月晗跑得风风火火的到了长乐屋中,一屁股坐在她面前:“姐姐,如果德勒克是来求亲的怎么办?”
长乐被妹妹这话惊得愣一愣,将一包东西塞到枕头下,起身道:“什么?”
“姐姐,你难道没有想过么?”她拉住长乐的手,“汉朝昭君出塞,是因为单于亲自来了;唐朝文成公主进藏,是因为松赞干布亲自来了……这次德勒克亲自来了,是来求亲的。”
长乐也不知刚刚念学的妹妹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典故,只是坐下,抱起她:“宓儿,你且是忘记了?我大齐和亲,几时是叫公主去的?只是将宗室女认作公主,令其和亲。”浅笑,“你怕我跟着他走了?”
沈月晗嘟囔着小嘴:“姐姐要是走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长乐心中也是一凉,旋即抱着妹妹:“不会的,父皇也不会让我去和亲的。”
沈月晗颔首,好像也是,自古大多是由宗室女去的。忽然小身子一颤,谁说没有公主的?!清朝全是公主嫁去科尔沁的!
长乐见妹妹一下子就蔫了,也是狐疑起来,又想到枕头下的东西,想了个由头将沈月晗撵了出来。
沈月晗心中老大不欢喜,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姐姐嫁给那个土匪头子的后人。都烧杀抢掠了,怎么不是土匪头子?
次日,皇帝在重华殿中设宴宴请戈雅大汗德勒克。重华殿中灯火绚烂,满目珍馐。沈琏如今与往日不同,又是长子,又是半个嫡子,自然是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频频举杯之时,都是看着对面的德勒克。
他心中实际与沈月晗担忧的是一件事,长乐和淑宁,两个都十七了,早就该嫁了。而因为长乐守孝和长姐不嫁,做妹妹的不能先嫁,两人都拖到了现在。
若是父皇真的想拉拢戈雅,那么和亲是最好的方法;而能让戈雅觉得受到格外安抚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亲女儿嫁过去。
沈琏握紧了手中酒杯,现在只有他们三姊妹相依为命。如何能将姐姐拱手送出去?
酒过三巡,德勒克已然微醺,看着皇帝,拱手道:“既然大齐皇帝在前,那么本汗便也不隐瞒了。”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连皇帝都将方才举起的酒杯放下。德勒克似乎很满意这种氛围,爽朗笑道:“本汗愿效仿唐朝松赞干布,与大齐结为秦晋之好。”
沈琏垂首不语,喝了口酒。皇帝忽然笑起来,举杯对着德勒克:“朕亦有此想法,大齐与戈雅结为秦晋之好,边疆百姓可安享太平。”
与淑宁同为贵妃所出的皇四子魏王沈珣一时也是僵了脸色,不过半晌他就笑起来,根本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沈琏看了他一眼,脸上淡然得像是完全没有这回事。
双方算是定下了无言的承诺,殿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其乐融融。待宴席结束,沈琏和沈珣才结伴而去。沈琏淡淡问道:“四弟似乎很开心?”
“可不,想到淑宁姐姐那个性子,再想到她许是要嫁给德勒克,那小子可有的受。”沈珣笑着,还是看不出是否是真心的笑容。沈琏亦是一笑:“二姐姐性情如火,怕也只有德勒克这样的草原野狼才制得住。”
沈珣颔首称是,转头看着沈琏,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弟弟我可是更担心长乐姐姐,她性子温和,可别被那老小子死死吃住啊。”说罢,又是笑着打起哈哈来,“不说了不说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这两个做弟弟的,就巴不得姐姐们嫁去那苦寒的北方呢。”
沈琏也是笑起来:“若是叫淑宁姐姐知晓了,只怕非得扒了我们俩的皮呢。”说罢,两人又是同时一推手:“二哥请。”“四弟请。”
偷偷出来寻找自家哥哥的沈月晗离得老远,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话,又见他们俩像是唱京剧一样的动作,心里一阵恶寒。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哥哥沈珣,忽然真的理解到了什么叫后宫之中步步杀机。
沈月晗和沈琏几乎是同时回到凤栖宫,沈琏饮了酒,还一身的酒气,见长乐的房中还燃着灯,思量片刻,还是没有去敲门。
想来,父皇未必真的能狠下心肠将自己的亲生闺女嫁到草原上去受苦吧?
沈月晗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自家哥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小眉头一皱,正想跟上去。却觉得背后一凉,旋即就是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纯仪帝姬——”
凤栖宫中虽是灯火通明,但毕竟是晚上,她又在干偷看的勾当,此时还在纠结是跟去还是不跟去呢。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被唬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回神见是自己的乳母青娘,才拍着小胸脯,惊魂未定:“妈妈在这里干什么?”又看了一眼沈琏,见其并没有被惊动,才松了口气。
青娘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道:“帝姬如此可不成了,这都快二更了,可得歇着了。”
“啊?”沈月晗刚发了一声,青娘便抱起她,道,“帝姬明日还要去御园之中练骑射功夫呢,今日不早些歇着怎么了得?”
还要练骑射功夫?!沈月晗依稀记得大齐的确有这个传统的。因为太/祖胞妹华玉公主沈沁荷乃是当仁不让的巾帼英雄,故此,太/祖那时便立下规矩,公主们都要练习骑射。
被青娘抱在怀中,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再想象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粉团一袭骑装坐在比自己大了好多倍的马上,马儿跑起来,小粉团抓着缰绳好比身处波浪之中的场景。再想想曾经骑马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要被颠散架的经历……
她忽然浑身一颤,趴在青娘肩上,用自己酥糯的童音含着哭腔发嗲:“妈妈,我可不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