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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浴火 ...
叶兰去的那一年,冬天冷得几乎史无前例,冰封三尺漫天飞霜,草木枯亡走兽不出,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说,单单是这邪门的天气就冷得让人心里嘀咕:人神在上,这么个年景,究竟是惹到了哪路鬼神了?
那虚无缥缈高高在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神自然答不了这个疑,祭司大人身为身负神之力之人,却不免得面对众多疑问。巫羽于是不得不在岁末开祭坛主持了一场祭祀,祈求人神赐福,换来年风调雨顺,一切顺遂。一场祭祀也是办得像模像样,热闹程度直比燃灯节,可惜乌叶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场祭祀里有任何“巫力”的痕迹。如果一年一度的燃灯节是为了修补巫罩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场祭祀,恐怕就是为了平复人心不得已而为之了。
乌叶想,这高高在上的祭司做起来也不容易,不光得有本事,还得装模作样。
不过这也仅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巫羽绝不会告诉他内里的门道。乌叶空背了满肚子的咒文口诀,却连所谓巫力的影子都没见着过,然而从他第一次在巫羽书房打开那本禁忌的帛书开始,有些事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乌叶自那以后,再没有在书房见过能够解他疑问的书。他被埋在心头的疑问却非但没有就此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于是他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他要自己把答案找出来。
他小小一颗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问题了,读的书越多,人反而越来越迷惘,思绪越来越重,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不辨方向。
这世上究竟为什么会有亚兽呢?所谓巫力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巫力是人神所赐,那这所谓的神灵,又真的存在么?
他乌叶,这么个独一无二的怪胎,究竟又是为何存于世的呢?
巫羽不给他答案,所有人都不给他答案,于是他只能自己追寻。渐渐的,乌叶越来越沉默,话越来越少,观察力却越来越敏锐,他想从种种蛛丝马迹里拼凑出支离的真相,却总不得法,于是埋首书本,看一切他能看的东西,年纪小小的,简直是魔怔了——这年头可没“学究”这种职业,会读书会识字已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奢侈了,若要往深里钻研,就实在没必要,毕竟野兽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你认几个字,除了在旁人眼中显得“高大”一些,还有什么用呢?
你天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能化兽,既然这么弱,就更该认命,放下身段去学一门女人也能做的,不需要太多力气的手艺,将来就算你那尊贵的祭司爹没了,你也能用以傍身。成日埋首书房和那些虚无缥缈的书简较劲,实在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好在也没人管他。
叶兰去后,乌叶的家也彻底散了,巫羽对他不闻不问,父子俩见面也是两看相厌,形同陌路。巫羽开始常年留守祭坛不归家,乌叶则神出鬼没满部落乱跑,行踪倒是比祭司大人还要飘忽不定,让其它有心找他麻烦的人都不好下手,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着,到了那前所未有的严冬,乌叶才不得不窝在家里,看着窗外大雪发呆。
有时他会觉得,这场几乎前所未有的大雪,是上天对叶兰的悼念。
白雪寂寂,扫尽悲欢,送去逝者,迎来新生。
这一场罕见的大雪里,部落里第二个亚兽出生了。
讽刺的是,这个特殊的孩子正是那从来看不起亚兽的古立的亲弟弟。
消息传开,最震惊的莫过于这孩子的家人,其次恐怕就是乌叶了,他拼着挨古立的揍也冲过去要“瞻仰”一下那个软乎乎的肉团子,心想,这就是我的同类?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这么不走运?
部落里很是哗然了一阵,但既然已有了其一,其二似乎也应该容下,于是从此开始,所谓“亚兽”的存在算是彻底被承认了,当然家家户户心里都在求神,可别让我生出这种孩子——可不是谁都像祭司一样想养几个孩子就能养活几个孩子,到时候生个孩子养不活自己娶不上老婆,可不揪心么?
后来几年里,部落里也有其它亚兽陆陆续续诞生,然而其中最特殊的,恐怕还是莫过于乌叶,其次就是这个孩子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一出生,连绵的风雪就停了,严冬止歇,天气转暖。本是好事一桩,部落里传来传去,却开始传就是这个亚兽孩子带来了严寒与饥饿,说他身负冰雪而来,乃是不祥之人。
乌叶心想,狗屁的不祥,难道整个冬天就这一个孩子出生么?生搬硬套牵强附会,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已经明白,生来与别人不一样,不如人,就是原罪。
这个孩子叫古原,生来和乌叶一个样的细胳膊细腿,比旁的男孩子都要小一号,幼时见人就笑,和和气气的一团,别人戳他也不生气。稍微长大后,性子也没刚硬起来,软糯得很,被欺负了只会掉眼泪,在乌叶看来,若不是这小家伙好命有他哥哥护着,恐怕早就被人欺负得连骨头也不剩了。他对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小东西倒是一度十分在意,不过古立与他至今不对付,碍于此,他和小东西也没建立起多深厚的情谊——不过实话说,对着这么个狗屁不懂只会傻乐的小东西,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读了满脑子的书,几乎要把自己短短的人生都镌刻在书简上,可他满腹的话都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无人可诉。他没有朋友,部落里甚至找不到几个能心平气和、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他的人,于是他只能沉默,越是沉默,思绪越重。
无人解他愤怒不甘,无人懂他殚精竭虑,无人知他身在火上。
乌叶这一辈子最大的毛病,恐怕就是想太多。
可见所谓七窍玲珑心,有时恐怕还不如一窍不通没心没肺来得强。人生在世,总不能事事如意,有时实在需要自己成全自己,看开一点,怎么活不是活呢?
相比乌叶心有千窍百孔、洞察敏锐,古原则是实实在在的没心没肺。
小东西性子软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成日乐呵呵的,几乎从不生气,也从不把糟心事放在心上,长到六七岁,似乎也一点不明白“亚兽”两字的含义与自己的处境,成日挂着鼻涕追在乌叶身后跑,追得乌叶仰头望天——他倒也曾对小家伙这傻乐的德性咬牙切齿,怒其不争,然而转眼几年过去,这小团子一转眼成了个小娃娃,性子却像是打娘胎里就定了,根深蒂固,于是乌叶也没了脾气。他同古立剑拔弩张,和古原也算不上多亲厚,不过古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特别喜欢粘着他。
小家伙锲而不舍,缠功了得,乌叶后来一见他就想抱头鼠窜——需知当年古立也没这等威慑力,然而乌叶拿这小娃娃没办法,他天生吃软不吃硬,皮糙肉厚者如古立,随便他怎么冒坏水整治都没事,但这黏糊糊的小家伙就不然了。听着树下的人拉长声音喊“乌叶哥”,乌叶就算心情烦闷,也不得不叹一口气,低头问:“怎么了?”
十四岁的乌叶,个子抽长了,仍然瘦,看上去却不再像幼年时那么弱不禁风,渐渐有了少年的样子,连承自叶兰的一张秀气面孔都有了棱角,乍看已是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少年郎——不过不能和同龄的兽人站一起,他眉眼太漂亮了,仍会被衬得像个女孩。乌叶的相貌在部落的男孩子里实在是独一份的稀罕,小时候不觉,现在长大一点,出落得越好看就越引人侧目。乌叶却最恨别人那种看稀奇的眼光,更恨那其中隐含的排斥与比较,于是他只得秉承自己一贯的行踪飘忽,满部落乱窜,甚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可古原正事不上心,找起人来却像是一条鼻子灵敏的小狗,总能找着乌叶行踪。
同为亚兽,乌叶自幼就瘦,这小东西却胖乎乎的,一张圆脸跟面团似的,双颊上有两个大大的酒窝,软乎乎的,十分可爱。他仰头叫乌叶:“乌叶哥,下来吧,我们一起玩。”他胖乎乎的小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你看这个!我才做出来的!”
乌叶明显对陪小孩玩没什么兴趣,有些无奈地回道:“这又是什么?”
他面上云淡风轻,一双眼却是垂着的,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古原见他兴致不高,有些失望,正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就听远方传来一阵雄浑无比的啸声。
那是万兽齐吼的咆哮声,兽咆声低沉而充满威慑力,彼此重叠应和,这时一并迸发,如同一曲响彻整个部落的远古战曲,气势逼人。古原听得整个人一愣,没心没肺如他也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一重又一重的哮声如潮水,带着这一股威势从他身上碾了过去,于是他苍白了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才呆呆道:“是我大哥他们吧……”
他仰头看乌叶,却见乌叶那好看的黑瞳彻底睁开了,那眼神……比针尖,比冰寒,锐利如刀。
古原胆子小,一看之下竟是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结结巴巴道:“乌叶哥……你怎么了?”
远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啸声逐渐低沉,渐渐透出一股带着血色的庄严,最终低至无声,悄然隐没。
乌叶闭目,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他低声道。
今天是浴火节,是部落里一年里第一次集结勇士外出打猎的日子。
浴火节在燃灯节前,浴火出战,燃灯迎归,也是部落里的大日子了。它同时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刚成年的兽人被编入队伍。部落有旧俗,会在这些少年兽人终于成长为“战士”的时候,唱这一曲战歌,等燃灯节时,如果这些新的战士仍能活着回来,那么他们便算真正过了成人的这道坎,从此可以建屋娶妻,可以自由进出暗云林,生死苦乐自当,他人再不干涉。
这便是所谓的“浴火”,历劫火而成人。
一个男人若不历这一遭,无论年纪多大,都不会被看作是成人。
男孩成年的年龄刚好是十四,乌叶今年也满十四了。与他同龄的古立即将踏入暗云林,他却缩在云山边上,陪一个小孩玩闹。
怎么能甘心?可是在所有人看来,不能化兽的人,甚至没有走出那一道屏障的资格。
乌叶咬一咬唇,沉默片刻,终于平静。
古原觑着他面色平复,这才战战兢兢道:“乌叶哥,你下来看我做的东西吧!这个真的可好玩了,不骗你!”他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显然对掌中这个小木盒子大为得意。这孩子软得像个面团,性子温良,却从来不缺聪慧,最喜欢自己捣鼓小东西玩,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乌叶唇边现出淡淡笑意,却答非所问:“你想不想听我吹笛子?”
一句话出,古原立刻睁大眼睛,欢呼道:“要!”
乌叶取下腰侧骨笛,轻轻吹了起来。
这骨笛伴了他七年光阴,他早已不是那个吹起笛来磕磕绊绊的孩子,十四岁的乌叶吹起笛来堪称行家中的行家,笛声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可惜他的听众不多,几乎都是山间走兽花草,唯有古原是少数的例外之一。
古原偶然听过一次乌叶吹笛,从此神魂颠倒,念念不忘,乌叶却极少在人前吹笛,即便他求了又求,也多半不能如愿,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交了这等好运?古原兴奋得满脸通红,仔细一听,乌叶奏响的,却是一首战歌。
他硬生生将韵律悠长的笛声吹出了一派肃杀,铁骨铮铮,战意汹涌,却无适才群兽长啸那般咄咄逼人,利得像刀锋,又柔得像水,有一种隐忍不发的压抑。古原听得着迷,却又似有所感……乌叶哥,是很想出去吧。
像兽人一样,凭一己之力,用鲜血与伤疤赢得尊重。
这个念头才在他脑中模模糊糊地闪过,就听笛声骤停,乌叶厉声喝道:“闪开!”
闪开?什么?古原莫名其妙,却下意识地闪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他隐约察觉到什么东西自他肩侧猛地划了过去,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这没出息的小子当即骇得满头冷汗,就差屁滚尿流了,连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的木盒砰地一下脱手了都不知道。
一只有古原两个人那么高的野兽瞪着一双发红的兽瞳,幽幽地盯着他,发出一声带着威胁的咆哮声。
这绝不是云山上会有的猛兽,甚至也不是整个部落里会有的猛兽!乌叶眉头大皱,这是一只血狼,部落里怎么会进血狼!巫罩呢?巫罩破了?
血狼长啸一声,接着猛地向古原扑去!
古原似乎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乌叶来不及多想,飞快滑下树拎起那小子就没命一样往前跑。他拉了这一下,险险将古原从兽爪里捞了出来,自己却因此被狼爪拍了一下,霎时间后背血红一片,乌叶吃痛,脚步一时踉跄,把手中孩子往前一推:“跑!”
古原吓得浑身发抖,一面在本能驱使下拼命往前跑,一面回头看他,大惊失色:“乌叶哥!”
乌叶用力把他往前推,自己却因此往后退了一步,血狼一击不中,不肯放弃,抬手就要补上一爪。乌叶背对血狼,回防不及,眼看就要命丧狼爪之下!
古原脸上血色刷一下褪去了,一时间什么都忘了,他满以为下一刻就会血溅五步,可仔细一看身后情景,面上忽然露出喜色。
只见血狼正要发力往前扑,后足好巧不巧,却正好踩到适才从古原手里滚下去的小木盒。
这畜牲自然没把这碍事的东西放在眼里,正想一脚踢开,却听那木盒里隐约传来咔嚓一声,接着盒盖打开,一样东西猛地弹出来,正砸中血狼的脚!
血狼痛叫一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蒙了,下意识地往回跳,再抬头看伤它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乌叶见古原色变,情知身后有异,电光火石间却不回头,而是就地侧身打了个滚,借势卸力后回头一看,就见那木盒滚到了自己的面前。
只见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个铁铸的手,造型奇特,四指握拳,唯有中指孤零零地竖着,姿态嚣张,分外不羁。
乌叶默然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嚣张的中指,一时无言。
这玩意借机簧之力弹出,力道不比兽人的拳头小,等闲人挨这么一下,也实在足够销魂,无怪血狼兄无福消受了。
古原见自己的杰作如此了得,登时连什么都忘了,一时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乌叶哥你看!这就是我新做的!好玩吧!”
乌叶:“……”
他瞪着眼前因一时受挫而暂时没有轻举妄动的血狼,缓缓站起身来,一面喝道:“你想死么?还不快跑!”
古原扭头就跑,却仍迟疑:“那你呢?”
乌叶咬牙:“滚去叫人来!”
他浑身血污,平时秀气的面孔乍看几乎有几分狰狞,一双黑瞳亮如寒星,眼神清明而锋利。
这里是部落边缘,恐怕是巫罩崩塌,才闯入了这只异兽,如果能跑到部落内有人的地方,他们或许就会得救,但也有可能引入祸患。毕竟,今天是浴火节,部落里的大半兽人已经于刚才出发离开部落,现在部落里剩下的多是妇孺……
就算部落里平时无人看得起他,他自认是个男人,没有把这等凶兽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堆里引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熟读有关暗云林的书,知道血狼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快,这种兽体型不算大,独来独往,却是捕猎的一把好手,行走时轻而无声,速度却极快,狩猎时常用的手段是偷袭。这附近地形开阔,他和古原,两个两条腿的亚兽,就算跑得再快,快得过血狼么?
想要活命,必须绊住这东西……乌叶眯了眯眼,又或,杀了它!
新副本开启=w=
这章其实又爆字数了,五千字,orz。
另外我又完成了一章跨七年的成就,我就不说其实我开文时曾经丧心病狂地想过要不干脆第一章零岁第二章七岁第三章十四岁……后来操作起来发现难度太大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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