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奔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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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叶最终醒来的时候，一抬眼，只看到了满天星斗。
夜空里群星闪烁，唯独不见月光，雪已经停了，可周遭仍然冷得骇人，乌叶环住自己，微微发抖。
“我睡了一天？”他皱一皱眉，询问身旁的男人。
朗锋已经重新化为了人形，男人手持火把，在两人周边的雪地上用火焰圈出一个圆形，答道：“一天一夜。”
乌叶吃了一惊，郎锋收起一路以来漫不经心的表情，抬头看一眼漆黑的苍穹，道：“没错，一天一夜。你及至天将亮才睡下，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是清晨。”
郎锋神色一肃：“可是这一天一夜里，我确定这天连一刻都没亮起来过。”
乌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郎锋叹道：“怎么不可能？这世上事但凡和神力扯上关系，就没有道理可言。”
他举起手中火把，稍微一指火圈之外。
乌叶苏醒后只顾着看天，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情景，不料这么一看，却浑身毛骨悚然，脸上瞬间没了颜色，涩声道：“这是……”
那一道不知为何始终燃烧的火圈之外，竟守着无数的鬼蚁！这些个头奇大的蚂蚁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硬生生将白雪踏成了黑色。一双双眼睛就这样透过火圈，幽幽地看着乌叶。乌叶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头皮发麻。
“啧啧，你要是害怕可以躲我后面。”郎锋饶有兴趣地欣赏乌叶面上罕见的惧色。
他这话一出口，乌叶却立刻板起了脸，眼里惧意瞬间被掩得无影无踪，一本正经道：“这火你是用什么点的？”
郎锋笑笑，忽然扬手向乌叶抛来一个东西，乌叶接过，是个半空的酒囊。他看一眼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液，微微色变，“这火还能撑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不过……”郎锋站在火圈边缘，试探着将手中火把伸了出去，一直以来安静的鬼蚁大军似乎被此举激怒了，紧接着就有数只鬼蚁猛地向他手的方向探来。郎锋眼也不眨，闪电一般收回手，顺便用火把将几只追上来的鬼蚁烤了，这才慢条斯理地续道：“我猜它们等不到半个时辰。”
一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盯紧了他们，火圈那微弱的火光在黑压压的鬼蚁大军前显得不值一提——只要这些鬼蚁下定决心不惜代价也要进攻，这点火踩也得被踩灭了。不过显然，这些鬼蚁似乎还没饿到那份上——只有一部分的鬼蚁是固守在这个火圈周围的，其它的鬼蚁则并不留恋，往其它地方去了。
远处隐约传来其它野兽的哀嚎声。
“鬼蚁喜阴寒潮湿之地，惧光。”郎锋眯着眼睛，“这东西平时潜藏在地底深处，只在三更半夜出没，现在好了，彻底没顾忌了。”
说话间，已有一批鬼蚁按捺不住，冲着火圈冲了过来，大部分被火烧死了，却有几只命硬的，浑身带火兀自凶悍地向火圈内的两人冲来！这波鬼蚁的个头竟比之前大了不少，锋利的口器纤毫毕现，行动迅捷而凶狠。乌叶瞳孔紧缩，一时竟是难以反应，危急关头，却是郎锋抬手，手里几枚石子射出，准之又准地结果了几只蚂蚁的性命。
男人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一面挥舞手中火把烧鬼蚁，一面缓缓退到乌叶身边，嘴里不咸不淡地抱怨：“再这样下去咱们今晚就会喂蚂蚁啊，万蚁噬身而死，想想也挺憋屈的。”
就这么片刻功夫，火圈外守着的一大批鬼蚁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了，当即再也不顾火焰，飞快向二人冲来。鬼蚁数量一多，那脆弱的火圈竟是硬生生被踩熄了，虽然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少不了做了烤蚂蚁。火圈既破，郎锋手里那火把熄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乌叶脸色惨白看一眼四面八方袭来的鬼蚁，咬牙道：“你丢火把，背我往外跑。”
他这话说得颇疾，没头没尾，完全是发号施令的口吻，郎锋闻言，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里保命用的火把扔了，紧接着随手抓住乌叶往自己背上一扔，笑道：“你可抓稳了。”
郎锋一不问缘由二不问办法，选了一个方向，眼也不眨地向黑压压的鬼蚁冲了过去——看上去就像是个迫不及待要舍身喂蚂蚁的，并且买一赠一，十分地慷慨大方。
郎锋速度极快，乌叶才堪堪抓稳他，便察觉劲风掠过眉睫，成片的鬼蚁已近在眼前！乌叶脸色惨白，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手上却不含糊，一面低声念咒语，一面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将带着伤口的手指缓缓按到了郎锋额头之上。
鲜血顺着郎锋的眉心滑落。
郎锋喉间一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他能感到额头冰凉的温度，然而他更能嗅到那血液里暗含的芬芳，刹那间，身体里流转不休从未离开的兽性不受控制地苏醒了。郎锋低低咆哮，看着眼前口器大张几乎就要抓到他身上的鬼蚁，竟是步子完全不停地往前冲！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两人身边忽然腾起熊熊蓝焰，将所有扑上来的鬼蚁烧成了一把飞灰。乌叶将脸埋在郎锋脖颈里，双目紧闭，没察觉到痛楚，这才缓缓睁开眼来，见周围火光耀眼，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额头都是汗。
郎锋一面疾奔，一面闷笑一声：“你还是没把握？”
乌叶咬牙，“你都不问我一句么？我们真死了怎么办。”
郎锋漠然：“我左右不能生火，陷在这里面不过早死晚死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
郎锋额头那一缕血迹缓缓滑至他嘴角，他伸舌将那丝血液舔去，有些沉醉地玩味了一会儿，方道：“不过我信你，我不常看错人。”
乌叶怔了一怔，而后缓缓将头重又埋了下去，眼睛微微发红。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能够暂时驱散他四肢百骸里的坚冰的东西，那大约就是这信之一字了。
“谢谢。”乌叶低声说。
饶是乌叶用冥火开道，等郎锋终于摆脱层出不穷的鬼蚁大军，已是不知道多久以后了。
天际始终是漆黑一片，零散星光映照之下，可以看到暗云林中的景色已经大变，皑皑白雪之上是奔逃厮杀的野兽，血色和雪色并作一块，乱成一团，然而百兽的咆哮声似乎都盖不过凌厉的风声。
那风声回荡在乌叶的耳中，听得他微微恍惚，恍惚之后又是惶恐，而后受惊一般牢牢抱住了郎锋，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无从计算时间的流逝，然而时间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维持冥火越来越困难，痛楚和疲惫仿佛要将他身体掏空一样，乌叶咬着牙，细细颤抖，死命忍耐。
他们奔波在一场无边无际的长夜里，可是何时才是黎明？
等郎锋最终停下，这铁打的战士也是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他草草查看一圈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其它野兽出没，这才将背后轻得不像话的人放下，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转头查看乌叶的情况。
两人分离的片刻，环绕周遭的冥火瞬间熄灭。郎锋借着黯淡星光，看清楚了乌叶的脸。
少年一张脸似乎比周围白雪还要白上几分，然而唇色殷红，唇边都是血痕与牙印，可以想见他痛苦到了什么地步。
乌叶整个人瘫倒在地，身子虾米似的蜷起来，不停抽搐，喉间似乎有几声极其模糊的呼痛之声，然而或许是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这叫喊声也有气无力，轻得像絮语。
郎锋眉头紧皱，握一握乌叶的手，又抬手轻抚了一下乌叶额头。
手凉得像冰，额头热得像火。
这是巫力反噬，并且病了。
乌叶猛地推开他的手，而后似乎痛得受不了，忽然将手臂往自己口中送去。
郎锋眉头一皱，架住他的手，而后把这抽搐不止的人整个抱住，在对方迷迷糊糊挥舞着手臂抗议之前，把自己的手腕放到了乌叶唇边。
“受不了就咬这个。”郎锋对这神智全失的人一板一眼地解释，并且十分耐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心一点，别磕着牙。”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奔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