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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偷听政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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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于高高的龙座上,威严肃穆,双手搭于两边,佝偻着身体,珠帘虽挡住了他的俊美容颜,却挡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帝王气场。然而他的声音却是沙哑的。
“咳咳,咳咳咳,他们到了吗?快,将药碗收起来,朕......朕如此可会明显?”龙棠乏力地抬头,目光望向近侍太监李禾。
“回陛下,各国太子皇子已在殿外等候,陛下放心,那些脂粉也不是白涂抹的。”太监李禾轻轻地拍了拍皇帝的背。
皇帝艰难地稍稍正坐了些。虽刻意涂抹了脂粉以作修饰,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疲惫,弦月眉下的眼窝深陷,双目无神,变得暗淡无光,哆哆嗦嗦的嘴唇白得发紫,瘦弱的手背青筋可见,已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龙鸽儿也不过十来岁,这隔门又是相当高的,只好吃力地掂着脚尖,双手扒着门板,好奇地望着,一对杏眼古灵精怪、俏皮地打量着陆续走进的人。
“传他们进......”不等皇帝说完,便传来一洪亮不羁之声,充满杀气。
“哈哈哈,今日我们又相见了,棠弟!”只见大殿进来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与其身后簇拥而入的士兵近侍,一看,长相极其凶恶,目光如炬,乌发高高盘起,正值盛年的他却露出零零星星的白发,脸上充满着欲望,似乎对什么事志在必得。
齐天国本是龙凤国的附属小国,如今称了帝的皇帝年长,到了七十多岁高龄仍不退位,使得这其貌不扬的太子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保住太子之位,更是放眼龙凤国,只希望能立上一功,龙棠身体抱恙,对国事力不从心,龙凤国又有女子不能当政的祖训,龙棠只能叹息:我就让他这一回吧。
“大胆!”“李禾,没事,你退下吧。”龙棠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李禾福了福瞪着齐鲁石退了下去。
“棠弟啊,并不是我不敬,是你这般年轻,而我又如此年长啊,还需你唤我一声大哥,还记得我刚弱冠时你还被你爹抱在怀里呢!”齐鲁石挥了挥手,责怪着说道,“你们怎么跟着我进来了,都到殿外等去。”
“是。”刚刚鱼贯而入的一众身披盔甲的士兵皆退了回去。而后面走进来各国的皇子,他们纷纷蹲下,“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赐座。”“谢陛下。”众宾客异口同声说道,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原处,众目均望向齐鲁石。
“哎呀呀,都是我的错。即使我朝不再是龙凤国的附属国,我也应当行礼。”齐鲁石恭恭敬敬地俯身作了个揖,眼里只剩嘲讽,不等皇帝答应,说着便随便择了个最前的座位跪着坐下。
众人见齐鲁石如此,便乖乖地一字排开坐着,席间觥筹交错起来,被唤上殿的舞女们摇曳着舞步,伴着龙凤朝的丝竹管乐,为局势降温不少。
此时的龙凤朝因天灾人祸实力已大不如从前,倒是齐天国和朝钟国实力渐长。如今的君主虽是盛年,但不知为何身染重病,皇帝也对这些中山狼存着惧怕之心,他们此次不请自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刚刚他们的行为早已清清楚楚地表达了他们支持谁。龙棠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龙冉紧紧地咬着牙关,心脏原本规律的节奏被乐曲的抑扬顿挫所打乱,手里揉搓的手帕已变了形:这些人一个个地不安好心,但愿不要如我猜测的才好。
“姐姐,你没事吧?”她牵着龙冉紧握的手,手里的手帕渐渐地舒展开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姐姐有这样的表情,迟疑中带点生气,生气中又带点无可奈何。
龙冉抚摸着龙鸽儿的头,“姐姐没事。”说完她便盯着齐鲁石看,一曲毕,只见齐鲁石潇洒地灌了几口酒。“棠弟啊,你怎么不喝!老子今日高兴,能与你再次相见哈哈哈。”说着,便要站起给皇帝倒酒。
“你便坐着吧!朕前几日于山上狩猎,偶感风寒,今日恐怕不能陪齐大哥饮酒了!”“原来是身体抱恙,都怪鲁石不知,今日倒是打搅了休息,可弟弟,你的身体没事吧,哥哥随行一位神医,让他为你诊治诊治,说不定就好了。”
“那倒是不必了,吃了几天药,已好得差不多了。”
大殿沉默了良久,众人各怀鬼胎,暗暗较劲,都望着齐鲁石行事。齐鲁石旁边的近侍贼眉鼠眼笑出了声:“这酒可真好啊,虽说这齐天国和朝钟国相继独立,可龙凤朝依然还有这么醇馥幽郁的贡酒,真是羡煞旁人,难怪太子殿下饮了许久。”
“这酒可是我朝特产,产于嶙山山腰果园,话说也奇怪,这嶙山生长的只有高低起伏不平的岩石,却在山腰有一块平地,河水从两侧流过,土壤肥沃。”坐于齐鲁石右上角的嶙国太子甚是得意。
“嶙山!那里实在好玩,奇形怪状的石头也太多了,小时候父皇带我们去过那里一次,姐姐你还记得吗?在路上,所有的人都喊公主吉祥,公主吉祥的,好生热闹!”龙鸽儿扯着龙冉的袖子,欢欢喜喜地跳了起来。
“姐姐记得,记得你呀,爬到那石头高处不肯下来,玩得忘乎所以。”
“我好想再去一次那里,我要与皇帝哥哥说说,他便带我去了。”
“小棠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恐怕不能带你去了。而且......”
“嶙国的果酒好,是好,但永永远远,都......比不上龙凤朝的美人。就如镇国长公主,我敢说,这世间,没有人能配得上,若是我潘,潘东风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美人儿,做鬼也风流!”陈国太子潘东风拿着酒杯便要喝,却不胜酒力,晕晕乎乎的,说完便倒下趴在了桌上,真是个多事精。
龙冉听到这,便知大事不好,而齐鲁石表情甚是异常,“这小子喝酒壮了胆,我倒是让他占了便宜!”他心里想着,伴随着不甘心,立马站起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说:“齐鲁石恳请棠弟弟弟将令妹许配给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龙棠本闭着眼揉着太阳穴,这时他似乎是从龙座上跃起的,不顾身体的疼痛,硬是抑制着不受控制的颤抖,手背青筋暴起,紧紧握住的手掌已被手指掐红。而站在一旁的太监李禾盯着局势,豆大的汗珠忽地往下滚。众人皆对齐鲁石的作为感到惶恐和可惜,但却没有人敢出言以对。
时光似乎停在了这一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见偏殿传来的绢帛撕成两半的声音,“嘶......”
“姐姐,你在做什么,恐怕那些人已知道我们在这了!可是我奇怪的是,那个叫什么石的说......他要娶你为妻,是什么意思啊,姐姐貌美如花,他又如何配得上!”龙鸽儿急忙抓住龙冉手上已撕成两半的绢帛。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回答我呀。”龙鸽儿拉扯着龙冉的衣袖,她可不知龙冉的思绪完全到了另外一个国度去了:难不成我真的要牺牲自己,成全一个即将颠覆的国家?
“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哼,全是一通屁话!”龙冉神色黯淡,不由分说地跑进了雨中,“不必追来。”
“你去哪啊......”满脸疑惑的她分明看到龙冉眼眶里似珍珠的泪滴。
龙冉独自走在雨中,沁水拿着伞急忙追了上去,“公主,回宫吧,这雨骤强,得了风寒就不好了。”沁水顿了顿,不知当不当说,“您又何苦为难自己,现在都还说不准,或许,或许陛下舍不得妹妹远嫁,便叫他人代嫁了去。都说不准。”
“你不用安慰我了,你在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不靠谱?”见她无以言复。
“有时候,我还真恨透了母后给我的这张脸。”龙冉抚触着自己娇艳欲滴的脸,“父皇那般明智之人,仍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我何尝能逃过呢?只不愿成为母妃那样的人!不愿悔不当初!”
“你先回宫吧,让我一人静一静。”龙冉随手接过沁水递来的伞,见到沁水走远了,龙冉便拂起衣袖,手腕的手镯玲珑剔透,非俗物也。
她轻轻地将它取了下来:“傅大哥,冉儿这辈子恐怕要负了你。”她蓄满眼眶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往下滴,即使用衣袖拂去,仍是更多。
只不过一瞬,霏霏细雨变成倾盆大雨,雨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雪上,噼里啪啦,她蹲在了皑皑的雪地里,修长,白皙的五指在雪地里刨了起来,终于看见土壤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红通通的手捧着镯子反复擦拭,迟迟不肯将它埋进土里。
只见在快要融化的雪地里,一位女子不顾湿透的长发与衣裳,将手里的珍物埋进了土里。
龙凤殿内。
龙棠在李禾搀扶下重新坐下,“陛下恕罪,都是咱家的失误,竟让那野猫在陛下眼皮底下撒野,恐怕这偏殿的帘布全然撕烂了!”李禾有意无意地瞅了瞅仍跪在地上求姻缘的齐鲁石。
“咳咳咳,咳咳,你只是寄心于朕,何罪之有?待会料理也无妨。”
龙棠转过头来与齐鲁石四目相对,硬是把心口的怒气压了下去,倒吸了一口气,说道:“齐大哥,不是朕不答应,是你不知我那妹妹的性子有多倔,恐怕不能遂了你的愿,你先起身吧。”
齐鲁石听到这就知道这门亲事没有那么容易。那晚,星光璀璨,眼前耀眼的女子早已夺了他的心,即使龙棠不答应,他必定也会用国家,军队,来逼嫁,况且父皇早有除掉龙凤朝之心,他纵然知道她不肯嫁,但是求美若渴的他又不会轻易死心,又被爱冲昏头脑,说什么也要娶了龙冉。
“我来晚了。”
还在众人都观望着齐鲁石接下来的动静时,从宫殿门口走进一位美如冠玉的惨绿少年,一身长袍,万丈光芒。剑眉下的桃花眼乌灵,冰冷,仿佛没有了焦距,坚挺的鼻子下含珠的嘴唇,只是世间少有的男子罢了,然而上至皇帝,各国皇子,下至近侍奴婢,皆因他的美貌而挪不开目光,皆被震撼。
而鸽儿愣住了。
只见他走到齐鲁石身旁深深地鞠了一躬,“钟傅拜见陛下。”
“快快请起,赐座。”“谢陛下。”钟傅坐于皇帝左边底下,对手边的玉盘珍馐毫无兴趣,反而是偏殿窗户的隐隐人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从小他便在父命下跟随高僧行走江湖,习得武功,极少在他人面前展示,只为隐藏自身实力,只为辅佐。因此,他看得远,也看得更清楚,看得出他人之心;也听得远,听得清晰,听得见他人的呼吸声,窗门的人也不例外,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吸声;也闻得清晰,五官清明,已习得神功。
“齐大哥,有什么事可容后在议?”齐鲁石实在不甘心,又不能在此刻闹起来,原因在于他并不十分了解朝钟国现如今支持谁,并不了解两国争霸谁的实力更强些,只好坐回原位。
这时嶙国太子笑出了声,“太子啊,你,生不逢时,要娶镇国长公主你也得年轻个十来岁。还是说你并不知长公主今年芳龄十八啊!哈哈哈哈。”他借着酒劲,说得更是离谱,旁边的近侍急忙劝着他。“按理说,美人配英雄,就该配钟傅太子这样的英俊少年!而不是如你般又野又丑之人,何以拉着我,我说得不对吗?”真是个多事精。
钟傅听到这,原本深沉如水的眼底竟多了许其他颜色,原本盯着大殿门窗的双目转而视注着齐鲁石,却不搭话,只见齐鲁石脸上被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想着要将嶙国太子大卸八块,恨不得招来士兵砍了他,他如此完美无缺之人竟被他人侮辱!
齐鲁石忽地站起了身,长袖一挥,“这雨停了,棠弟,此事改日再议,先行一步。”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正想走出大殿,却没料想从哪传来的悠悠之声,“鲁石太子说的可是龙凤国与齐天国联姻之事?我觉得......”钟傅修长的桃花眼邪魅地一瞥,“龙凤国与我朝联姻更合适。”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弧度。
本就气得不轻的齐鲁石气不打一处来,怒气似决堤洪水,便要冲去扯钟傅的衣领,或许他不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谁知,偏殿的窗门忽地而开,龙鸽儿差点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还好,还好,她的腿脚厉害,一个平衡稳住了自己,心下一阵欢呼雀跃。欢呼雀跃?不,不,不......
“鸽,鸽儿给皇帝哥哥请安。”龙棠差点没从龙座上滑下来,还在想这小鬼从哪里跑出来。
众人皆惊异地看着惊异的龙鸽儿。
他们惊异的是她左脸的残缺。